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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诡影
落霞城的清晨是被驼铃和商贩的吆喝声唤醒的。戈壁边缘的日光带着粗粝的灼热,早早洒在土黄色城墙上,把墙砖晒得发烫,连空气都透着股干燥的暖意。驼铃客栈的小院内却还保持着与外界喧嚣隔绝的宁静,只有院角老槐树的叶子被风拂得“沙沙”响,细碎的光影落在青石板上,晃得人眼晕。
苏小荷细心地将最后一勺汤药喂进师傅苏言嘴里,瓷勺碰到师傅干裂的嘴唇时,她特意放轻了力道,像怕碰碎了易碎的瓷器。看着师傅脸上渐趋平稳的气色——原本蜡黄的脸颊泛了点淡粉,呼吸也从急促变得绵长,她终于松了口气,指尖轻轻碰了碰师傅的手背,还是有点凉,却比前几日暖了不少。
连日的担忧和奔波让这个原本爱说爱笑的少女眉宇间添了几分憔悴,眼下的青影虽淡了些,可眼神却比以往更坚定。她想起萧逸和叶知秋闯影阁据点时的凶险,想起残碑背着师傅奔袭的沉稳,心里把这份恩情刻得牢牢的——师傅的命是他们用命换来的,往后不管遇到什么,她都得撑住,不能拖后腿。
喂完药,她又用温毛巾仔细擦了擦师傅的嘴角,把药碗和勺子收好,转身去整理药囊。里面的药材不多了,得想办法再补些,尤其是压制“千机引”需要的“冰魄草”,在落霞城怕是不好找。
残碑像院角的一块顽石,盘膝坐在石阶上,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线条刚毅的下巴。他闭着眼,双手放在膝盖上,气息与周围的风声、树影融在一起,看似在凝神调息,实则耳尖始终竖着。
远处驼队的铃铛声从西巷传来,节奏均匀,是商队早起赶路;东边有小贩推着车经过,车轮“轱辘轱辘”响,夹杂着“卖胡饼喽”的吆喝;更远处还有马蹄声,不轻不重,像是巡逻的衙役。他把这些动静都记在心里,只要有一点异常,他能立刻起身。
他得留在这儿,一边照看仍需静养的苏言,一边盯着落霞城的风向——这几日城里的气息越来越杂,影阁的报复、寂灭教的窥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找上门,他不能有半分松懈,腰间的刀柄被他握得温热,那是陪伴他几十年的老伙计,也是护人的底气。
萧逸懒洋洋地躺在一张破旧藤椅上,藤椅的缝隙里还卡着点干枯的草屑,他却不在意,晃着腿眯着眼看天。手里把玩着枚刻有“阴影焚心”的玄铁令牌,边缘磨得光滑,是常年攥在掌心的质感,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他指尖转着令牌,令牌在指缝间灵活穿梭,心里却没表面那么闲散——影阁据点的密信、焚天沙漠的红点、太子的寂灭教,还有现在突然冒出来的书院闹鬼,这些事像散在棋盘上的棋子,总觉得有根线牵着。嘴角偶尔勾起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是觉得有趣,是觉得这落霞城的水,比他想的还要浑。
叶知秋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擦着残月剑,手里的绢布是从琉璃城带来的,细软得像云,在剑身上缓缓划过,把剑身擦得能映出人影。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她清冷的侧脸上投下斑驳光影,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经过几日调息,她脸色好了些,不再是之前的苍白,可握着剑柄的手仍偶尔会微微收紧——体内“青魔手”的寒毒还像根藏在经脉里的刺,稍不留意就会扎得她心口发疼,尤其是运功时,那股寒意会顺着血管往上爬,冻得指尖发麻。她没吭声,只是默默加快了擦剑的速度,剑是她的底气,只有把剑擦得锋利,才能在接下来的麻烦里护住自己,也护住身边的人。
一阵略带沙哑的叫卖声和人群的议论声从客栈外墙的街道传来,像潮水似的漫过院墙,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听说了吗?城东的‘窍终书院’昨晚又闹鬼了!我家隔壁李秀才,昨儿从书院门口过,就听见里头有女人哭,哭得那叫一个渗人!”一个粗嗓门的汉子喊道,声音里带着点夸张的恐惧。
“可不是嘛!王屠夫家小子就在书院备考,今早天没亮就跑回家了,鞋都跑丢了一只!说亲眼看见白影从窗边飘过去,那影子还没脚,飘过去的时候还带着股腥气!”另一个妇人的声音接了上来,语气笃定得像她自己看见了似的。
“这都第几回了?前儿是张举人的儿子,昨儿是李秀才,再这么闹下去,秋闱要到了,哪个学子还敢在书院待着?”一个老者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担忧,“咱们落霞城本就偏僻,好不容易出几个能考中的,这要是被鬼吓破了胆,可咋整?”
