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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马车悠悠地行驶着,考虑到卜雨的身体还很虚弱,知云嘱咐车夫慢些赶路,于是她们始终跟在队伍的最后头。
但不管卜雨的马车走的多么慢,一路上总能看到前方不远处怀暻一行人的背影,同样悠然。
不知什么时候雪停了,风也小了许多。
走出了阔克苏尔的寒冷,路边脚踝高的杂草都多了起来。
这才有勃勃生机的春天的感觉。
新肃作为离阔克苏尔最近的一座城池,承接了来自阔克苏尔的所有初级产品。这些初级产品一部分由官家机构收入,最顶尖的一部分送至京都,或贡于皇室,或流通于官贵之间。
在官家收购之后,剩下的大部分货物会由当地几家民商大头分食,二次包装加工后运往上梁国各地市场。
所以说,新肃算得上西部的第一大中转枢纽,在此地担任知府之人,也算是居于要位了。
由于前一天怀暻的大批人马已经到了新肃,今天进城的总共不过十二三人,混在来来往往的商人车队里倒也不显眼。
“小姐,你说塬王殿下生来一双金瞳,他走到哪里都很惹人注目吧。”知云撩起车帘,看着不远处马上的怀暻。
彼时他们已行至城门口,准备验文书入城。
前面的怀暻好似听到此话一般,当然距离十分远,根本不可能听到。只是怀暻正巧回头朝着知云的方向看来。
知云毫无准备地同怀暻撞了视线,心里咯噔一下。好在后者很快转移了目光,好似只是偶然略过这里。
“小姐,你猜我看到了什么?”知云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什么?”卜雨虽身体还很虚弱,但精神看起来不错。
“殿下的眼睛,不是金色了。”知云努力地压着声音说道。
“既然殿下不想让人知道身份,自然有他的办法。”卜雨不以为然。
有于甲这样的人在他身边,隐藏瞳色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一行人顺利进了城,知云给车夫指了路,原本怀暻在前。现在卜雨的马车走在了巷子的前方。
“小姐,赵姨的门锁着。”知云撩开马车帘子的一角,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问了隔壁的住户,说是赵姨半年前跟着新认识的男人搬走了。”
卜雨一听,好险一口老血喷出来。
“咳咳咳…”
“小姐,你没事吧。”知云说着冲上马车,把手帕举在卜雨嘴下。
卜雨一阵猛咳,竟真咳出一摊暗红色淤血。
帘子外的怀暻策马驻足,“看来你的亲友不太靠谱啊。”
“殿下,不好了,小姐咳出淤血了。”知云托着那块淤血给帘子外的怀暻看去。
“快去找于公来。”怀暻立马转头吩咐一旁的卫骁。
卫骁跑向路口停着的马车,在侧帘处说了几句话。
没一会儿,于甲掀开帘子,卫骁扶着他下了马车。
卫骁刚准备接过他手里的箱子,却被于甲一把推开。
“快累死我这个老东西吧。”于甲阴着脸没好气地说道。
卫骁大气不敢出,只得乖乖地跟在后面。
“于公,劳您去看看卜小姐的情况。”
“是。”于甲面无表情答道。
没一会儿于甲便拎着手提箱出来,“殿下放心,卜小姐吐出的淤血乃体内排出的寒淤之气,是转好的现象。”
“那就好。现在她人醒着吗?”
“尚未。”
这个时节,合欢树开的正茂盛,有三两棵缀满合欢花的枝子探出院墙,传达着阵阵幽香。
怀暻看了看眼前赵姨家紧闭的大门,“带她们回府吧。”
于甲闻此急忙反驳道:“殿下,这不妥啊。”
怀暻盯着粉蓉蓉的合欢花出了神,自他儿时离了京都奔赴阔克苏尔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合欢树。印象里的合欢树还停留在宫里,那时母后的院子里曾种过两棵。
怀暻抬手摘下一朵,同于甲说道:“于公还记得吗?母后的院子里是不是有两棵合欢树?”
于甲一时语结,他看向高处的合欢树的枝子,心下一软,“是,那年你九岁,皇帝遣人移了两棵合欢树到萧后的宫里,供宫里人赏玩。可惜的是直到离宫前都没看上那花开。”
“皇宫里的花开花落已与我无关了。”
怀暻看着手掌里的合欢花,粉粉嫩嫩的,着实惹人喜爱。
“殿下切莫妄自菲薄,您是皇室的人,未来总…”
“于公刚刚说什么不妥?”怀暻打断了于甲接下来的对话,抬眼望向于甲。
于甲心下叹了口气,无奈妥协了。
“卜小姐毕竟是知府之女,私自只身入王府居住,传出去有碍卜小姐的名声。要是接进府里,卜小姐的身份最好不要声张。”
“那于公说她以什么身份入府为好?”
