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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福州街头,车水马龙。
二蛋攥着那张被汗水浸透的纸条,像一头被困在钢筋水泥丛林里的幼兽,在陌生的街巷间拼命奔跑、寻找。
对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少年来说,仅凭一个模糊的地址在这座城市里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他的心脏——他怕来不及。
“小溪……一定要等到我……”他几乎是在用本能奔跑,肺叶火辣辣地疼。
不知道拐过了第几个街角,那家小吃店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透过雾气朦胧的玻璃窗,他看见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她正端着沉重的托盘在餐桌间穿梭,瘦弱的肩膀比记忆里更加单薄,侧脸在忙碌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疲惫。
“小溪!”看到她的那一瞬,二蛋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一直在奋力奔跑的疲惫如山洪般爆发,让他腿一软,竟直直地跪倒在了店门前的台阶上。
“哐当——”
女孩闻声回头,手中的碗碟应声碎裂。她看着门口那个风尘仆仆、满身都是摔伤,满身狼狈跪地的少年,瞳孔猛地收缩,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等她反应过来,二蛋已经挣扎着爬起来,像一道闪电般冲到她面前,冰凉汗湿的手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因极度焦急而变调:
“走!快跟我走!你家里人找来了!他们马上就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站住!”一个高大的身影一个箭步拦在门口,是闻声赶来的张老板。
他面色严肃,带着警惕:“你是什么人?光天化日想干什么?!”
“他们……村里那一大帮人……要来抓她回去……逼她嫁人!马上就到了!
”二蛋急得眼眶通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叔,求你了!小溪必须马上走!”
张老板看着两个孩子苍白如纸的脸庞和眼中如出一辙的惊恐,瞬间明白了。
他当机立断:“别慌!”他迅速关上店门,插上门栓,“你们这样跑太扎眼了!”
他扭头朝后厨急喊:“老婆!快!把抽屉里所有的钱都拿来!快啊!”
老板娘急匆匆跑来,将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布包不由分说地塞进小溪的背包,声音带着哽咽:
“孩子,拿着!不管去哪儿,先离开这儿再说!快,从后门走!”
在张老板的掩护下,他们抄近路跌跌撞撞地冲向车站。站台上,一辆长途客车正在缓缓启动,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
“快!上车!”张老板用力推着小溪的后背往车门跑。
就在脚踏上车门台阶的瞬间,小溪却猛地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泪眼婆娑地看着张老板:“老板,我走了……您怎么办?他们找不到我,肯定会找您麻烦的!”
张老板鼻子一酸,他强忍哽咽,用力将小溪往车上推:“别管我!我自有办法!快走!”
这傻孩子,自己都这样了,还惦记别人,张老板心里疼得发紧。
二蛋紧随其后也要跟上,却被小溪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了回去。
“二蛋哥,你回去!”小溪泪如雨下,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要继续读书!要考上大学!连我的那份……一起!”
“可是你一个人……”二蛋还想挣扎。
“你若不回去,他们一定会怀疑你!会为难叔叔阿姨的!”
小溪紧紧握住他的手,那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彼此的骨血融在一起,随即又猛地松开,像诀别,“二蛋哥……求你!回去!好好考试!”
她被惯性带着向后,踉跄着上了车。车门在她身后“嗤”地一声关闭,缓缓合拢。
隔着那扇肮脏的玻璃窗,她将手心紧紧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哭着对窗外嘶喊:
“二蛋哥——我等你——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客车缓缓移动,加速,最终消失在弥漫的晨雾与尾气之中。
二蛋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重地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朝着客车远去的方向,用尽少年所有的气力与承诺,嘶声呐喊:
“小溪——我一定会找到你——!一定——!!”
张老板看着远去的小溪,稍微松了一口气,对身边的二蛋说,孩子“你直接坐车回去,不要让她们看到你”,
等二蛋上车后,张老板赶紧赶回饭店,老婆一个人在店里他怕她应付不了,
没多久,店里气势汹汹地来了一帮人。张老板抬眼一看,心里非但不慌,反而涌起一阵庆幸 。
那个男孩来的及时,只要在迟那么一会儿后果不堪设想,
那帮人进了店,眼神贼溜溜地四处打量,随即摆出兴师问罪的架势。
领头的是小溪的父亲,他厉声道:“我要找我女儿小溪!”
张老板故作茫然:“咱,小溪?什么小溪她是你女儿?”他话音未落,便一个箭步上前,揪住小溪父亲的手臂,好像怕他跑了的样子。
朝里屋喊道:“你来得正好!老婆把抽屉拿出来给她爸看看!”
老板娘应声而出,手里故意捧着一个空抽屉,气愤地伸到对方面前:
“你看!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昨天她把这抽屉里的钱全偷走了,整整六百多块,现在人也没影了!你来得正好,这钱你得赔给我!”
这时,早已被张老板打过招呼的邻居们也开始故意围过来。
随声附和:“对呀,你这孩子不行啊!”“怎么教出这样的孩子,快赔人家钱!”
这突如其来的反咬一口,直接把小溪父亲弄懵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有几个胆大的邻居还想帮腔,大声吼道:“你别胡说!肯定是你把小溪藏起来了!她怎么会偷钱?”
张老板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猛地提高嗓门,抄起一根棍子,重重地敲在桌上:“哎呀,不认账是不是”
我看你们就是故意的!现在报道上说骗子多的是,什么父子联合,先在店里打工,再卷钱跑路!
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我要报警,让警察来抓你们这些骗子!”
被他这么一吼,邻居们都被镇住,都不做声了。
此时,同来的霍父假意上前,做起了和事佬,
低声劝小溪父亲:“老雷,小溪这次偷跑了出来,身上没有带钱,在说前天老高无意,看到小溪时,也有可能小溪也看到他,所以昨天才会偷钱跑?
邻居们听霍爸这么一说,心里也有点动摇,有个胆小的低声嘟囔到,“确实有这个可能,”
有些怕事的邻居,看张老板那么气愤的样子,觉得小溪一时糊涂也有可能偷钱是真的…,
霍爸继续劝到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他们人多,真要报了警,咱们可能讨不到好处,说不定还真的要赔那六百多块钱。
小溪父亲和他带来的人多是农村出身,见识不多,被这番连哄带吓,心里顿时打了退堂鼓。
旁边几个店的老板趁机也围了上来,故意推推搡搡,围着他们要钱:“赔钱!必须赔钱!”
霍父见状,赶紧顺势拉着小溪父亲:“快走快走!好汉不吃眼前亏!”
张老板故意依旧不依不饶,拿着棍子,还把凳子摔了出来,大声喊道:“别走!赔我钱!你们别想跑!”
这最后一吓,彻底击垮了他们的心理防线。一帮人只得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心有不甘地迅速离开了。
等他们慢慢走远,张老板恶狠很吐了一口痰,“我呸,小样的,看我还`治不了,你们这些愚昧无知的蠢货。
霍涵的视线骤然模糊,山风掠过,带来刺骨的凉意,也将十五年前那痛彻心扉的一幕吹到眼前
——客车启动的瞬间,他清楚地看见车窗上贴着的终点站标识:“杭州”。
那两个大字,在当时是遥不可及的希望,也是近在咫尺的绝望。
博士毕业时,他拒绝了所有一线名院的橄榄枝,义无反顾地直奔杭州。
为了曾经的诺言,这几年他走遍了杭州的每一条街巷,问遍了无数家小吃店,却再也没能找到那个瘦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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