“官府派人查了两次,啥也没查出来!头一回去的衙役,刚进书院就被不知哪儿来的冷风吓退了;第二回带了道士去做法,结果道士的桃木剑还断了,说是阴气太重,镇不住!”一个小贩的声音插了进来,还带着点幸灾乐祸,“我听书院的老杂役说,那地方以前是处刑场,砍了不少人,阴气重得很,现在是那些冤魂出来闹了!”
“还有还有!我昨儿半夜去城东挑水,看见书院二楼亮着灯,不是灯笼的光,是泛着蓝的冷光!还听见里面有‘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翻书,可那时候都三更了,哪有人还在看书?”又一个年轻汉子的声音响起,说得有鼻子有眼。
“唉,造孽啊!这要是影响了咱们落霞城学子中举,可是大事!往后谁还敢来咱们这儿办学?”
议论声断断续续,却清晰飘入院内几人耳中,连院角的残碑都微微动了下斗笠,显然也听进去了。
萧逸依旧眯着眼,嘴角的笑意深了些,指尖转着的令牌却顿了顿——处刑场、蓝火、翻书声,这些“鬼迹”也太刻意了,像是有人故意编排出来的。“闹鬼?这落霞城还真是热闹不断。”他语气懒散,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趣闻,可眼神里的锐利却藏不住。
叶知秋擦剑身的手微微一顿,绢布在剑身上停了半秒,清冷的眸子看向萧逸:“事出反常必有妖。科举是朝廷抡才大典,关系到官员选拔,书院闹鬼影响备考绝非小事,若真是鬼怪作祟,官府不会只查两次就罢手,恐怕不是简单的鬼怪作祟。”
她握着剑的手紧了紧,指节泛了点白——影阁和寂灭教刚在落霞城折了人手,现在突然冒出来书院闹鬼,说不定是想转移视线,或者在掩盖什么。
苏小荷也走了过来,手里还攥着块没绣完的帕子,脸上带着好奇和一丝担忧:“会不会和影阁或者寂灭教有关?他们之前的据点被端了,会不会想制造混乱,让大家都盯着闹鬼的事,好掩盖他们的行踪?”
