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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不下
蛟辉走过去,看着烛灰脸上身上的伤口:“原来是嗜血虫,那底下应该有嗜血虫死后灵液汇聚成的白水珠。”
“你能活着出来一定是拿到白水珠了。”
蛟辉说着心中激动起来,有了白水珠他几十年没有动过的境界就可以提升或者送给二长老......
他示意侍卫翻烛灰的身体,侍卫挑开烛灰血淋淋的鳞片,鳞片连着肉掉下来,烛灰没有一点反应。
再往上翻,侍卫果然在一片鳞下面发现白水珠,擦去鲜血递到蛟辉面前。
烛灰佯装愤怒无力,将蛟二的祖宗十八辈骂了一个遍,最后以永远变不成龙的长虫,修为百年不会再进一步结尾,果不其然地激怒了蛟辉。
侍卫满脸嘲讽看他如蝼蚁,蛟辉深紫色的妖爪按在他额头要粉碎他的神识,烛灰剧痛难忍却在心中发笑,他爆掉自己的妖丹灵力全融进□□,修为被强提到成丹境小成,挣脱禁锢扑上前去撕下蛟二的胳膊,他看着捂着伤口哀嚎的蛟二露出一个笑。
感受到生魂境妖兽即将从远处赶来,他在蛟辉要将他扒皮抽筋的目光中一口吞下胳膊,转身跳进冥窟,身上暴涨的灵力让嗜血虫不敢接近,他一路向下狠狠砸在洞底,钻进裂隙里随着水流飘荡,陷入昏迷,毫无知觉。
再醒来时,他被冲到一个山村的河岸边,浑身是伤,只能跟着一个小鬼趁它不注意时偷袭吞吃入腹,接着他就遇上了白辞霜。
他被抓在手心里时摆出戒备的姿势仰视着白辞霜,却在心中暗道,这个人修比他见过的所有妖都好看。
没有红的艳,紫的华贵,绿的生机,带着无一物的空,就好像挂上霜的枯草,带着衰败与隔世。
看到他蓝白色长睫微动,烛灰低下头在白辞霜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白辞霜感觉到面上轻柔的触感如遭雷击,在他犹豫着是否要睁眼时,烛灰低声笑道:“师父怎么还不醒?难不成是身上有伤?”
不待白辞霜作答,他又自顾自道:“我只能扒开看看了。”
装不下去了。
一把按住烛灰伸向自己衣领的手,白辞霜睁开眼:“徒儿,为师没事,让你担心了。”
烛灰手指不动,钢木一般的指节继续往前,按在面前人的锁骨上,几乎能感觉到他散乱的心跳。
白辞霜叹了口气,蓝白色的眼睛对上烛灰的竖瞳,你一定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
可我好像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他把手指强硬地插进烛灰的指缝,用了很大的力才将他的右手扒下来。
烛灰眼中流露出失望,他低下头,像是骤然失去支撑,散发着浓浓的沮丧。
白辞霜不知道为什么看出“求而不得”这几个字,可这几个字太痛苦了,他泥足深陷如今要看着迈进去吗?
于是白辞霜将那只被自己拂下的手握紧了,他声音郑重:“烛灰,给我点时间,我再想一想。”
“师父!”惊喜和希望兜头砸下,烛灰差点蹦起来。
白辞霜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抱住,勒得很紧。
愣怔一下,白辞霜轻笑出声继而在他背上轻轻抚过,烛灰的脊背并不单薄,除了刚见他那段时间有些稚气,从化形开始白辞霜就没再把他当孩子看过。
这一抱让白辞霜开始反思:我是不是对不起他?徒弟才十八岁,我都不知道活多久了,就算是从这一次化形开始算,我也比他大十多岁,如果是凡人他叫我声爷也不违和,老草吃嫩蛇也就罢了,我还脚踏两条船......停,别想了,我是什么东西!
白辞霜从繁杂的思绪挣扎出来,环顾四周才注意到他们正坐在潭边的白石上,潭水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气,他放开烛灰问道:“这里是?”
“我的家,”烛灰答道,“我在这里住了十八年,几个月前和朋友去千蛟湖一趟惹上蛟辉,他......我替他报了仇。”
“师父,他以前和我抢过地盘,不死不休的那种,后来他临死前救了我。”
“什么境界?”
“不到成丹境。”
没有魂魄。
白辞霜抓起烛灰的胳膊站起来:“你记住他,他就一直存在但那不是他。”他环顾四周看向潭水旁漆黑的古树,“你若放不下,就留下些痕迹,等到某一天能够放下,再给自己自由。”
“师父?”
“妖与凡人修士没有不同,”白辞霜对上烛灰含着疑惑的眼,“生出爱恨对所有的情都难放下,你经过的事,遇到的人都是修行路上的劫,堪不破就成魔成鬼,要求超脱必须先看透,再看破直到再拿起。”
“去树上摘一片叶子。”
烛灰虽然不解,但依言纵身上树,下来时手里握着一片黑色叶子。
白辞霜伸手接过,雪白的根须碰到烛灰的手掌,低声道:“他叫什么名字?”
一瞬间关于玄锦的记忆涌现出来,白辞霜看着烛灰的魂魄,伸手勾出一缕按在黑色树叶上,递给烛灰示意他放进水里。
烛灰接过叶子,那叶子见水就化作一条黑鲤看起来和玄锦一模一样,黑鲤对上烛灰喊道:“蛇妖这是我的地盘!”
烛灰带着不可置信转身:“师父!”
