女王爷的追夫日常

作者:华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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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鹤眠收下礼物了



      腰间那股不容忽视的温热与力道骤然消失,宋鹤眠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向后弹开一大步,一直退到绣架旁,脊背几乎抵上冰冷的墙壁。他胸口微微起伏,脸颊上的红晕未褪,眸中却已盈满了被冒犯的羞恼和一种试图维护尊严的强作镇定。

      “殿下此举,实在……无礼!”他声音微颤,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冷硬一些,“还请殿下自重,速速离去!”

      见他是真动了气,皇甫玉也收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语气放缓,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好好好,我放开,我离远点。别生气嘛,气大伤身,你伤还没好利索呢。”

      她这哄人似的语气,非但没让宋鹤眠平静,反而让他更觉窘迫,仿佛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他避开她的目光,转向一旁,深吸一口气,试图用更“合理”的理由将她拒之门外:

      “殿下今日为何又来?若是因为上次……臣言语或有冲撞之处,臣在此赔罪,还请殿下海涵。”他顿了顿,终于抬眸看向皇甫玉,眼底带着清晰的疏离与一道无形的屏障,“然而,殿下应当清楚,臣与太女殿下,是有婚约在身的。殿下屡次这般……逾矩前来,若传扬出去,于殿下清誉有损,于臣更是万死难辞其咎。殿下……就不怕臣将此事告知太女殿下吗?”

      最后一句,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一种带着无力感的自我防卫。他知道太女未必会因此“治罪”于一位皇女,但这已是他能想到的、最有力的“逐客令”了。

      皇甫玉听完宋鹤眠那番带着绝望和抗拒的“不用你管”,非但没有被刺痛或退缩,眼中反而掠过一丝更浓的兴趣和……欣赏。

      (有意思。)

      在现代社会,她见惯了各种套路和油腻,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纯情又易怒,明明慌得要死还强撑气势,连发脾气都透着一股笨拙可爱的男人。像一只明明害怕却非要竖起浑身绒毛、对着猛兽哈气的漂亮布偶猫。

      (好可爱!怎么连生气都这么好看,这么让人想……继续欺负啊!)她心底那点恶劣的趣味和更深的悸动混杂在一起,几乎要满溢出来。

      于是,她非但没有顺着他的“逐客令”走,反而向前又凑近了些,脸上挂着气死人不偿命的痞笑,故意拖长了调子:

      “你尽管去说呀~最好是现在就去,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这样,你和太女那纸婚约,不就能顺理成章地解除了吗?”

      她眨了眨眼,语气轻快得像在讨论今晚吃什么:

      “你前脚去告状,我后脚就回府准备聘礼,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娶你进我宸王府的大门,如何?保证比东宫的侧君轿辇气派多了!”

      “你、你胡说什么!登徒女!谁、谁要嫁给你了!走开!”宋鹤眠被她这番惊世骇俗、没脸没皮的言论气得脸颊绯红,耳朵尖都烧了起来。他本就嘴拙,哪里是这种“泼皮”的对手,只能徒劳地重复着拒绝,气势却莫名矮了一截。

      “好好好,不逗你了,不逗你了。”皇甫玉见好就收,知道再逗下去,这只“仙鹤”怕是真的要羞愤而逃或者气晕过去了。她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虽然眼底笑意未褪,但多了几分认真。

      “今天我来,除了看你,是真的有东西要送你。”她说着,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两样东西,摊在掌心,递到宋鹤眠面前。

      一枚是温润剔透的双鱼玉佩,玉质上好,雕工精细,但若细看,边缘一点暗红痕迹,为祥和图案平添一丝惊心动魄的神秘。

      另一枚,则是通体莹白、造型栩栩如生的白鹤衔芝玉簪。鹤身线条流畅优雅,鹤眼以一点极细的墨玉点缀,神态恬静高洁,芝草纹理清晰,灵气盎然。

      “喏,看看喜不喜欢?”皇甫玉声音放柔了些,“我也不知道你们这儿……男子都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点。这玉佩看着顺眼。至于这簪子……”