她想起之前在影阁据点看到的密信,太子要找“钥匙”和“残页”,说不定书院里藏着什么线索,他们才故意装神弄鬼把人赶走。
萧逸坐起身,把令牌塞进怀里,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嗒”响了一声,像解开了什么束缚。“是不是有关,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看向叶知秋,眼里带着点促狭,“叶大小姐,有没有兴趣去捉个鬼?总比待在客栈里发霉强,说不定还能捞点线索。”
叶知秋瞥了他一眼,知道这家伙绝不是单纯凑热闹,肯定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收起残月剑,剑鞘“咔嗒”一声扣紧,站起身:“正有此意。不过——”她目光扫过两人身上的衣服,萧逸的青衫料子考究,她的素裙绣着细巧的花纹,在满是粗布短打的百姓里太扎眼,“我们这样去太显眼,容易被人盯上。”
萧逸打了个响指,指尖弹出清脆的声响:“简单。”他转身回房,不多时抱出两套半旧的粗布衣衫,一套扔给叶知秋,一套自己先抓在手里。
那衣衫灰扑扑的,布料粗糙还沾着尘土气,是跑江湖伙计穿旧的样式,袖口裤脚都磨了毛边。萧逸换上时,动作利落,把青衫随手搭在椅背上,又从灶房摸了点炭灰,在脸颊两侧轻轻抹了两下——原本白皙的脸颊多了两道淡黑的痕迹,瞬间从气质不凡的青衫公子,变成了个带着几分落魄和懒散的年轻游侠,眼神里的漫不经心倒更贴合了。
叶知秋看着手中的粗布衣裙,眉头微微蹙了蹙——这衣服料子硬得硌人,肯定不舒服,可她也没多说,只是转身回房。
等她再走出来时,虽难掩天生丽质,可粗布衣裙裹着纤细的身形,把她的曲线藏得严严实实,发髻也故意弄乱了些,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倒像个家境清寒、却带着几分倔强的江湖女子,和平时那个清冷如仙的琉璃城圣女判若两人。她不自在地扯了扯裙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也知道这样最安全。
苏小荷看着两人的装扮,忍不住掩嘴轻笑,眼睛弯成了月牙:“萧大哥,叶姐姐,你们这样……还真像一对闯江湖的小夫妻呢!一个懒散游侠,一个倔强女侠,太配了!”
叶知秋闻言耳根瞬间热了,像被炭火烫了似的,连脖子都泛了点粉。她瞪了苏小荷一眼,却没反驳——这丫头说话总是没遮没拦,可心里却没恼,反而有点莫名的慌乱,下意识别过脸,假装整理袖口。
萧逸则懒洋洋地接话:“小丫头懂什么,这叫入乡随俗,免得被人当成肥羊。”他走到残碑面前,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认真:“前辈,客栈和苏前辈就劳您费心了,我们去去就回,若有动静,您先护着苏前辈。”
残碑斗笠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沙哑的声音像磨过石头:“小心。城里有几股陌生气息,气息沉,不简单,像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他话不多,却把该提醒的都说到了,手里的刀柄又紧了紧。
萧逸神色不变,点了点头,招呼叶知秋:“走吧叶姑娘,咱们去会会那书院里的‘鬼’,看看是真鬼还是假鬼。”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驼铃客栈,混入落霞城清晨喧嚣的人流中。
街上挤满了人,挑担的小贩、牵驼的商人、赶早市的百姓,摩肩接踵,喧闹声不绝于耳。
为了更不引人注意,萧逸还顺手从街边小贩那儿买了两顶常见的竹编遮阳斗笠,斗笠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下巴。他递给叶知秋一顶:“戴上,免得被人认出来。”叶知秋接过戴上,斗笠的竹篾有点糙,却刚好挡住了阳光,也挡住了旁人的目光。
