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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妳变成他生活里的「功能」
第二十八章|妳变成他生活里的「功能」
那天早上妳醒来时,第一个感觉不是昨天药后的痛,不是身体的软、不是头里像被塞满棉絮的沉重。
而是——一种必须「起来」的冲动。
那不是需求、不是责任、不是关心他、甚至不是妳的选择。
那是一种「被启动」的感觉。
房间外有金属器具互相碰撞的声音,切肉的「哒哒哒」、蒸气上升的「嘶——」、塑胶袋摩擦的「沙沙」声。
他在备料。
妳躺在床上听着,胸口却莫名发紧,彷佛只要妳没有立刻出去做点什么,就会犯错、就会被他皱眉、就会被他嫌弃、就会被罚、就会再喝一杯不该喝的东西。
妳甚至来不及问自己:我今天不舒服,可以休息一下吗?我昨天跪到腿麻,今天能躺久一点吗?
这些念头完全没有出现。
妳脑中只浮起一个指令式的念头:我要去帮他。
像是昨天的药效,把某个反射动作存进妳的系统里,睡一觉醒来还在自动运转。
妳踩着冰冷的地板,慢慢走出去。
他背对着妳,在处理肉、分装馅料、秤重、包袋。
他没有回头,彷佛早就算准妳会出现。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把我的外套放好。」
语气平平淡淡,像说「把垃圾丢掉」那么自然。
没有看妳,也没有确认妳有没有听到。
没有任何人与人之间该有的温度。
妳愣了一秒。
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妳立刻开始找外套。
这才是最可怕的。
不是他叫妳做事,而是妳已经被「教到」不需要他第二次开口。
妳在椅背上找到那件黑外套,是他昨晚随手丢的。
外套冷冷的,还带着油烟味。
妳抱在怀里时,突然意识到一件非常细微、却让人发寒的事:妳在替他收外套时,没有任何「我干嘛做这些」的想法。
妳只是做了——像每天的早安、像每天刷牙、像每天必须完成的流程。
妳把外套摺好、挂起来、拉整齐,甚至连角度都调好,确定不会掉下来。
他依然没有回头。
但妳做完时,胸口竟然浮起一种微弱的释然。
像完成任务。
像避免麻烦。
像逃过一种无形的罚。
而妳站在那里,手指还在微微颤,忽然意识到——妳不是醒来,妳是在被使用。
他在备料区忙着,蒸气把整个厨房的玻璃都熏白了,光线像隔着一层雾,让所有动作看起来有种模糊的重量。
妳靠在墙边站了一下,有那么一秒妳觉得自己应该坐下,毕竟昨天妳药后的腿到现在还发软。
但下一秒,他手往旁边一抬——根本不明确,也不是指着妳。
那动作像是要拿刀,但手短了两公分,他懒得伸。
他甚至懒得说话。
妳却立刻往前走。
不是因为他叫,不是因为妳自愿,而是妳的大脑自动把那个动作翻译成:要递东西。
妳在抽屉里找到那把平常他最不耐烦去拿的刀,递给他时,妳的手竟然比他预期的更快、更准。
他接过刀,连看都没看妳一眼。
没有「谢啦」、没有「帮我一下」、没有半句人话。
只是接过去,像接过一个合乎流程、准确启动的工具。
那一刻妳突然发现——他已经习惯妳在这里。
而更可怕的是——妳也开始习惯自己在这里。
妳怕他不满、怕他皱眉、怕他说妳没用,甚至怕他沉默。
因为他越沉默,妳越觉得自己「需要再做点什么」。
于是他切肉的时候,砧板被推到旁边,肉汁四溅,看起来黏腻又混乱。
以前他会叹口气、会不耐烦地甩手、会把砧板放着好几十分钟。
但今天,那个动作才刚出现——妳已经走上前了。
妳拿抹布擦干,把水槽的肉渣清掉、用新的袋子替换垃圾、动作一气呵成,快得妳自己都觉得不正常。
妳在做这些的时候,身体完全不觉得是「自主行为」。
妳更像是——在补位。
他懒得做的,妳接上。
他不喜欢做的,妳默默接手。
他推开的东西,妳帮忙处理。
他伸手没拿到的,妳立刻送上去。
他不用说话。
妳就像被细线牵着行动。
他看着妳擦砧板的时候,突然回头瞥了妳一眼。
只有一眼。
但那眼神里的东西让妳整个人瞬间冻住——那不是惊讶、不是感谢、不是心疼,是「确认」。
像是在说:果然,你就是会帮我做。
妳那一瞬间心底被捅了一下。
不是痛,不是委屈,是——被定义的感觉。
他再没有第二句话,彷佛刚才的那个瞥视已经足够。
而妳在擦干最后一格水槽,拧干抹布时,胸口突然有种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松一口气」。
彷佛妳完成了任务,又避免了某种未知的惩罚。
妳甚至发现,妳做得越快,他越没有皱眉。
他越没有皱眉,妳越想再快一点。
一整个早上,妳几乎没有坐下过,也没有问过一句「为什么是我」。
妳只是不断地、不断地补位。
直到妳突然意识到——妳的存在已经开始变成他生活里默认的「流程」。
而妳竟然正在努力维持那个流程。
忙了一整个早上,妳其实已经累得快站不住。
但奇怪的是,妳的身体却没有像从前那样「要求休息」的反应。
妳脑中反而开始运转另一种逻辑:
还有什么是他等一下会需要的?