      她抬眼,看着宋鹤眠微微愣怔的侧脸,光线在他长睫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因为你叫‘鹤眠’嘛。我就想着,白鹤……应该很适合你。看到它,就觉得该是你的东西。”

      宋鹤眠的视线,牢牢被那枚白鹤玉簪吸引了。

      那玉质纯净无瑕,白鹤的姿态舒展安宁,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入云端,又仿佛只是在这小小簪头安然憩息,一如他名字中的“眠”字。它如此精致,如此……贴切。贴切得让他心尖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从未收到过如此用心的礼物。不,更准确地说,除了母亲偶尔例行公事的赏赐,他几乎从未收到过任何“礼物”。他的存在,在太尉府是尴尬的,在未来妻主太女眼中或许是某种筹码或摆设,他的喜好,无人在意。

      (为何……)

      他心中掀起无声的波澜。

      (为何这个与我见面不过三次,每次都言行出格、让人困扰的宸王殿下,会送我东西?还是这般……仿佛为我量身挑选的簪子?)

      (这是我……配拥有的吗?)

      (这突如其来的、直白又古怪的“好”,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另一种戏弄,还是……)

      万千思绪在他澄澈的眼底翻涌,最终化为一片更深的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连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悸动。他没有去接,只是怔怔地看着那枚白鹤簪,仿佛看着一个无法理解的、温柔又危险的谜题。

      见宋鹤眠迟迟不动皇甫玉问道:“怎么了是都不喜欢吗?那我再叫人换一个。但这玉佩你可得收着其实我买的是一对的。你看这两只鱼眼靠近还能发光引来萤火虫呢,我就得稀奇才没得。”

      见宋鹤眠只是怔怔望着那枚白鹤簪,迟迟没有动作,也不说话,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住了眸中所有情绪,皇甫玉心里不禁有些打鼓。

      (难道……猜错了?他不喜欢?还是觉得太唐突了?)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里带上一点罕见的、不易察觉的试探和小心:“怎么了?是……都不喜欢吗?”她微微歪头,想看清他低垂的表情,“若是不合心意,我明日再让人寻些别的来,字画古玩,或者更雅致些的摆设?你只管说。”

      她将掌心的东西又往前递了递,指尖不经意触碰到那枚双鱼玉佩温凉的边缘。

      “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轻快起来,带着点分享秘密般的兴致,“这玉佩,你可得好好收着。它可不普通。”

      她用指尖轻轻点了点玉佩上那两条首尾相衔、栩栩如生的游鱼,特意指了指那条眼睛染着暗红的:“你瞧,这可不是单一块。我买的是一对,另一块在我那儿呢。据说这玉料特殊,取自同一块暖玉芯子,天生便有微妙的感应。”

      她神秘地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像个献宝的孩子:

      “最神奇的是,这两条鱼的鱼眼,都是用了一种西域来的特殊荧光石粉点染的。若是夜里,将两块玉佩的鱼眼部位靠近,据说能发出非常微弱的、类似月光的莹莹光泽。虽然人眼在亮处看不太真切,但是……”

      她卖了个关子,笑意加深:

      “但是,对萤火虫却有奇效!我听那西域商人说,若在夏夜,将这样靠近发光的玉佩置于庭院,能吸引来比平时多好几倍的萤火虫,像引来了小小的星河,特别好看!我觉得稀奇,就买下了。”

      她说着,目光落在宋鹤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心里那点不确定又冒了出来,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带着点哄劝和期待:

      “所以……这玉佩,算是个有趣的小玩意儿?你不喜欢簪子,这个……就当收个新奇?夏天的时候,我们……可以试试看是不是真的能引来萤火虫。”

      (我们?)

      这个词自然而然地滑出口,皇甫玉自己都微微一顿,随即又觉得理直气壮起来。(对啊,一对玉佩,当然要两个人一起试才有趣!)

