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捞捞

作者:扫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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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惩戒


      手中的书也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姑娘,别哭。”
      他的声音倏忽滑过耳畔,轻轻的。
      他从来没有叫过自己“姑娘”。
      她蹲了下来,把头埋进双膝之间,不知在躲着什么,哀哀地哭泣。
      师敏早就说过,这世上谁想忘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都很难,唯独你勿喜不需要纠结,你是记忆大师,造出了绝世神药欢喜天,早该了却尘缘,逍遥自在,竟然为了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把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都是情字害人。
      他的命就在自己手中,只要一把刀,一颗药,一个坚定的念头。可是每次这个念头快要实现,她都下不去手。甚至,当初在收到姐姐递来的他的消息后,日思夜想,心急如焚。
      那晚跪在门外求她的是张小渝,张小渝又何尝不是那个在心里求她的曾经的自己。
      姐姐说得对,她就是自己,就是那个为爱奋不顾身的自己。
      五年了,她以为自己忘了,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静地审判他了,却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被汹涌袭来的回忆击溃,输得一败涂地。
      他怎么伤成这样?他不是很怕痛吗?从没见过他穿白衣,他的酒葫芦呢?他睡觉也不肯放下的太辛呢?还好他很虚弱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不然自己强装的镇定一定在他耳中暴露无遗。
      那日把他带到绿谷,看着他白衣上的斑斑血迹,还是会心痛,还是停不下施救的手,然后在看见他的眼睛的那一刹那,咒骂自己的出尔反尔。
      但是,即便丢失了记忆,他眼中的那份纯净,那份掩藏不住的温柔,始终没变。
      她以为那个自己已经死了,可是没有,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勿喜没有死,只有她自欺欺人地以卵击石。
      “姑娘,别哭。”
      他的声音再一次回响,勿喜抬起脸,擦擦眼睛。
      过往那么多的爱恨,被他这样轻轻放下,似乎,也很好。
      “对不起。”
      他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道歉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我无法恢复记忆,我可能永远也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他怎么知道,这么多年,她憋着一口气,不知道以什么身份什么面目什么理由去见他,问他一个自己也怕听的答案。
      那口寒冰棺,当初是他从师父那里取回的,如今静静地盛放着他自己。
      闭上眼睛之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伤害张小渝。
      她怎么会伤害她?她是自己不敢见的姐姐送给自己的礼物,是那个曾经对世界充满希望的自己。
      不能让张小渝走上自己的老路。
      不能再让一个痴情的姑娘满盘皆输。
      她明白姐姐的意思。
      勿喜站起身,走到桌前,慢慢折好师敏的信。
      平静了呼吸,她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真该死,不能想那个男人,一想起,回忆就没过她的头顶。她坐在这里,是准备给檀盈写一封信,一封关于另一颗欢喜天的信。
      她记起当初把药献给师父的场景。师父很开心,郑重地收在了怀中。他说她是绝世药师,这颗药千金难买,人在药在,定不离身。师父对她的认可给了灰暗中的她活下去的勇气,可如今,人已不在,药会在哪儿呢……
      不论在哪,都不可能在映真身上。
      出事的时候,他不在山上,按照张小渝的说法,他在盘县。
      所以他没有见到师父最后一面。
      师父知道他和自己恩断义绝,也不会把自己的药给他。
      勿喜稳住心神,提起笔,秀丽的笔迹如飞舞的墨线,不到半刻,便已写好收进袖口。