城东的窍终书院是落霞城唯一像样的书院,据说是一位致仕回乡的老御史建的,专门给西部边陲的学子提供读书备考的地方。书院青砖黑瓦,大门上方挂着块烫金匾额,“窍终书院”四个大字苍劲有力,可或许是闹鬼的传闻,此刻大门紧闭,门环上都落了层薄灰,门可罗雀,和周围热闹的街市形成鲜明对比。
只有几个胆大的闲汉和满脸忧色的学子家属在远处指指点点,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有人还时不时往书院里望一眼,眼神里满是忌惮。
萧逸和叶知秋没直接靠近书院正门,绕到了后巷。这里更僻静,墙角堆着枯枝败叶和废弃的木箱,木箱上还印着模糊的商号,显然是许久没人清理了。空气中除了陈旧的墨香,还飘着点淡淡的霉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闻着有点闷。
“有机关。”萧逸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拉住叶知秋的手腕,他的指尖带着点薄茧,力道不重却很稳,示意她低头。
前方巷子里一块青石板颜色比周遭深,边缘藏着极细的缝,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缝里还卡着点新土,显然是近期动过的。叶知秋心中一凛,若非萧逸提醒,她几乎要踩上去——这家伙的眼力果然毒辣,连这么细微的痕迹都能注意到。
萧逸蹲下身,指尖在青石板边缘轻轻摸索,指尖能感觉到石板下面有细巧的机括,还带着点金属的锈味。他又凑过去嗅了嗅,除了尘土味,还有一丝极淡的铜腥味,低声道:“不是简单的陷阱,像是触发式的警示机关,连着里面的铃铛或者铜钟之类的东西。手法挺老道,齿轮咬合得很细,不是普通毛贼能弄出来的。”
他指尖划过石板缝隙,判断出机关的触发点在石板中央,只要踩上去,里面的机括就会动。
叶知秋凝神感知,闭了闭眼,将周身的剑意散开,像一张细密的网。很快,她就察觉到围墙内有极其微弱的呼吸声,不止一道——有两道呼吸又快又浅,像是新手紧张得控制不住;还有一道呼吸绵长平稳,显然是老手。
“里面有人看守,而且不止一个,有新手也有老手。”她声音压得很低,怕惊动里面的人,“呼吸声在围墙根下,应该是盯着后巷的动静。”
“看来这‘鬼’还挺讲究排场,连后巷都设了岗。”萧逸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讥诮。他观察了下围墙高度和周围环境,围墙有一人多高,上面还插着碎玻璃,可侧面有一棵老槐树,树枝长得很茂盛,刚好伸到围墙上方。“从上面走,树枝能挡着点,别惊动里面的人。”
两人身形轻盈得像灵猫,踩着树干上的枝桠往上爬,动作轻得没碰掉一片叶子。萧逸先爬上去,蹲在树枝上,确认围墙内没人盯着这边,才示意叶知秋上来。
借着茂密枝叶的掩护,他们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落在书院内部的地面上——落地时脚掌先沾地,再轻轻一卸力,只发出一点极轻的声响,很快被风吹散,连地上的落叶都没惊动几片。
书院内部庭院深深,回廊曲折,种着不少松柏,枝叶长得茂密,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显得清幽又阴森。地面上积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沙沙”响,像是有人在背后跟着。一些窗纸破了洞,风从洞里灌进去,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女人的哭声,倒真有几分鬼气森森的感觉。
萧逸和叶知秋收敛气息,沿着回廊阴影小心前行。萧逸的目光扫过地面、墙壁、廊柱,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地面上有几处脚印,是新踩出来的,鞋底的纹路很清晰,是江湖上常见的粗布鞋;墙壁上有几道浅浅的划痕,像是刀鞘蹭出来的;廊柱上还贴着一张黄符,符纸都发黄了,却没被风吹掉,显然是刚贴上去没多久。