      她这份毫不掩饰的“成双”寓意,对“萤火虫夏夜”的隐约期待,连同那枚为他名字而选的白鹤簪,以及玉佩本身“成对”、“感应”、“引萤”的种种特质……像一张温柔又密实的网,无声地笼罩下来。

      宋鹤眠的心跳,在寂静中变得异常清晰。

      他并非不喜欢那枚簪子。正相反,它太合心意,合得让他心慌。

      而这玉佩的“一对”之说,“萤火虫”之约,更是将他推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又惶恐的境地。

      (一对……)

      (感应……)

      (夏夜……萤火虫……)

      (“我们”……)

      每一个词,都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他沉寂的心湖,激起圈圈他无法掌控的涟漪。
      这份礼物,已远远超出了“赏玩”或“谢礼”的范畴。它带着明确的指向性,携着浪漫的承诺,更裹挟着眼前这位殿下不容拒绝的、滚烫的亲近意图。

      他该严词拒绝,恪守礼法。

      他该将这烫手的“一对”推开,划清界限。

      喉咙干涩,所有拒绝的话,在看到她眼中那份纯粹的、带着点忐忑的亮光时,竟一时哽住,难以出口。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瞬间模糊了眼前温润的玉光与皇甫玉期待的脸。那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更复杂的、近乎崩溃的茫然——为这份太过美好、太过直击心灵的“懂得”与“特别”,也为这份“特别”背后,自己那颗轻易被动摇的心。

      “你……你别哭啊!”皇甫玉吓了一跳,那点游刃有余瞬间消失,手忙脚乱地想找帕子,最后只能用袖子笨拙地去擦他脸颊的泪,“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不喜欢我们就不收,你别难过……”

      她的声音又急又软,带着毫不作伪的慌张。这份慌张,奇异地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具穿透力。

      宋鹤眠感受着袖角轻柔的触感,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安慰,泪水反而更凶。他像是在这片突如其来的暖意里,短暂地迷了路,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份陌生的、被珍视的恐慌与悸动中。他甚至微微向前倾了倾,额头几乎要抵住她的肩膀,像一个在寒冷中走了太久的人,贪恋一点灼热的温度。

      这片刻的、沉默的依靠,便是他此生罕有的放纵。

      然而,温暖总是短暂。

      就在皇甫玉犹豫着是否该伸手环住他轻颤的肩膀时,宋鹤眠自己猛地退了回去。他用力眨掉眼中剩余的水光,迅速用袖口抹了一把脸,再抬头时,那双泛红的眼里,已重新筑起了疏离的屏障,甚至比之前更显仓皇和坚固。

      (我在做什么?)

      他心底一片冰凉的后怕。

      (我怎么能……我怎么能因为这点礼物,这点似是而非的温柔,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玥姐姐?)

      太女皇甫玥的面容,连同童年那点稀薄的温暖记忆,强行压过了心头方才那阵不该有的悸动。是,太女待他或许不够亲近,或许有所图谋,但那是他长久以来唯一被允许仰望的光,是婚约的彼岸,是他早已认命的、既定的未来。

      对太女那份混合着恩情、习惯与渺茫期待的感情,怎会如此轻易消散?又怎能……消散?

      “殿下,”他的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冷清,“厚礼……臣心领了。殿下若无他事,还请……回吧。”

      他挺直了单薄的脊背,像一株在寒风里重新扎根的瘦竹,将所有柔软再次封存。

      皇甫玉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她看着宋鹤眠眼中迅速熄灭的光和重新竖起的壁垒,明白那一瞬间的靠近与软化,如同雪泥鸿爪,转眼无痕。她心底掠过一丝清晰的刺痛,但更多的是一种混合着了然与无奈的平静。

      她缓缓收回手,没有纠缠,也没有质问。

      “好。”她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我说过的话,送出的东西,从不收回心意。它们会一直在宸王府,等你哪天……愿意看看。”

      “今日是我唐突,扰你清静了。”她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语气恢复了平常的随意,却少了之前的戏谑,“你好好养伤,别想太多。我府上还有些事,先走了。”

      她没有再看宋鹤眠的表情,转身,干脆利落地推门而出。

      门外,阳光有些刺眼。凌霜沉默地跟上,小白则焦急地冲进了屋内。

      皇甫玉快步走着,直到离开那小院很远,才缓缓吐出一口绵长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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