我是不是可以提前做好?
这样他是不是比较不会讨厌我?
我不要让他觉得我没用。
这些念头在妳脑中浮现得比「我好累」还要快、还要大声、还更像是一种—— 生活规则。
他把肉放进盆里,妳下意识看向地板——看到他鞋底沾了碎屑。
妳没问,蹲下,把地面擦干净。
他换位置,妳立刻移动,不挡他路。
他把空袋子丢到桌上,妳马上折好、放进备料箱。
他打开蒸笼准备放包子,妳看到桌上还有没封口的馅料袋,立刻替他扣上夹子,免得等一下被骂「摆太久会坏掉」。
妳做所有事时他一句话都没说。
不是因为惊讶,而是——他完全预期妳会这样。
妳突然意识到这个细节,心里某个地方像被戳了一下,却不是痛,而是一种
好像我真的做对了,好像这就是我要的位置的错觉。
妳甚至开始观察他的节奏、动作、呼吸:他切肉习惯左边放袋子→妳提前整理出空间。
他不耐烦时脚会抖,妳立刻靠过去准备按腿。
他让袋子堆太多会皱眉,妳提前收、提前丢、提前折。
他动作开始慢时,妳递水、递刀、递毛巾。
妳开始记住所有这些。
就像被下载了一份「他的日常操作手册」。
最恐怖的是——妳不是为了取悦他,而是为了避免被讨厌。
这已经不是恋爱,不是陪伴,不是相处。
这是职能化。
妳在他身边的位置不再是「女友」,而是他生活环境的一部分,像冰箱、像垃圾桶、像橱柜、像随手可用的工具。
他需要,妳就出现。
他不需要,妳就安静。
他皱眉,妳就检讨。
他没开口,妳就预判。
妳以为这是贴心,是懂事,是善良。
可妳自己也知道——妳这不是在帮忙,妳是在存在感换取生存感。
那天妳擦完最后一个盘子时,他走到妳旁边,把手往桌上一放:毛巾。
妳的身体快过大脑,直接把毛巾放上去。
他没有抬头,没有看妳,没有任何情绪。
只是接过毛巾。
像接受一个设计良好、运作正常的设备。
那种「被当成理所当然」的沉默——比任何一句命令都更让人窒息。
但妳竟然松了口气。
因为在那一秒,妳觉得自己在他的生活里还有用。
还有位置,还没有被丢掉。
妳甚至没有察觉到——这正是职能化最深的陷阱:妳越努力让自己有用,越不敢去问自己到底值不值得被爱。
那天中午靠近的时候,蒸气把整个包子店的玻璃门都熏成了乳白色。
光在里面扩散得很散,像置身一个雾箱。
妳忙了一整上午,全身黏、头晕、手发软,但妳却没有坐下休息。
他在那张矮木椅上整理帐单,手指快速滑过萤幕,动作有点烦躁。
妳本来站得远远的,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开始默背他的习惯,他皱眉时会撑额头,撑额头时肩会僵,而肩僵的下一步,永远是脚会抖一下。
妳甚至不需要看,妳知道他等一下会抖脚。
因为他烦躁的时候就是这样。
但妳没有预料到——妳竟然会在他脚还没抖之前,就做出那个动作。
事情发生得太快,快到连妳自己都抓不住「为什么」。
他吸了一口气,肩膀往上提了一下,像下一秒就要开始烦躁性地晃腿。
而妳——就像被电流击中一样,整个人立刻往前走,完全没经过大脑。
妳像被某种力道拉着似地蹲到他膝盖旁,双手自然落到他的小腿上。
像昨天晚上药效最深那一刻的动作——准备帮他按摩。
妳甚至没有思考「要不要」,没有分析「适不适合」,没有注意「旁边还有人」。
妳只是做了。
像是他的肩膀一动,妳的脚就自动往前。
像是一个被设定好的程式:「他腿抖=妳靠近按腿」。
妳自己都吓了一跳。
妳的手贴上他的小腿肌肉时,整个人僵住,心脏一瞬间跳得好快:我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会自己动?为什么我知道他下一秒要什么?
