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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钱
屋内,哭声渐渐停了。
讲完了经过,肖玉桃狠狠擤了一把鼻涕。
“你做得很好。”陈济川摸摸她的脑袋,“从前遇到这样的事,你如何做的?”
肖玉桃拍开头上的手,擦擦鼻子:“哭一顿就好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还能怎么办?”
“那怎么行,不若这样?”陈川凑近,神秘地说了几句。
肖玉桃眼睛更大:“这样就行?”
“姑且一试。”
两人又商量了后续生意如何做,肖玉桃将昨日记录的名单给了陈济川,又交代了几句。
这几日她便不来了。
肖玉树人坐在院里编席子,心思全都在屋里,忽然听不见里头说话,头直往后仰,不小心被藤条划破了手,惊叫一声。
肖玉桃一打开门,就听见弟弟的惊呼,连忙叫他小心。
扯着他到井边打水,冲洗伤口,再捡了块帕子给他包上。
肖玉树任由姐姐拉着,顾不得自己的手,转头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何田田嘱咐说成亲前不让俩人见面的。
肖玉桃用力系紧帕子:“现在就走吧。”
肖玉树蹲下,准备背姐姐回家。
陈济川在后面看着,见他手受了伤,伸手拦了一下:“要不我来?”
肖玉树促狭一笑:“姐夫怎么如此心急?你再等两天罢。”
肖玉桃闹了个脸红,两只拳头来回锤他的肩膀:“说什么呢,快走!”
两人打闹着走了,院里又一片清寂。
小黑摇着尾巴围着陈济川扑腾,他弯下腰摸摸小狗,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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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玉桃回到家,一坐下就帮弟弟编席子,还神秘兮兮地叫他明日早起帮忙。
二人坐在屋前,鬼鬼祟祟小声商议许久。
第二日,肖玉树将家中的椅子、坐塌都搬到了外间路旁的大柳树下,又扶着肖玉桃坐下。
他起身走了,不多时,又牵着小黑过来了。
今日套上布绳,小黑被牵出门来,一路上左闻右嗅的,十分新鲜。
小黑被圈在院子里好几个月,被陈济川好吃好喝地供着,个头见长不说,现在毛顺皮亮,威风凛凛。
人狗齐活,肖玉桃起身,牵着小黑在牛二家门前转悠。
牛二家正对那颗大柳树,路上行人均以肖玉桃为半径,自觉形成一个三丈开外的圆,大家都绕着她走。
肖玉桃也不在乎,自己编着手里的席子,时不时摸摸身旁的小黑。
若有人驻足观望,小黑便毫不客气地呲牙狂吠。
牛二娘在家中,听见外面时不时就有狗吠,听起来十分凶猛,吓得她不敢出门。
等了一上午,仍有狗叫,她还要做工,犹豫一下,摞起几个框子,踩着后院矮墙翻出去了。
瞧见是肖玉桃在前头搞鬼,她竟有些不敢上前,远远骂道:“死丫头,丧门星,你还不回家去,在这里丢人现眼!”
肖玉桃淡然:“我遛我的狗,关你鸟事。”
她抬手一拍小黑,小黑会意冲着牛二娘大叫。
自从肖玉桃说过那些诅咒的话之后,牛二娘还真有些怕这个小姑娘真有什么邪术。
此时再看她,顿觉此女浑身都阴嗖嗖的。
一连好七天,她都翻后院院墙出门,有一次回屋还摔了一跤。
管事的主家瞧着她的跛脚,有些不快:“杨青苗,你不能干活就回家歇着去。”
杨青苗低声下气:“能干,不耽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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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人奇怪,肖家的丫头怎么老在这呆着,刨根问底,这才知道肖玉桃开了家修旧铺子,近日还不收钱,过几日她就要跟那木匠成亲了。
牛二躺在床上虚弱道:“娘,外面是什么动静?我听着怎么有狗,不是都赶走了吗?”
她擦了一把脸,安慰牛二:“没事,你听错了,没狗。”
“哦。”牛二又病殃殃地躺下了。
儿子躺在床上一蹶不振,外面黑狗狂吠,自己的脚又一瘸一拐,统统都怪肖玉桃!
她忍无可忍,要出去跟肖玉桃理论。
她瘸着腿走过来,看见肖玉桃身前的大黑狗,咬着牙远远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肖玉桃笑了:“我能干什么,你不是瞧见了,遛狗罢了。”
小黑呲牙瞪着她。
杨青苗悻悻,咬牙道:“怎样你才肯把这狗牵走?”
“简单!你赔了我那日所有的定钱,便罢了。”肖玉桃站起来冷冷道。
“一分也没有。”杨青苗扭头不看她,“我没钱赔给你。”
肖玉桃冷哼一声:“如此没诚意,你还来做什么。”
说罢她便要坐下继续编席子。
“还有别的法子吗?”杨青苗急道。
“只要你大喊三声你错了,肖玉桃是福星高照之人,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说我肖玉桃一句坏话,再跪下给我磕个响头,便罢了!”
