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灵

　　（启同廿六年三月廿三）
　　名为铎炎的男子保持着跪姿，用金属般沙哑的声音禀报道：“夫人，派去试探的四名低阶青荷死士……已被尽数摧毁。目标身畔有高手护卫，寸灵剑威能初显，非寻常死士可近身。”
　　“很好！”没想到苏巧燕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很兴奋，“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低阶的废物，本就只配用作试探的炮灰。‘莲息’是否已尽数回归‘母池’？”她的目光投向寒水牢深处那翻涌着诡异气泡的水域——那里，便是孕育和回收青荷死士本源的母池。
　　“回夫人，莲息确已归流。”铎炎肯定道。
　　“哈哈哈哈……”苏巧燕的笑声回荡着。
　　这便是青荷死士的妙处！死士之躯，不过是承载莲息的“舟筏”。舟筏可毁，莲息不灭，它们每一次的毁灭与回归，都在为母池积累力量，为最终的完美载体积蓄养分。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精心培育的终极兵器即将成型。

　　笑声渐歇，她指尖微动，将一颗龙眼大小的金色丹药如同施舍般随意抛向台下。
　　铎炎反应极快，本能地扑上前，双手捧住那颗丹药，有一种野兽护食般的急切，没有半分犹豫，仰头便吞了下去。
　　丹药入喉，他身体一震，裸露在披风外的右手手背上，尖锐的利爪闪过一道光泽，随即隐没。
　　他伏低身体，额头触地，感激道：“谢夫人赐药！谢夫人续命之恩！”
　　苏巧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带着施舍后的慵懒：“你是我手中唯一保有神智的上品死士，不要让我失望。”
　　“属下明白！万死不辞！”铎炎的头埋得更低。
　　“去吧，”苏巧燕挥了挥手，“宁可道……寸灵剑主……把他给我带来！我要看看，这所谓的‘剑灵之身’，究竟能为我南宫家的‘青荷’大业，提供何等养料！”
　　“是！”铎炎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寒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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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同廿六年三月廿四）
　　午后。
　　明月松间，演武场边缘。
　　宁可道没骨头似地倚着一根翠竹，手中寸灵剑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地上的蚂蚁洞，嘴里叼着根草茎，俊朗的脸上写满了百无聊赖：“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天天不是练功就是背书，比在云汉悬市守山门还闷！”
　　凌思未正心无旁骛地演练着一套极其繁复凌厉的剑法，剑光霍霍，将空气切割得嗤嗤作响，听到宁可道的抱怨，他剑势未收，冷硬的声音穿过剑风传来：“不耐烦了？巴不得早日‘毕业’，好去当你的‘天下第一’逍遥快活？”
　　“哪能啊二师兄！”宁可道吐掉草茎，笑嘻嘻地回嘴，“我这点斤两，离‘天下第一’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哪像您啊，日夜苦修，这份毅力，师弟我是拍马也赶不上！”
　　话虽如此，他眼中却没什么真正的敬畏，反倒有几分调侃。
　　凌思未收剑而立，气息微喘。他瞥了一眼宁可道怀中那柄寸灵剑，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情绪。他冷哼一声：“少在这贫嘴！你有神器认主，已是天大的机缘，还不知珍惜！若我有此剑……”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
　　宁可道被他这半是训斥半是嫉妒的话说得一愣，随即摸了摸怀中的寸灵剑，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几分被认可的得意，嘿嘿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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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明月松间外围的某座孤峰之巅。
　　雪千里迎风而立，竹青色的校服随风轻舞。他遥遥望向玄狐山的方向。
　　冰川消融，家园崩毁，族人的哀嚎犹在耳畔，像沉重的枷锁套在他的心上。
　　突然，他锐利的目光锁定了下方山道！

　　一个身披黑色披风的身影，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快速接近明月松间的护山大阵边缘。那人身形飘忽，每踏出两三步，整个身影便化作一团模糊扭曲的阴影，向前突进数丈，落地后身形才重新显现，随即再次化影前行。
　　正是昨夜寒水牢中的高阶死士——铎炎！

　　雪千里瞳孔骤缩。此人目标，必是明月松间，极可能就是冲着宁可道或寸灵剑而来。
　　没有丝毫犹豫，雪千里急掠而下。
　　他必须在对方踏入护山大阵之前将其拦截！

　　荒野之上，乱石嶙峋，草木稀疏。
　　这里距离明月松间山门尚有数里之遥，正是人迹罕至之处。

　　唰的一声。
　　雪千里的身影挡在了铎炎化影前行的路径上。
　　几乎在他落地的瞬间，异变陡生！他身上的竹青色明月松间校服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剥落，化作无数细小的冰晶雪屑，随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华贵而冰冷的雪白玄狐长袍，古灰色的头发轻飘着。
　　他手腕一振，那根细长的封寒鞭散发出森然寒气，露出北境玄狐少君优雅高贵的真容。

