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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兄弟
第28章兄弟
还是那个竹苑,还是那间听雨轩,还是林奈和于海相对而坐。
屋外的天与上次见面的暴雨天不同,今天的阳光格外晴朗。
室内,高山茶的冷香氤氲缭绕,却无法渗透进两人之间那凝滞的气氛。
于海靠坐椅背,指尖在结实的小臂上轻点。以他的敏锐的观察力不难察觉到,今日的林奈不同于往日。
那双一向温柔多情的桃花眼里,今日却蕴含着冰封般的锐利。
“林医生今日约我,难道只是为了品茶吗?”于海将沉闷的气氛率先打破,声音里带着微微的试探。
林奈并未看他,只是将目光落在水壶里沸腾的水汽上。
“于长官是明白人。”他提起茶壶想要倒茶,却发现壶嘴被茶叶堵塞出水不畅。
于是便拿起放在一旁的茶针,干脆利落的挑出壶嘴里堵塞的茶叶,再执壶,果然出水更加流畅了起来。
“我们之间,实在不必再把精力再放在绕弯子上了。”林奈将茶针放下。
“也许,开诚布公一些对我们都好。”林奈把茶杯推向对面,抬头注视着于海。
“哦?”于海没有端起茶杯,只是轻轻叩击桌面道:“林医生这话我有些听不懂了,不过在下愿闻其详。”
“你接近陈姝,”林奈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眼神直视对方。
“你的目标自始至终从来都不是她。你一直想知道的,是七年前的旧案,是沈鸥的身份。
还有……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我说的对吗?”
于海的修长的手指在杯口打圈,薄唇扯出一丝没有温度的弧度:“林医生好像知道的不少。”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林奈附身取出一份厚厚的蓝色文件夹,用两指按在桌面,缓缓推到于海面前。
“比如这些证据。算是我的一点……诚意。”
于海将目光落在了那份样式普通的文件夹上,他伸手,指尖触及文件夹时微蜷,略微带着一丝的迟疑,仿佛将要打开的是一只潘多拉魔盒。
随即利落的打开,里面的文件格式简洁,数据冰冷,以及最后的那行加粗的结论——
【DNA样本比对结果:高度一致】
他的瞳孔瞬间紧缩,呼吸一窒,捏着文件夹边缘的手指关节开始因用力而泛白。
“林医生,”他紧绷的声音像是从喉间挤出,目光直直的刺向对方,“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不想再和你绕弯子了。”林奈那双桃花眼里不再有温和,只剩如孤狼一般狩猎的眼神。
“于长官,你心里早有疑问,关于你这张脸,关于‘已死’的沈鸥,关于七年前那两桩旧案……你只是缺乏确凿的证据。”
于海眼中绽开锐光:“可沈鸥七年前就死了,你又是从哪里弄到他的生物样本?!”
沈鸥眼神清亮的定定的看着于海,声音却仿佛恶魔的低语:
“七年前,所有人都认定沈鸥死了。死在那场大火里,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他的语气如冰锥一样直刺于海心底。
“可真相却是……他没有没死。他从那场大火里爬了出去,换了一张脸,借了一个名字,像幽灵一样活了下来。”
他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那个石破天惊的事实:
“而那个幽灵,现在就坐在你的对面。”
“哐当——!”
精致的茶杯被于海一把从桌上拂落,砸在坚硬的地面上,碎裂声清脆刺耳。
滚烫茶水四散飞溅,打湿了于海的裤脚,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目光死死的钉在林奈身上,仿佛要击穿那层陌生的皮囊,直视其下真实的灵魂。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烧水壶中沸腾的咕嘟声,此刻正被无限放大,填充着此时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你?”良久,于海喘着粗气,红着眼,艰难地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他的嗓音沙哑,充满难以置信,仿佛感觉心跳都慢了半拍。
“没错,是我。”林奈——或者说,沈鸥——的承认,带着七年积压的沉痛和恨意。
“我们是孪生兄弟,是血脉至亲,但彼此分隔二十七年,即使相见,却对面不识。”
林奈这句话说的轻飘飘的,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于海冰封的心面。
在来见林奈之前,他设想过无数可能,推测过各种阴谋,预备了数种方案。
却唯独没料到,他追查的目标,他身份谜团的另一端,会以这种方式,如此直接地呈现在自己的眼前。
——但其实,他早就有所预感,因为自己和沈鸥的容貌,太像了。
只是因为十七年前那场海啸,摧毁了深港的档案管理系统,他和沈鸥的过往关系,无从查找。
所以他心中的疑虑一直无法落实,犹如一直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只要不落地便永远牵动他的心弦。
但即便如此,当明晃晃的证据摆在自己眼前时候,于海脑子里的弦,还是绷断了。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告诉他真相的人,竟是那个被所有人认定死了七年的“真凶”。
“为什么……”于海声音压抑着惊疑与困惑。
“你明明早就已经逃出去了!换了身份,在绿藤有了如今的地位。
为什么还要回来?!回到这个最危险的地方!为什么把这一切直接告诉我?你难道疯了吗?!”