叶知秋则剑心通明,感知着周围的气息流动,只要有一点不自然的声响,她都能立刻察觉——远处有老鼠跑过的“窸窣”声,树上有鸟雀的“啾啾”声,这些都正常,可藏书楼方向传来的声音,却透着诡异。
突然,一阵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女子啜泣声从前方藏书楼方向传来。声音飘忽不定,一会儿近一会儿远,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还带着刻意的颤抖,像是有人捏着嗓子装的。
同时,一道模糊的白影在藏书楼二楼的窗口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像阵风,影子很薄,像是披了件白衣服。
“来了。”萧逸低语,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和叶知秋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没有惧色,只有警惕。他们默契地加快脚步,猫着腰向藏书楼潜行而去,脚步踩在落叶最厚的地方,把“沙沙”声降到最低。
越靠近藏书楼,啜泣声越清晰,还夹杂着类似指甲刮擦木板的“沙沙”声,在寂静的书院里显得格外瘆人。那刮擦声力度不均匀,偶尔有停顿,显然是人为控制的,不是真的鬼指甲在刮木板。
楼门虚掩着,里面光线昏暗,能看到门口堆着几摞落满灰尘的书,书脊都发黄了,像是故意放在那儿挡人的。
萧逸轻轻推开门,一股陈年书卷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人想咳嗽。他立刻屏住呼吸,等适应了才往里走。
楼内书架林立,典籍堆得高高的,有些书册已经发黄变脆,一碰就掉渣。光线透过破旧的窗棂,投下道道昏黄的光柱,光柱中尘埃飞舞,看得一清二楚,连地上的脚印都能看清——又是那种粗布鞋的纹路。
啜泣声和刮擦声像是来自二楼。两人沿着木质楼梯悄无声息地向上走,楼梯年久失修,每踩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格外刺耳,听得人心头发紧。萧逸走在前面,每踩一级台阶都先试一下,确认不会发出太大声响才敢用力。
刚到二楼楼梯口,那啜泣声突然戛然而止!紧接着,一道白影猛地从一排书架后扑出来,带着一股阴风——那风是刻意用扇子扇出来的,还带着点劣质香灰的味道,直取走在前面的叶知秋!
那白影速度极快,面目模糊,只能看到一双空洞的眼睛和一张血红的嘴,看着格外吓人!
叶知秋早有准备,残月剑瞬间出鞘半寸,剑鞘带着一股柔劲向前一挡!她的指尖能感觉到剑鞘碰到了轻薄的布料,不是实体,瞬间判断出是障眼法。同时脚下步伐一错,施展“月影步”向侧面滑开,避开了白影的扑击——她想先看清对方路数,没尽全力出手。
可那白影却虚不受力,剑鞘刚碰到,竟像烟雾般散开!其实是裹在身上的白布被剑鞘挑开了,同时一股刺鼻的腥臭粉末从“它”身上爆开,弥漫开来——粉末是黑色的,还带着点硫磺味,显然有毒。
“小心!粉末有毒!”萧逸反应极快,一把将叶知秋拉到身后,他的手臂刚好挡住叶知秋的要害。袖袍猛地一挥,力道控制得极好,刚好能吹散大部分粉末,又不扬起太多灰尘影响视线。
可仍有少许沾到叶知秋的袖口,布料立刻发出“嗤嗤”的轻微腐蚀声,转眼就破了个小洞,露出里面的素色里衣。萧逸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嘴上却没说,只是盯着前方。
就在这时,二楼几个角落同时响起机括声!“咔嗒咔嗒”的齿轮转动声格外清晰,数支弩箭从不同方向射来,箭头上泛着幽蓝,显然淬了毒。弩箭的角度刁钻,分别指向两人的胸口、咽喉和膝盖,配合得极其默契,把两人的退路都封死了!
“果然是人搞鬼!”萧逸冷哼一声,青玄剑终于出鞘!剑光如青虹乍现,在空中划几道精准弧线,“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射来的弩箭全被击落!