　　铎炎被迫停下。他盯着雪千里，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与自己截然相反的冰寒妖力。
　　“阁下何人？为何拦路？”铎炎的声音嘶哑，带着兽性的低咆，右手下意识地虚握，尖锐的利爪在披风下若隐若现。
　　雪千里面容冷峻，眼中不含丝毫情绪，他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同是「己境屠维」的妖，只淡淡报出名号：“北境玄狐，雪千里。”姿态优雅，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让开！”铎炎性子急躁，任务在身，又被丹药的效力催动着，根本无心纠缠。
　　他低吼一声，试图绕过雪千里。
　　“嗡——！”
　　封寒鞭瞬间弹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银色弧光，精准地拦在铎炎身前，鞭梢点地，溅起细碎冰晶，地面瞬间凝结出一小片白霜。
　　意思再明显不过：此路不通。
　　“半妖也配挡我路？找死！”铎炎彻底被激怒。

　　铎炎不再废话，身形猛地前扑，披风鼓荡，右手从披风下闪电般探出！那只手已非人手，覆盖着暗红色的短硬毛发，指甲暴涨成乌黑锋利的弯钩，直抓雪千里面门！爪风过处，空气都发出被灼烧的嗤嗤声——火属性妖力。
　　雪千里眼神一凝，脚下步子后撤，同时手腕一抖，封寒鞭化作漫天银影，每一击都带着刺骨的寒流，迎向那灼热的利爪。
　　爪影与鞭影在空中激烈碰撞。
　　赤红的火光与银白的寒气猛烈交缠，发出剧烈声响，大量白雾蒸腾而起。铎炎的利爪凶悍无匹，力大势沉，试图以蛮力撕裂鞭网；雪千里的鞭法则灵动刁钻，寒流如刺骨之针，不断侵蚀着对方的速度。
　　铎炎咆哮一声，周身腾起暗红色的妖焰，速度暴涨，化出数道残影，从不同角度扑袭。雪千里身形急旋，封寒鞭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银色光球。
　　密集如雨的碰撞声响起，鞭梢不断点在爪刃最薄弱处，冰寒之力透过爪刃直穿铎炎手臂经脉。
　　铎炎攻势受阻，手臂传来刺骨寒意，动作微微一滞。
　　雪千里抓住这瞬间的空档，鞭势陡然一变，由守转攻，直刺铎炎胸口大穴，铎炎瞳孔收缩，仓促间双爪交叉格挡于胸前，妖焰全力爆发。
　　冰火之力猛烈对冲，将周围碎石尘土尽数掀飞。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各自踉跄后退数步。
　　雪千里脸色微白，持鞭的手微微颤抖，鞭身上凝结的冰晶碎裂了不少。铎炎则更显狼狈，披风被撕裂一角，交叉格挡的双臂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利爪上的暗红光芒也黯淡了几分，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迹。
　　显然，雪千里的寒气侵入了他的肺腑。

　　雪千里压下翻涌的气血，目光锁定气息紊乱的铎炎：“你不是我的对手。此刻退去，尚可保全性命。明月松间援兵即至，你毫无胜算。”
　　“退？”铎炎抹去嘴角的血迹，他感受着体内那颗金丹提供的热流，心想：退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没有夫人的药，我生不如死！不如搏一把！
　　对丹药的依赖压倒了一切理智。
　　他眼中凶光大盛，竟不顾内伤，强行催动妖力，双爪赤红如烙铁，再次扑了上来。

　　眼看就要动手了。
　　“什么人？！”
　　“有敌袭！”
　　演武场方向，凌思未和宁可道几乎同时察觉到了远处荒野传来的异常灵力波动！
　　凌思未反应最快，厉喝一声，会心剑已然出鞘，金光一闪，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山门方向。
　　宁可道一愣，抱着寸灵剑，招呼着附近同样被惊动的凌思乔、司徒悦、南宫明等弟子，一群人呼啦啦地跟着凌思未冲了出去。
　　当众人赶到时，看到已恢复竹青色校服模样的雪千里正与一个披着黑披风的怪人对峙。
　　雪千里脸色苍白，气息微乱。

　　铎炎看到涌来的明月松间弟子，目光却只盯住人群中抱着古朴长剑的宁可道。
　　他无视了其他人，伸出利爪狰狞的右手，直指宁可道，声音嘶哑：“我只要你！”
　　“我？”宁可道挑眉，非但不惧，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步从人群中跨出，脸上带着归峰山混世魔王特有的笑容，他眼间已经识破了对方的身份。
　　“藏獒成精？口气不小啊！找我干嘛？请我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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