于海这句几乎是低吼出来的质问,带着强烈的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他的话犹如用力投入寒潭的石子,颗颗在沈鸥绷紧的心弦上激荡出剧烈的涟漪。
“逃?”沈鸥像是被这个字眼刺痛一般。
他猛地起身,双手“砰”地拍在桌上,身体因激动而前倾。
那双总是蕴藏温情的桃花眼里,翻涌着七年积压的冤屈、愤怒与不甘。
“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顶着制造违禁药、害死人命的黑锅‘死’了七年!
养父因我备受争议!心爱之人因我流产!连我的孩子都没有保住,你告诉我,我能逃到哪里去?!
即使现在站在了世界之巅,我也只是一个连名字都不能有的孤魂野鬼!我问你,你要我怎么逃?”
他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压下喉间浓重的血腥气,声音带着颤抖和嘶哑,红着那对漂亮的桃花眼对于海说:
“我回来,是因为我必须把泼在身上的脏水洗干净!我必须让那个推我出去当替死鬼的家伙,血债血偿!”
情绪宣泄的沈鸥垂了垂眸子,微微的笑了起来。
“而且今天来的时候,我就在心底做了一场豪赌。我在赌,你会不会把我供出去。
因为上次在靖察司里,我身陷囹圄。而你虽是王家邦一手带大的人,本可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
但你没有……而是在暗中打点,让我少受罪。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的骨子里和他们不一样!
你不是那种会被身份立场框住、连是非黑白都不分的混蛋!”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如六月的繁花,绚烂迷人。“并且你刚才的第一反应也告诉我,这场赌局,我赢了。”
于海彻底僵住,一股浓重的涩意堵住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一个字来。
他原本计划,只将林奈和陈姝作为切入陈家的跳板,指望挖出零星情报碎片。
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他一直苦苦追寻的“死者”,他身份谜团的答案,不仅活着,还一直身在触手可及之处。
甚至……是他血脉相连的兄弟!
这感觉,如同他小心翼翼在牌桌出一对三试探虚实。
对方却毫不犹豫掀翻牌桌,将所有底牌——包括那张致命“王炸”——明晃晃拍在他面前,要打他一个‘春天’。
“为什么就这么告诉我?以你的现在的处境,你应该更谨慎的。”
因为震惊,于海的喉头哽咽,他脑海中的信息流被轰然冲毁,所有他之前的设想都彻底倒塌。
“因为这个,”沈鸥取出张明的尸检报告。
“这是我前助理张明的尸检报告。七年前法医出具的尸检报告显示他是系一般性心脏病发,排除他杀。
但现在,通过我研发的嗨冰系列显性药剂,可以明确检测出他是被嗨冰-03所杀。”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同样的手法,不久前也出现在你身上。于海,你有没有想过,凶手的目标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我们两个人?”
沈鸥的语气开始严肃:“之前你在镇安司被注射嗨冰-03就能表示,凶手已然又对你开始下手,我们没有时间了。
镇安司的体系,我一个外人无法插手调查。如果我们二人再不联手,等到凶手再次设好陷阱的时候,我可再没有一个师兄能给我换脸了。”
“你需要我做什么。”于海死死盯着沈鸥。
“我想我们两个,需要完全的共享情报了。当年凶手或许就是利用我们两个不知道对方的存在的前提下才顺利布下的陷阱。
然而如今他不知道我们已经相认,只要我们两个能够做到信息同步,一定能抓到凶手的马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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