说完肖玉桃有点后悔,一时激动,动不动让人磕头的怪毛病又犯了,也不知是从哪个古装剧里学来的。
“街坊邻居都在,你叫我大喊我错了,还要给你这小丫头下跪?”杨青苗不敢置信。
“那又如何,你那日不是嗓门大极了!若是不跪,你便喊吧。”肖玉桃头一仰,不看她了。
杨青苗气得脸涨红:“你做梦去吧!还福星高照,丧门星,不要脸!”
小黑听见吵架,汪汪大叫,还要扑过去咬她,若不是绳子扯着,杨青苗怕是要被推倒了。
她被吓退几步,一瘸一拐地走了。
肖玉桃摸摸下巴,转身问:“我是不是有点过了?”
“没有吧,她可是实打实赶走了你那么多客人,骂的又难听,我都想打她。”肖玉树觉得没什么,没打又没骂,不过是让她道歉而已。
肖玉桃点点头,继续带着狗编席子。
她还有空再耗几天,就算杨青苗不道歉,吓吓她也是好的。
“你知道牛二娘为啥怕狗吗?”肖玉桃看着那身影问弟弟。
肖玉树抬头:“听说是小时候被狗咬过,胳膊上老大的疤了。”
肖玉桃看着自己的胳膊,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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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济川看着肖玉桃留下的名录,上门寻来的人不少,退了定金的人也不少。
方才肖玉桃跟他商议,这几日若还有人来退定钱,先允了他们。
退钱时一并告诉他们,家中的修旧店刚开张,修头一件家具的,可免了费用。
若是介绍友人来的,两人皆可赠送一只“年年有余”的木碗。
让他们回去传开,想来能挽回一些声誉。
陈济川一一应下,依言照做。
往后几日,时不时有人找来退钱,陈济川依言相告,不曾想客人皆连连摇头,还是走了。
几日下来,两张单子上的客人流走大半。
不过陈济川也不怎么失落。
一是生意刚开张本就难做,二是他同玉桃的婚期将近,要忙的事太多,顾不上了。
这天,陈济川在家正忙着安置借来的桌椅板凳等家伙什。
何田田请的厨子、娘子等人差不多凑齐了,都要来陈济川家准备,有的布置婚房,有的裁剪新帐,有的装糖摆桌,陈济川家一时闹哄哄,可谓盛况空前。
门口来了两个不认识的人,他还以为又是哪个帮忙的,问清楚了才知道,是要来修家具的。
何田田瞧见来了人,过来一瞅:“哟,阿皮阿虎,你阿娘让你们来帮手啊?”
两兄弟腼腆一笑,没好意思说话。
何田田哪管这个,一人抓了一把糖,统统推进院子:“去把那个柜子抬到屋里去。”
阿皮阿虎老老实实搬起了柜子,屋里人挤人,红帐粉墙,十分热闹,两人险些无处下脚。
等两人挤出来,陈济川还没到出纸笔,只好道:“现在忙乱,你二人入夜时,带上家具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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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柳树下。
“姐,咱明儿还来吗?”肖玉树抱着小杌子问。
“往后都不来了,娘叫我明儿老实在家呆着试妆。”肖玉桃坐在树下,给小黑摘掉背上沾的木刺。
两人坐着没一会儿,太阳晒了起来,肖玉桃看着对面紧闭的大门,忽然有些烦躁:“咱回吧,怪没意思的。”
肖玉树刚要问怎么了,忽见门嘎吱开了,牛二瞧着憔悴极了,脸色煞白,脚步虚浮,歪歪倒倒地走来。
肖玉桃脸一扭,不愿意瞧他。
旁边的人聚了起来。
大中午的,为了看热闹也不嫌晒,肖玉桃有些不爽。
“你放过我娘吧,她很是怕狗。”牛二给肖玉桃鞠了个躬。
这是什么话,肖玉树先气了起来:“你娘先挑事,黄了我姐的生意,那可是到手的真金白银,你这话说的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牛二不明所以,只说他娘拉扯她如何艰辛,小时候因护着他才被狗咬,请他们将狗带走。
牛二娘本姓杨,唤作杨青苗。
她嫁过来第二年就死了夫婿,牛二才一岁大,常常高热,大夫都说他活不过三岁。
牛家要将她扫地出门,她那时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养不活牛二。
她挨家挨户叩门,一路求到肖玉桃家,求着何田田收养她的儿子。
那时肖家只有一个女儿,日子尚还过得去。
何田田见她可怜,一心软便留下了。
杨青苗跪着磕了十几个头,站起来时脸上带笑,头上磕破的血却已经流到了下巴。
后来她一路搭车讨饭,去城里帮厨、帮工、搬煤饼,什么活儿都干过,无人知道她受了什么罪,这才攒了些钱。
但她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儿子,一有了些钱,便丢下活计,回村里买了几亩薄田,租给别人耕种,有来说亲的,她也都推拒了。
村长见她可怜,给她立了户,她也算有了立身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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