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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师伯
人群中,一个姑娘和一小老头彼此僵持着,姑娘气急败坏地扯着老头的破布衣服,不让老头走,嘴里接连不断地打着嗝。
老头把衣服往回扯,叫道:“松手,你给我松开!”
“你嗝、你给我嗝、下了嗝……嗝!下了什么药嗝……”姑娘一开口,字夹着嗝往外蹦,很是滑稽,围观的人群中有人笑出声来。
“什么下药?下什么药?可别污蔑人啊。”小老头把手一摊,看向周围看热闹的群众,“你说这小丫头,自己吃坏东西,怎么还怪起别人来了。”
黎乐正要开口骂人,一个嗝又冲出来,紧接着又是两个三个四个……她只好怒视老头,手里紧抓着他的破衣服不放。
就在刚才,黎乐在老头身后悄悄放了痒痒散,结果等了半天没见效,她于是又凑近些去放,没想到刚一靠近,就控制不住地不停打嗝。
虽然她连老头什么时候动的手脚都不知道,但却十分确定就是这老头搞的鬼。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走了。
“放开!”
“不放嗝!”
就在这时,一个微微惊诧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秋师伯?”
中间拉拉扯扯的两人抬头看去,只见从人群之中,走出一个紫色的身影来,她旁边的少年正抬手替她挡住周围的人群。
黎乐瞬间两眼放光好似看到救星,激动地就要开口,却听旁边小老头——
“小兰小煦?!”
黎乐转头看向小老头:“嗝?”
*
出来一趟,不仅找回了“失踪人口”黎乐,还带回了个丐帮帮主似的邋遢小老头,众人齐聚一堂,看着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秋师伯,都像是见到什么新奇的事。
裴牧舟仿佛不敢相信,又小声地问了江煦一遍:“当真是你师伯?”
没等江煦说话,桌前的人从一大桌子菜中抬起头来:“怎么,不像啊!”
他嘴里叼着根青菜,唇边粘了几粒米饭,一手一只鸡腿,正气势汹汹地望过来。
裴牧舟没敢说话。
众所周知,伏清门是江湖第一门派,而这个“第一”,不仅指的是它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有一层含义是说它森严苛刻的规矩,和门派中人端正的相貌,克己知礼的举止。
而眼前这个秋师伯……
裴牧舟悄悄扫一眼,又赶紧收回眼神。
好独特啊。他心说。
苏长玉清清嗓子,挂上一个得体的笑:“不愧是伏清门的老前辈,晚辈苏长玉,有礼了。”他向秋水流抱了抱手,然后说,“秋前辈还想吃什么,我让人送来。”
秋水流对他是谁不感兴趣,口里含糊地“嗯”了声,自顾自拎起酒壶,仰头往嘴里倒。倒了半天倒出来半滴,秋水流舔舔嘴唇,放下壶:“再来壶这个、这个这个……”
“百花金朝露。”苏长玉道。
“对对,百花金朝露。”
苏长玉笑着应下,叫来伙计。
秋水流继续大快朵颐,忽注意到角落里,一道散发着怨气的目光正往这边看来。他抬头一看,见在离他很远的角落的椅子上,某个小丫头对他怒目而视。
“那个谁,就那个满脑袋缠着花里胡哨的破布条,顶了个鸡窝的那个。”秋水流的眼神落在黎乐身上。
黎乐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脑袋,顿时一口气梗在胸前。
破布条……
顶了个鸡窝……
他要不要看看到底谁的头才像鸡窝!
秋水流嗦了嗦满是油的手指头:“还别说,你那什么痒痒粉虽然是小孩儿的玩意儿,但里面那几味药配得还挺有意思。”
“……”
黎乐嘴角抽抽。
小孩的玩意儿……
她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有意思又怎样,还不是轻而易举就被破了。没意思。
“丫头,师承何人啊?”
黎乐一个连身世都不知道的小乞丐,温饱都成问题,哪有什么师父。她没好气道:“你管我。”
“嘿,你这丫头!”
他秋水流不说在伏清门,就是在外面,那也是大把的人哄着捧着,多少人为了能得他一句指点而费尽心思,可这小丫头却是这么个态度。
真是不知好歹。
江阿兰眼见她这秋师伯又要闹起脾气来,连忙开口转移话题:“秋师伯,两年不见,你又随性了些。”
江煦也跟着说了句:“是啊,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以为是个老乞丐呢!”
秋水流:“……”
这话题还不如不转,秋水流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吐出一口心塞的老血来。
“你们是不知道,云游这两年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他叹了口气,耷拉着乱糟眉,“吃不好也睡不好,衣服破了也没钱买新的,往路边一坐就有人往下扔铜板。”
江煦听了奇怪,问:“师父给你的盘缠五年都花不完,怎么会没钱?”
秋水流轻咳一声,微垂了眼避开他不解的目光,小声咕哝道:“这不是刚下山就、就弄丢了嘛……”
江煦语塞。
嗯,是他秋师伯会干出来的事。
“秋师伯,没钱了你就传信回来啊。”江阿兰无奈。
秋水流摆摆手:“麻烦。”
秋水流向来如此,江阿兰没再多言,只说:“那你现在是要回去了吗?”