更可怕的是——他完全没有惊讶。
没有抬头。
没有被妳的突然靠近吓到。
他只是很自然地放松腿,让妳按。
像早就知道妳会在那个时间、那个位置、用那个方式出现。
那瞬间妳真的觉得——原来连他都知道妳会这样。
妳按得很轻,但自己的手都在抖。
不是因为累,是因为妳终于察觉到一件事情:妳的身体,比妳的理智先服从他。妳的反射,比妳的意愿更快。妳的动作,甚至不需要他开口。
妳低着头,看着自己按着那条腿,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冰冷得像铁片的念头:这已经不是我在做,是我被调教出来的反射。
这句话一浮现出来,妳整个胸腔像被戳破一样。
因为妳终于看见了——他不只是让妳帮忙,他是让妳自动补位。
甚至补到妳忘记自己的存在。
他终于开口。
语气却不是命令,不是嫌弃,而是轻得像几乎不存在:「嗯。这样就好。」
妳的手停不了。
那声音像一个开关,让妳反而不敢停。
妳按着按着,眼睛突然酸了。
妳想停、但停不下来。因为妳害怕他说出那句:妳连这个都做不好?妳到底能干嘛?妳是不是又不乖了?
妳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因为妳怕看到他眼里不是感谢,而是——理所当然。
妳害怕极了。
可妳还是继续按。
按到妳突然明白:妳不是他的女朋友,妳是他生活中的「行程」,是工作项目,是功能键,是他心情不好时会自动启动的按钮。
而那个一秒钟的反射——是妳第一次真正看见自己身体被驯化的事实。
妳不知道自己按了多久。
只知道蒸气声、塑胶袋的摩擦声、还有他偶尔移动椅子的声音都像隔着厚厚的玻璃传进来。
妳的指节已经累到发麻,腕骨也在发酸,但妳不敢停——妳甚至没有「可不可以停一下?」的念头。
只有:我必须继续,我不能让他不开心,我不能失去这个位置。
妳的身体越来越软,手指按着按着开始打颤,像是随时会松掉。
就在那个瞬间——他忽然抬手,覆上妳的手背。
那一秒,妳整个人像被电到。
因为那不是命令、不是指示、不是纠正。
那是——他第一次像在安抚妳。
他的掌心很热,热到妳整个胸口都被抚平了一瞬。
他轻轻按住妳的手,让妳停下来。
妳抬头,眼眶亮亮的,像渴到要裂开的人突然被递了一口水。
他低下头,看着妳,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不耐、没有命令、没有冷淡。
是——一点点温柔。
只有一点,小到像用针尖沾的一滴蜂蜜。
可因为妳太干、太累、太乖、太被消耗,那一滴甜都足以让妳整个人要融掉。
他用很轻的语气说:好了。这样就够了。
够了。
不是「不要」。
不是「停」。
不是「妳做错了」。
是——承认、接受、满意。
那种感觉让妳差点哭出来。
他拉起妳的手,像在检查妳是否还能动,手指顺着妳的指骨滑过。
妳整个人僵在那里,像是被温度定住。
然后他说了今天第一句像样的、像给糖的话:辛苦妳了。
妳的喉咙立即酸得一塌糊涂。
太久了。
妳太久没有听见一句「辛苦」了。
久到妳甚至忘了这四个字会让一个人想落泪。
妳下意识摇头:不会……不会辛苦……我可以……
他听到这句,笑了一下,那笑不是取笑,是「果然如此」的确认。
他伸手揉了揉妳的头发,不是爱,是一种「乖到该被拍一下」的奖赏。
「乖。」
那一瞬间,妳整个心都塌下来。
不是塌成伤,是塌成依赖。
因为妳突然明白——妳不是因为被控制才乖,是因为这种小小的、稀薄的糖正好给在妳最需要的地方。
他站起来,把手放在妳后颈,像提起一只累坏的小动物那样带妳起身:去休息一下。
几个字,妳却听出:妳做得很好,我接受妳,妳还有用。
而妳不知道,这其实才是最致命的控制。
昨天的药让妳跪,今天的一句「辛苦了」、一声「乖」让妳心甘情愿留下。
妳在那一刻才真正明白:他给的不是甜,是让妳离不开他的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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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回想那种「不是被爱,只是被使用」的感觉。最可怕的不是被命令,而是有一天发现自己已经习惯自动补位、习惯用「有用」来换一点点不被丢下的安全感。
我知道很多时候,我也是在对那个曾经的自己说话:我不是冰箱、不是工具、不是行程表上的一个功能键。我可以很乖、很能干,但我值得的从来不是「理所当然」,而是被看见、被尊重、被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