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

　　即使过了立春了，空气的温度却还是令人望而却步。
　　彭清晏边走边搓手，原本白皙的皮肤更显得苍白，嘴里呼出的气息变成白雾飘向远方。
　　吴声将自己的一只手套脱下给彭清晏戴上，这是一双简单的黑色棉织手套，上面印有雪花样的图案，另彭清晏莫名觉得熟悉。手套里还有属于吴声的余温，温暖了彭清晏的手和心。
　　两人刚刚扫完积雪回来，大门的街道上一晚上过去堆积了厚厚一层雪，为了方便通行必须得扫开。
　　彭清晏在福利院度过了极为充实的几天，然而在开学的前一天他不得不回家了。
　　与来的时候一样，彭清晏重新拖着他的箱子离开。两人并肩行走在那条依旧不太平坦的小路上，只是这次路边有些没融化的积雪。
　　“时间也过得太快了吧！”彭清晏感概，来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转眼间，就要分别。
　　彭清晏正难过，吴声猝不及防开口：“明天就开学了。”
　　一瞬间，彭清晏的难过烟消云散，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对啊。”
　　这里的车有点难叫，等了很久终于有一辆车接单。
　　目送着车子直到看不见，吴声才转身。
　　保安亭里的大叔冲吴声喊道：“你同学走了啊？”
　　吴声点点头：“明天就开学了，得走了！”
　　“玩到开学最后一天才走，看来你们关系很好啊！”门卫大叔一脸慈爱，语气满是肯定。
　　吴声仍只是点了点头。
　　新的学期要开始了。
　　“吴声！好久不见！”开学第一天，一进宿舍的吴声就受到了沈志恒的热烈欢迎。
　　吴声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两人寒暄了几句后便各自收拾东西。
　　吴声拿着收拾出来的垃圾推开门，迎面便碰上了将将才到的彭清晏，他行李倒是很简单，手上没有箱子，只背了一个很大的包。
　　吴声迈出门的脚步一顿，先跟彭清晏打了招呼：“你好，你来了。”吴声很少跟别人主动打招呼，不太熟练地使用着最基本的语句来表示亲切。
　　相比之下，彭清晏倒是很自然，吴声打完招呼他便上前抱住了吴声，拍着他的后背说“好久不见。”
　　沈志恒看见了也打算上前来，被彭清晏的长手抵住脑袋：“你身上都是灰，走开点。”
　　沈志恒默默走开，小声吐槽：“小气鬼。”
　　将近一分钟过去，彭清晏的手还没松开。
　　吴声推了推彭清晏，“好了吧，还不松开？”
　　彭清晏侧过头，看着对方毛茸茸的后颈，闻见了自己在昨天之前还拥有的味道，这一切，他都想拥有。
　　“嗯，行了。”默数了十秒钟后，彭清晏松开了吴声，吴声继续下楼去丢垃圾。彭清晏独自站在原地，手指虚握着，感受着还残留着的温热的触感。
　　最近两天吴声恹恹的，直觉让吴声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某天晚上，吴声毫无预兆地失眠。
　　他躺在床上直直地看着天花板，脑袋里堆满了纷繁的思绪，像缠绕在一起怎么理也理不清的线。
　　快睡吧，吴声。你明天还有兼职呢。吴声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距离妈妈出狱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些天吴声只想着能赚越多的钱越好。吴声感觉自己像个永不停止旋转的陀螺，被困在自转的漩涡里，可是却看不到自己仍在原地。
　　吴声强迫自己闭上双眼，试图将脑袋里的那团乱麻撇掉。
　　可是你越是想什么都不想，脑海里反而会充斥着越来越多的想法。
　　霎那间，突然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闪烁了一瞬，从开学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但是从寒假那唯一一封信过后却没再收到过妈妈的来信。
　　联想到上个学期妈妈写信频率的突然降低，吴声更加睡不着了。各种各样的想法从脑海里冒出，吴声痛苦地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可是整个人仍像处在漂浮的漆黑海面上，寒冷让他整个人蜷缩得更厉害，熟悉的孤独感袭来，吴声别无他法。
　　吴声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彭清晏摸了摸吴声的额头，对着沈志恒说到：“很烫，应该是发烧了。”看着吴声不安稳的睡脸小声嘀咕道：“怎么会发烧呢？”
　　“那怎么办？跟老师请假吧。”沈志恒提议。
　　“你去上课吧，我留下来照顾他。”彭清晏理直气壮地回答。
　　“嗯…行吧。那我中午过来给你们带饭。对了我好像有药，拿给你，他醒了的话你就给他吃。”沈志恒一步三回头，反复叮嘱彭清晏要好好照顾吴声。
　　沈志恒离开了，寝室一下变得寂静，只剩下吴声有些重的呼吸声。
　　彭清晏担忧地看着，试探地伸出手又摸了摸额头的温度，很烫。
　　早上起床铃响时，吴声破天荒地没起床，沈彭两人都觉得稀奇，毕竟吴声的自律和勤奋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沈志恒想去喊吴声，被彭清晏阻止了，他私心想着吴声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就别打扰了，反正早操逃掉也没什么。
　　但是三十多分钟后，彭清晏拿着早餐回来，吴声竟然还没起床，彭清晏便觉得不太对劲。爬上阶梯一看，小心翼翼得将吴声蒙在被子里的脸露出来，刹那间的触碰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拿出之前自己发烧时用过的温度计一测，发现温度已经达到了已经38度1了。
　　彭清晏学着网上的方法，打了盆水轻轻擦拭掉吴声脸上的汗水。
　　发烧令吴声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庞变得红彤彤的，如同熟透了的红苹果。彭清晏就那样注视着吴声，时不时给吴声降降温。
　　彭清晏犹豫要不要喊醒吴声吃个药，但最后还是作罢，想或许睡个好觉就好了，毕竟之前自己就是好好睡了几天就恢复的差不多。
　　于是，上学期的回忆涌入心头，彭清晏想到那次是自己生病，是吴声照顾了他，现在是自己照顾吴声。
　　心头忍不住泛起一些暖意，能在自己脆弱的时候得到别人的照顾，以及有自己想要照顾的人，在彭清晏看来是件幸福的事情。
　　中途班主任还特意跑过来看了下情况，此时在彭清晏的精心照料下吴声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一些——37.8℃。班主任没有打扰吴声，也对于彭清晏的行为表示了夸奖，并贴心地询问他累不累。班主任也同样委婉地告诉彭清晏可是身为学生的他当然不能因为照顾同学而旷课一天，所以他下午必须得去上课，会有医务室的老师来照看吴声。
　　彭清晏当然不累，老师说的也很有道理，可是要离开时心里却生出不舍来，整个下午的心也一直在牵挂着远在宿舍的吴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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