秋水流摇摇头,夹了一筷子笋丝塞进嘴里:“要找的东西还没找着呢,我还得在天水城多待些时日。”
他定是又在找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江阿兰和江煦早就习惯了,连问都没问一句,只是拿出银子来给他。秋水流嘴上说着“师伯哪能要你们的钱”,手却很诚实的搁下筷子,接过银锭来笑呵呵地揣进了怀里。
而裴牧舟的好奇心却被勾了起来,他忍不住问:“秋前辈,你要找什么东西?”
秋水流收好银子,慢悠悠抬起头。
这小老头心里,还记着裴牧舟刚才悄悄问江煦那句话呢,也没急着回答,就这么撅着扁嘴睨着他。
裴牧舟后悔多嘴问他。
这时,秋水流要的百花金朝露送来了,是酒楼的沐老板亲自送来的。
沐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长得十分喜庆,他端着年画娃娃一样的笑脸走进来,冲屋里人挨个展露,然后走到秋水流旁边,正要说话,手中却突然一空。
——秋水流已经把酒壶从他手中拿走了。
沐老板笑容有一丝忐忑,小眼珠转向苏长玉。
苏长玉淡淡一笑,对他颔了颔首。
沐老板的笑容复又松快下来,对苏长玉微弯了弯身,便退到一旁候着。
秋水流提着壶,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然后他看向裴牧舟,抬手敲了敲壶壁,莹白的薄壁发出一声清响。他说:
“我要找的,是比这百花金朝露还要好的——好东西。”
说完,不再看裴牧舟,仰头将壶中酒一饮而尽。
“吃饱喝足,小老儿我要睡个饱觉去喽!”
他抹一抹嘴,站起身。一直候在旁边的沐老板很有眼色,立刻上前引路,带他去准备好的房间。
秋水流这一走,大家沉默的沉默,松口气的松口气,气氛一时有点诡异。半晌,裴牧舟等到确定人已经走远了,才小小声地嘀咕道:“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没人接话,因为有个人气鼓鼓地抱着胳膊,还在气头上。
关于黎乐路遇秋水流,偷袭未果反被下药的事,江煦都悄悄告诉大家了,此时知道黎乐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想触霉头,连江煦都闭紧了嘴。
岂料苍觫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可能看出来了也不在意,他的声音在一室的沉默中突兀地响起:“嗝嗝粉,和香粉比起来……”
“咳!”
苍觫看向裴牧舟:“你的风寒还没好?”
裴牧舟:“……”
桌上各色的酒摆了一堆,都是秋水流挑剩下的,裴牧舟从里面随手拿过一只,给自己和苍觫一人斟了一杯,来堵住他的嘴,“来龙兄,我们小酌一杯。”
说罢他举着杯子轻轻一碰,仰头饮下。苍觫住嘴,跟着喝下。
杯里装的不知是什么酒,一杯入喉却一点酒的感觉都没有,更像是什么果浆,甘甜清爽。苍觫举着空了的酒杯,喉结动了动。
然后,他从裴牧舟手中拿过酒壶。
裴牧舟心想这样也好,便没有阻止。
而黎乐,在角落里一个人怨气冲天,大有无论如何也哄不好的架势。
正当众人不知如何是好时,她竟然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来,依次给在场的人围着圈地散过去。
裴牧舟:“这是什么?”
“这是我斥巨资,在一家超大超豪华的首饰铺里,精挑细选给你们买的,跟我的是同款。你们可别看这么几颗小珠子穿成的手串,这一串得足足一两银子呢!”
苏长玉和裴牧舟都有些新奇,拿在手里看。苍觫也盯着看,但……他手里怎么好像有两条。
眨眨眼……又变成了三条。
轮到江煦,他一看,神色变得有些古怪,犹犹豫豫地不想接。黎乐看着他。
他憋半天,说:“你上当了。”
黎乐:“?”
“这玩意儿一文钱能买一对。”
“!”
“什么!?一文钱一对!”黎乐大叫。
“嗯……”
黎乐瞪眼看着腕上的手串。
失算了,一文钱一对的东西竟然买成一文钱一串,多给了一半的钱啊,足足三大文啊……从来都是她坑别人,没想到竟然阴沟翻船,被人坑了。
她此刻只想立刻杀到那老太婆面前,把钱讨回来。
江煦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头顶的怨气比之前更重了:“还有,这手串在我们这边,还有一些……呃、别的含义……”
黎乐正因她那多花的三文钱而失魂落魄,对“别的含义”并不是很感兴趣,随口道:“什么含义?”
江煦却不吭声了。
黎乐:“说啊?”
“这种彩珠手串在我们这里,是有情人之间互赠的定情信物,意味着生死与共,白首不离。”江阿兰开口说道,“据说,如果把对方的血抹在上面,下一世也依然能找到彼此。”
此话一出,出奇安静。
裴牧舟已经把珠串戴在手上了,现在是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
黎乐直到这时听了江阿兰所说,才明白卖珠串的老婆婆最后那古怪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说法了。”江阿兰将手串戴上,“手串很好看,谢谢。”
江煦一看江阿兰戴上了,连忙也从黎乐手里拿过来戴上。
“有意思,不过这个有情人,也不一定是男女之情吧。”苏长玉笑着说了句,将珠串套上手腕。
而黎乐冤魂似的站着不开腔。
什么彩珠手串,什么有情人……她只想要她的三文钱!
就在这时——
“咚”的一声,苍觫从椅子上滑了下去,一手握着小酒壶,一手捏着小珠串。
他把自己给酌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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