      勿喜走后很久,小渝回过神来,看着满桌写得歪歪斜斜的“心”,一时气血翻涌,揉了几团扔在地上,愤然走出门去。
      径直走向她的拔步床。
      “小渝。”
      她一惊,回头一看,帆从山上缓步走了下来,手中握着一把色彩绚丽的各式花朵。
      看见这些明媚娇艳的花,她才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非比寻常的春天。
      跟勿喜置什么气呢,她还教自己写字;跟字置什么气呢,是自己下定决心要学的。这是自己的春天,是一颗种子埋在土里十六年后厚积薄发的一个春天。还不抓住这个没有囿于厨房和田间的春天,开出自己的花。
      “你采的?”她一下子舒展了眉头。
      帆拿着花,慢慢走近,仿佛整个春天都拥抱了上来。
      “主人要用。”
      小渝眼中的光又黯淡下去,随即又亮起一点点:“帆,你快来教我写字。”
      “好,写什么?”
      “‘心’。”
      “哪个‘心’?”
      小渝刚想说,忽然转了转眼珠:“你会写多少‘心’?都教给我吧。”
      “你等我一下,我去放东西。”
      帆放下花,跟着小渝一起进了茅屋。
      他看见地上散落的纸团,在小渝的背后微微一笑。
      她展开一张新纸:“你写。”
      “‘心’意,‘新’年,‘欣’喜,‘馨’香……”帆一边说着,一边用颤抖的手写下尽量平稳的字,“都是好字,都是好词。”
      “哇,这个字好难写……可我连这个字都写不好。”小渝又写了一个“心”。
      “你先别用力,这个点是这样的;这个卧钩往这边偏……”帆写完,把笔还给她。
      “怎么才能不用力啊?”小渝苦着脸。
      帆略一抿唇,伸手握住了小渝拿着笔的手。
      他的手很粗糙,却很温暖,这温暖沿着小渝的手一直烧到了脸上。
      “你别用力,我带着你写。”
      帆握紧她的手,刚刚好可以连手带笔一同包裹住。他的呼吸斜斜地从肩头落下,带着密林深处的湿意,小渝花了好久,才把注意力放在写字上。
      她看着毛笔在自己手中听话了起来,在两人的左右冲撞中歪歪斜斜地开始写出像样的字。有人带着写,似乎这件事变得容易了起来,她忘记了刚才的烦恼,越来越专注,完全没注意勿喜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啊——”握住小渝的手猛地松开,帆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退后一步,跌坐在地上。
      小渝慌忙抬头,看见了勿喜怒不可遏的脸。
      “你敢碰她?”
      帆痛地说不出完整的话:“下奴、下奴知错……”想要跪好,挣扎了几下,还是瘫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的额角上,一根很粗的银针映着外面的光,一闪一闪。
      小渝还没来得及开口,勿喜的声音就不由分说地响彻整间屋子:“你那脏手脏身子往谁身上靠?几日不打你,你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下贱东西?客人心善,对你好,你就淫心作祟,仗着会写两个字,你也配教她?用得着你来教吗?我这几天是忙昏了头了,把你这条虫给忘了,差点酿成大祸。”
      勿喜走上前来,抓住那根针,用力一拔,血溅得老高,她一把抓住帆杂乱的头发,扯着他往外走。
      帆死死咬住牙,拼命顺从勿喜的意思,艰难地从地上挣扎起来,半拖半爬地跟着她出了厨房。
      张小渝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支笔,她从震惊中回过神,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上溅到了几滴帆的血,地上也有几处湿痕,回头看向桌子,那个歪歪斜斜的“心”上,一抹触目惊心的红色,就像他刚刚采回来的花。
      不知为何,她浑身哆嗦起来,放下笔,快速收起了满桌的纸,放到蛇缸边上,回头拿着布蹲在地上细细地擦拭着,擦到土色洇透了血色才停下,随即到泉水边洗笔,洗裙边。
      新染上的血顺着冰冷的山泉丝丝缕缕地消散,轻易没了痕迹。
      她从没见过勿喜发这么大的火。
      她看向帆的眼神,是一种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的敌意。
      流动的水中不时带下一两片花瓣,鲜红色的。
      他带给她鲜花,她却回赠给他痛苦。
      帆难道不是人吗?他就算认定自己是一个奴隶,他也会写字,他曾经也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也有人把他当做宝贝。没有她在的时候,他也会轻松地叫起自己的名字,和自己有说有笑。更何况,这么多年,他没有见过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个奴隶。即便失忆了,他还是他啊……
      帆是克制的,坚韧的,诚实的,有求必应的……
      善良的。
      小渝站起身,转身准备进山洞去给他求情。
      却看见勿喜从洞口急匆匆地走出来,目光紧紧盯着自己。
      只一瞬间,她就把刚才想说的话全忘了。
      “他有没有碰你?”
      这个“碰”和刚才那个“碰”意思不同,小渝明白过来,立刻想到那天灶台后的那个虚浮的拥抱,脸“唰”地红了:“没有。”
      “你骗我。”
      勿喜走上前,双眼如鹰。
      “真的没有,我来这里才几天,每天都忙……再说了,他也不敢。”脸还是红扑扑的。
      勿喜沉默了一会儿,皱着的眉头总算松开一些,声音柔和了不少:“你离他远一点,他很危险。”
      这话和阿宁说过的一样。
      “他怎么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拿他当人,你的一颗好心不要被他利用。”
      “为什么?他不是人吗?”小渝壮着胆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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