于甲思量片刻,“既然卜小姐于索南有救命之恩,就以救治恩人的理由入府吧。”
“这由头不错,就依于公所说。我们回府吧。”怀暻调转马头出了巷子。
卫骁恭恭敬敬地送于甲回到马车上,又折回来对知云吩咐道,“殿下让卜小姐随我们回府。”
“回哪个府?”知云云里雾里的。
“塬王府。”卫骁说完便上马走了,留知云一人在原地凌乱。
“小姐,快上马车吧,我们这就出发了。”车夫笑眯眯对知云说道。
“哎,好。师傅咱慢点儿,我家小姐睡过去了。”
“我的技术您瞧好吧。”
马车又晃晃悠悠地出发了。知云看着昏睡的卜雨,心里不禁赞叹道,小姐,这也在你的计划之内吗?
“咳咳咳……”
卜雨被一阵烟味呛醒。她睁开眼睛,视野中央闪过一个模糊的亮点,转而消失不见,又回归黑暗里。
她想抬起胳膊,却浑身没有力气。
“知云?”她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嗓子像是卡着一团粘稠。
“咳咳咳。”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嗓子里的那团粘稠物来到嘴里,血腥味瞬间充斥鼻腔。
卜雨一个反呕,那血团被吐了出来,掉在了衣服上。
卜雨嗓子通畅了,鼻子也恢复了嗅觉,这才闻出烟的味道原来是烧的艾草。
“刘知云。”卜雨铆足劲喊了一声。
果不其然,门外的人听到了动静立马冲了进来。
“小姐?咳咳咳。小姐,你醒了吗?”知云用手帕捂着口鼻,跑到卜雨的床前。
“啊呀小姐,你吐血团了。”知云激动道,“真好真好,于公说这是在排毒呢。”
知云说完便用手帕包着血团扔到了一旁的痰盂里。
“小姐,你先忍一下,等做完这个烟灸我就给你换身衣服。”
“这烟也太呛了。”卜雨虽看不见,但她感觉这烟已经要把这屋子给淹没了。
“小姐,烟灸只是味道呛人些,但屋子里却几乎看不见烟。你现在能闻到味道,说明五感也在慢慢地恢复了。”
“于公还说,坚持完七灸七蒸七晒,身体准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又蒸又晒的,卜雨心想这做法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像是在厨房里会出现的词。
“这个烟灸还要做多久?”卜雨为难地说道。
“还差半个时辰。”
“好吧。”卜雨无奈道。
卜雨这一醒,脑子就清朗起来,本想再睡过去挨挨时间,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于是卜雨干脆就睁着眼,希望那个光点再次出现在眼前。
可直到半个时辰过去,于甲都来拔针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真是劳烦于公了,还让您再跑一趟。”卜雨多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让于甲一位长者为她一天跑两趟过来。
“卜小姐客气了,殿下要求,这便是于某分内之事,不过费些腿脚罢了。”于甲一副皮笑肉不笑。
“于公谦虚了。听知云说您为我特地制定了一套疗法,七灸七蒸七晒,我也算走遍上梁国一半多的地方了,都不曾听过这神奇疗法。可见于公医术之深让人难以望其项背啊。民女实属钦佩。”
于甲闻言脸色稍微和缓了些,没有人不爱听好听的话。更不用说卜雨用言之深,用意之切。
“卜小姐安心在此休养便是,想要什么、吃什么跟下人们吩咐便是。”于甲说完,拎着箱子走了。
“于公慢走。”知云将于甲送出门口。
卜雨还没回过神来,停留在于甲刚说的那句话上。
下人?哪来的仆从?
不对,赵姨不在家,那自己现在是在哪里呢?
“知云,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卜雨心里没了底气。
知云趴在床沿上,“小姐,你忘了,昨天我们到赵姨家的时候,赵姨人不在,是殿下把我们接回府了。”
“所以你是说…”卜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小姐,我们现在就在塬王府内。”知云一字一句地说道。
知云看卜雨没接话,便上前趴在卜雨的耳朵边悄声说道,“小姐,你可太厉害了,竟能算到赵姨不在家,这样就能跟着殿下回府了。”
昨天的记忆涌了上来,卜雨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并非知云所说,反而与之恰恰相反。她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的就是赵姨会不在家啊!
她是要跟着塬王,可并不是一个屋檐下的那种跟啊。
这下好了,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弥补。
本来脑子就不够休息,这下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对付府内的这些人。
卜雨心里早已哀声怨哉。
“小姐,我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啊?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很好。”卜雨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
“小姐,你饿不饿?我去吩咐厨房做点吃的过来。”
“我不饿。”卜雨话音还未落,肚子便不合时宜地发出“咕噜~”的惨叫声。
知云笑道,“小姐等着,我这就吩咐厨房去做些蛋羹来。”
卜雨看似人躺在床上,实则魂魄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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