白辞霜面无表情示意他再看,鱼妖面含怒意和当年来挑战时没什么不同。
“他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面前的妖兽突然变得鲜血淋漓,他从自己腹中掏出妖丹扔给烛灰就消失了,烛灰伸手接住手中却什么都没有。
白辞霜走到烛灰身边,看着蹲在潭边盯着碎成几片的叶子的烛灰道:“这是你心魔的一缕,它只会跟着你的记忆变化,永远重复生前事,心魔不重就是这样,等到心魔缠身它就会混淆在你的记忆中,你分不清现实,认不出自己,心魔再深就会完全为它所控变成失智魔物。”
“师父,那拿起又是什么?”
“心魔不过是自己的不甘、怨恨和妄想,你看破后能坦然处之,再想起时没有痛苦就是再拿起。”
烛灰抬起头看着白辞霜:“师父你能看破吗?”
白辞霜犹豫片刻,欺瞒之语几度挂在嘴边他,金色的眼睛让他说不出谎言,最终实话道:“我看不破。”
“师兄能看破吗?”
“苻越以心魔为灵根,似人非人,却又神智清明,似魔非魔,何来看破二字。”
“我也看不破。”烛灰意有所指。
白辞霜没有怪他,反而想着:这世上真的有人能看破再拿起吗?这样的人是不是所谓的超脱呢?那和尚是不是超脱了?
他的思绪回到三十年前,高崖陡立,暴风急雨突然落在辞霜花身上,他还不能化形只有一点灵智,蓝白色的花苞在风雨中凄惨地垂着,一个穿白衣的和尚慢步走来,风雨不沾身,衣摆不沾尘。
白辞霜努力往他身边蹭过去,花上的泥水沾湿和尚的僧袍,他只无奈一笑:“辞霜,你现在好吗?”
白辞霜摇摇头,叶子又抖掉几滴水心中直道:这和尚是不是有病?我都快被雨打谢了。
和尚见状失笑:“你不记得也好。”
“不记得什么?”
和尚不回答,反而自言自语起来:“爱欲之重则身陷人间地狱,有憎恶,难报复;有所求,无所得;有挚爱,长分离......凡此种种皆是有情之物诸相。”
“你还要入尘世吗?”
“是!”白辞霜毫不犹豫,“山上只有我,崖下只有枯骨,我风华正茂总不能开花给死人看吧?”
和尚看着白辞霜微微裂开的花苞和上面绕着的一缕几不可见的心魔,叹道:“总该有个了结。善因结善果,下山以后多行善事,你会遇到他的。”
“了结?”
和尚说完携着风雨离开霜山,白辞霜待在原地听完和尚没头没尾的一段话一头雾水,不过雨停了,他果断抛开和尚的疯言疯语撑开叶子晒太阳。
“师父!”
“嗯?”
“你出神了,我叫你好几声你不应。”
“为师在想些事情,有一个和尚知道我要找人,他和以前的我有关,估计是故人,希望天行宗会给出答案。”
烛灰四下望了望,低头笑道:“师父有许多故人,我也有几个故人。”
话音未落,几个奇形怪状的妖兽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其中一个大概是黑豹不过獠牙很长,几乎及地,张口道:“蛇妖你回来了?黑鱼呢?”
“他救了我,死了。”
几个妖兽沉默半晌,水石花妖站出来道:“生死有命,你和他关系最好经常一起玩耍,他既然舍命救你肯定不希望你太难过。”
烛灰忍住想把“玩耍”更正为“打架”的念头,颔首道:“知道。”
“这位是?”黑豹看着白辞霜问道。
不待烛灰回答,白辞霜站出来放出一缕妖气,声音里带着笑意:“也是花妖,烛灰的师父。”
几个妖兽对视一眼,眼睛中闪过了然。
成丹境的黑豹仔细打量烛灰几遍,觉得他的气息与以往有所不同:“你突破了?”
“成丹境巅峰。”
一片哗然,其中一个妖安抚道:“以前蛇......烛灰的进境就快,应该是在山下有些许奇遇......”
它说不下去了,那可是成丹境巅峰!洛山山顶上不知道多少岁的雪妖也才生魂境。
纷纷留下一句:“你是真妖!”
然后垂着脑袋回去修炼了。
“烛灰的朋友当真有趣。”白辞霜唇上挂笑,“而且十分刻苦。”
烛灰没有出声,因为他清楚这群妖是什么样子。
几只妖确认烛灰已经听不到他们说话,聚在一棵树底下,面色严肃。
黑豹道:“蛇妖有了名字还多个师父,他那师父的境界我看不透。”
“明道境往上,”花妖回忆起白辞霜的气息,“种类分不清但应该是白蓝色的花。”
“鲜嫩多汁,长得好吃。”一只状似兔子的妖咽下涎水,另外两个吃素的妖兽跟着点头。
“他一向喜欢花妖,”黑豹看着水石花妖,“你说这真是师父还是说其实是......”
“道侣!”众妖异口同声。
水石肯定道:“他对我是绝没有这般亲近的,以前逃命的时候我抓他尾巴一下,差点被甩上山顶。”说着声音又压低几分,“我刚刚看到烛灰亲他‘师父’额头。”
“这就对了!”
“肯定错不了!”
几个妖露聊完烛灰的八卦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各自散了。
“师父听到他们说什么?怎么脸色变化得如此之快?”
白辞霜收回神识,随口敷衍道:“夸赞你的修为,说我教徒有方长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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