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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渐失控
知道续佳期要过来，别墅的房门敞开着。
车刚停好，浪浪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屋里飞奔到院门口。
续佳期歪着脑袋在一旁看着相拥的一人一狗。
纪存似乎也没料到浪浪这盛大的热情是向着他来的，差点被绊一个踉跄。
纪念华扶在铁门上，想拦着点狗子别太冲动，见是陌生姑娘，看着跟浪浪还挺熟，便由着它去了。
“佳期啊，今天不上班吗？”
浪浪似乎抱够了，换成围在两人腿边转圈圈。
“请假了。顺道过来看看你们，阿姨呢？”
“你阿姨跟人出去喝下午茶了，一会儿就回来。”
“叔叔好，我叫苏瑜，打扰了。”纪存脸上堆着笑，看着非常有礼貌的样子。
“啊，你好你好。进来坐进来坐。”
纪念华让出条道招呼两人进来，浪浪兴奋得上蹿下跳，屁股在铁门上撞了好几下。
“浪浪！别撞到人了！”
狗子充耳不闻，一个箭步冲到狗房子去，叼起飞盘就往纪存脚边蹭。
纪存摸到续佳期耳边，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你说它是不是认出我了？”
正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东西招待两个姑娘，纪念华挠挠头，“要不？叔叔给你们点个奶茶？”
“我们刚吃饱饭，叔叔你坐着就好。”
纪存悄悄把她拉到一边，让她找个借口到他房间去。
“这不好吧……”她为难道。
“你就说想拿点东西，你可不少东西在我那。”
续佳期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他用手肘拱了拱她。
“叔叔，我能不能去……纪存房间看看？”
纪念华一怔，表情又放松下来，“可以啊，上去就好。”
……
浪浪跟在后头，门一开就溜进了纪存房间。
窗户开着，风从窗外灌进来，窗帘鼓鼓囊囊，床上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的。
桌上一丝灰尘都摸不到，看了一半的书原样倒扣在上面。
两人的照片摆在书架上显眼位置，还有纪存的手机。
很多地方都有人走了就要把物品都清理掉的习俗，纪存的东西被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
手机都还是满电的。
纪存用密码解了锁，坐到床边的地毯上，浪浪跟着窝到他腿边。
“你知道我是谁吗？”纪存拎起一边狗耳朵，让它看着自己。
狗子疑惑地把头歪到一边。
“纪存……”
“汪！”大声！
“我是纪存。”
“汪汪！”超大声。
“没白疼你。”
从进房间开始，续佳期就一直默不作声，停在书架前看着合照出神。
纪存划着手机屏幕，点开聊天软件是成排的红点。
最顶上的置顶联系人——（爱心）续续续（爱心）。
“你一天给我发多少条消息啊，这未读消息都翻不到顶。”
嘴上说得夸张，眼睛一条不落地从最后一条细细往上看。
房间内的空气越来越安静，先打破一室沉默的是纪存发出的响动，他没忍住吸了一下鼻子。
续佳期维持着背对他站着的姿势，不停地咽口水。
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他的声音闷在她的脖颈里。
“对联都能贴歪，右边明显高了。”
她的下巴直打颤，用力捏了捏他的手。
“我那天差一点就看到了。都是我不小心，你以后可不能边走路边玩手机。要注意安全，听到没有。”
怀里的人滋溜一下蹲下身，她捂着自己的脸，没有发出声音，发抖的指缝间溢出一丝晶晶亮。
他俯下身将她围进双臂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一阵窸窸窣窣翻东西的声音。
续佳期用力蹭干净脸上残留的泪痕，从双臂间抬起头。
他从书架上拿下一本相册，打开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
直到翻开第三本，从里面掉出一个牛皮信封。
“喏，我的爱心，你替我献一下。”
信封塞进她手里，里面是一张硬硬的卡片。
“什么？”她的喉咙像被什么粘住，发出的声音也黏糊糊的。
“我的爱心啊。别全捐了啊，李奶奶差多少你就补多少进去，剩下的你留着。我们的房子不是还没装修嘛，你用在那里也可以。”
“我不要。”她把信封夹回相册里，合上。
“哎怎么不要，本来也是春节的时候爸妈给我们结婚用的，用在哪里都一样。反正他们不会要回去的，不信你拿下楼给我爸，看他肯不肯收。”
“那也不是你的钱，更不是我的。”
“我要献爱心！”
“献你个头！”
“那要是这两天钱凑不够怎么办？”
“会凑够的。”她把相册放回书架上，一把拉过纪存，将他从房间推了出去。
他嘟囔：“你对人性真有信心。”
刚下楼没一会儿，肖淼提着两袋水果从门外进来。
“阿姨好。”纪存甜甜地跟他妈打了声招呼。
纪存挨着肖淼在沙发上坐着，续佳期反而被赶到了单人沙发上。
“阿姨我最近眼睛有点不舒服，听佳期说您会按摩，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按按眼睛？”
“我看着小区里的阿姨啊，就属您最好看，保养得也好，根本看不出年龄。”
最初对他的自来熟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肖淼，在纪存的嘴甜攻势下败下阵。
很快两人聊得像好姐妹一般，纪存对肖淼的喜好信手拈来，奉承话一串一串的。
——那是他亲妈，能不了解吗！
借着天时地利人和，纪存满意地享受着妈妈牌按摩。
“对了阿姨，您最近有没有刷到本地新闻，爪爪救助站？”
正在安安静静吃山竹的续佳期停下手，看他又准备说什么。
“好像有刷到过……是不是那里的负责人生病了还怎么地？”
他就知道他妈闲着没事就爱刷手机的人肯定多少见到。
“对对对，那个新闻还是佳期负责采访的。”
纪念华终于找到了可以参与话题的切入点，两道墨染的眉毛高高翘起，忙接上话，“我也知道！我们研究所还有人在那里做义工来着！”
“那奶奶很可怜的，孤零零的一个老人，照顾着上千只小动物，最近生病了，又还没筹够钱做手术。唉……佳期愁得觉都睡不好。”
——没这么夸张吧。
续佳期不知道是该迎合他表演还是继续旁观，但道德绑架肯定是不可取的。
“哎呦这事……我看看我看看。”
肖淼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刷起了本地小视频页面。
纪念华也凑到一边，两个老人后仰着脑袋，眯着眼睛认真地一条一条刷起来。
“呃，阿姨，你可以直接搜索爪爪救助站的。”纪存伸出手指想指导一下他老妈。
“哎？佳期，这说的不是你们新闻社吗？姓续的记者？不会说你吧？”
续佳期也好奇地伸头过去看。
画面上一个打着马赛克的大妈，情绪激动地控诉本地新闻社一个姓续的女记者乱写报道，篡改她的采访内容，害她被传到警局问话，被雇主解雇，还要被超市起诉……
——这不是她之前采访过的徐阿姨吗？在向光社区做保姆的那个。
——姓续的女记者，除了她还有谁，翻遍他们公司整栋楼可能都只有她一个姓续的。
纪存迅速跟她对上眼，续佳期轻轻摇了摇头。
“哎阿姨，你先搜爪爪……先看看那个……”
注意力好不容易被转移回李奶奶身上，只是没想到李奶奶丧子的故事把肖淼的情绪看崩了。
“呜呜呜……太难了，太可怜了……”
纪念华忙安抚老婆，续佳期心里内疚，上前握住肖淼的手。
肖淼压抑的哭声湿了大家的眼眶。
纪存手足无措地看着，这时倒是失了安慰的立场，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偏偏这时眼前一黑，除了模糊的声音，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又回来了？
他还能感觉到身下柔软的沙发，应该还在他家里。
镇定地坐在原地，等黑色散去，才又能看见面前沉浸在忧伤里的三人。
肖淼颤颤巍巍起身，手机捏在手里，整理好情绪才开口说：“我上楼休息一会儿，佳期你们俩留下来吃完晚饭再走吧。”
“不了不了，阿姨您休息，我们还有事，得先回去了。”纪存跟着站起，把续佳期也拉起来，这就打算告辞了。
纪念华还想留人，纪存又拒绝了一次，半边脚已经踏出了门槛。
见此也不好再留，二老站在院门处送两人上车。
浪浪试图跃过高高的铁门跟上两人，激动地跳起落下，把铁门撞得哐哐作响，被纪念华摁了回去。
纪存系安全带的速度飞快，车子还没启动完全，他已经报了目的地。
“回家。”
“嗯？不用先去买菜吗？”
刚见他拒绝得果断，还以为他是记着要回家做饭这茬，做饭也得买菜啊。
“先回家。”他回答得很果断。
车还没驶出小区，纪存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眼睛使劲地睁开。
续佳期在一旁察觉到一丝端倪，问：“是不是身体有什么状况？”
权衡着当下要怎么跟她说，一时没开口。
她不敢追问，心里已经打起了鼓。
——他又要走了吗？
想想还是得先让她有个心理预期，他说：“佳佳，可能一会儿苏瑜会回来。”
“哦哦，那提前说好明天见吗？”
——他要走了吗？他要走了吗？他要走了吗？
他脸上忽然出现意义不明的苦笑。
——那是失去主动权的无力，他渐渐掌握不了事态了。
她看着路面，沉浸在担惊受怕里，没有发现。
“万一，我只是说万一……”黑色又蔓延到视线里，他尽量不让自己语气透露出急切，“你不用刻意等……”
“什么意思？”
纪存没有回答，她转过头看见他好像睡着了。
——他没有说明天见，他甚至没把话说完。
她猛然意识到事实上每一次见面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这样的认知让她不寒而栗。
“纪存？”
没有回应。
她调转回市区的方向，将车往城市边缘更荒凉的地方开。
太阳落下，城市的霓虹灯被远远甩在后面，她没有目的地，她的目的是去一个人少得只剩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准确无误地等他有可能再一次回来。
——苏瑜也没有醒，是不是意味着纪存有可能再一次在苏瑜的身体里苏醒，只要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偏执了。
——可惜没有选择。
不知道车开出了多远，也不知道身在何处。
苏瑜迷迷糊糊醒过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啊？佳期，这是哪啊？？我怎么在这？我们这是要去哪？？”
——完了，她痴心妄想的谋划失败了。
她的脑袋空空，听不进苏瑜在一旁一惊一乍的盘问。
“纪存刚刚走了，从你身上。”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啊？续佳期！这到底是哪啊？你带我来荒郊野岭这里干嘛？？”
苏瑜觉得续佳期可能彻底的疯了，她直直地望着前方，眼泪不断从眼里滚下，无法沟通。
“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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