他的剑法不仅快,还带着独特的预判——看弩箭射出的角度,就能判断出箭手的位置,提前封死弩箭的来路,连一支都没漏过,击落的弩箭落在地上,还在“嗡嗡”作响。
叶知秋彻底怒了,残月剑完全出鞘,月白色剑光暴涨,像冷月清辉洒满二楼!她身随剑走,剑招凌厉如霜,直扑刚才白影出现的书架后方——那里有个穿着白色长袍、脸上涂着油彩的人,正手忙脚乱地想启动另一个机关,手里还攥着个铜制的扳手,脸上满是慌乱。
“留下!”叶知秋娇叱一声,剑尖直点对方肩井穴!那人武功显然不高,吓得怪叫一声,转身想跑,却被叶知秋一剑拍在背上——她控制了力道,只让对方疼却不伤筋动骨。那人闷哼一声扑倒在地,摔得龇牙咧嘴,白长袍也被地上的灰尘弄脏了。
萧逸像鬼魅般在二楼穿梭,脚步轻盈得像踩在棉花上。他不用剑,只用剑鞘连点,把另外两个躲在暗处操纵机关、同样装扮怪异的人制住——一个躲在书架后面,一个藏在楼梯拐角,两人刚想喊,就被剑鞘点中哑穴,只能瞪着眼挣扎,嘴里发不出声音。
整个过程里,他身法飘逸,剑招举重若轻,像闲庭信步般就解决了麻烦,连呼吸都没乱。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三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被捆得结结实实,扔在二楼地板上,脸色惨白,身子抖得像筛糠,眼神里满是恐惧,不敢看萧逸和叶知秋。
萧逸踢了踢那个被叶知秋制住的“白影”,他踢的是对方的膝盖弯,让对方更难挣扎。“说吧,谁指使你们在这儿装神弄鬼?目的是什么?”他语气随意,像在问今天吃了什么,可眼神里的冷意却让对方打了个寒颤,不敢撒谎。
那“白影”哆嗦着刚要开口,嘴唇动了动,还没发出声音,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咻——”的一声,划破了书院的宁静!
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脚步声整齐有力,显然来了不少人,而且是受过训练的。
“不好!外面有埋伏!是冲我们来的!”叶知秋脸色一变,听出外面的脚步声训练有素,步伐均匀,绝不是普通衙役或书院守卫能比的,更像是江湖上的打手或私兵。
萧逸眼神一冷,俯身迅速在那“白影”怀里摸索,摸出一块刻着奇怪纹路的木牌——木牌是黑檀木做的,上面刻着个类似“影”字的图案,边缘很光滑。他看也不看塞进怀里,同时低喝:“从后窗走!”
他拉起叶知秋,一脚踢开后窗,窗户“哗啦”一声被踹开,碎木片飞溅。两人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就在他们跃出的瞬间,藏书楼大门被人猛地撞开,“轰隆”一声,门板撞在墙上,震得灰尘簌簌掉。十几名手持钢刀、身着统一黑色劲装的汉子冲了进来,个个面带煞气,眼神凶狠,钢刀上还泛着冷光。
“追!别让他们跑了!”为首一人厉声喝道,声音中气十足,显然功力不弱。他挥了挥手,手下立刻分成两队,一队追向后窗,一队在楼内搜查,动作迅速,配合默契。
萧逸和叶知秋落在后院,毫不停留,施展轻功向书院更深处、连接后山的方向疾驰而去。后院长满了杂草,还有几棵枯树,他们踩着杂草和树根,速度极快。
身后黑衣人的呼喝声和脚步声紧追不舍,钢刀劈砍树枝的“咔嚓”声听得清清楚楚,还有人在喊:“别让他们跑了!教主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些是什么人?不像官府的人!”叶知秋一边疾奔,一边问道,气息因运功而微微急促——体内的寒毒又被牵动了,经脉隐隐作痛,像有小针在扎。
萧逸回头瞥了一眼追兵,眼神锐利如刀:“看他们的配合和身手,像是某个势力圈养的打手或私兵,动作里带着点影阁的路数,又不太像。”他攥着怀里的木牌,指尖能感觉到上面的纹路,“很可能和书院闹鬼的幕后主使有关!我们恐怕撞破了件不小的事,他们是想杀人灭口!”
两人穿过一片荒废的园林,园内的假山、池塘都长满了杂草,假山石上还爬着藤蔓,池塘里的水都发臭了。眼看就要进入后山树林,只要进了树林,凭着地形优势就能甩开追兵,前方突然出现一道高墙,有两人多高,墙上还插着尖刺,挡住了去路。
而身后的追兵已经越来越近,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和脚步声,甚至能看到他们手里钢刀的反光!
“翻过去!”萧逸当机立断,正要提气上跃,高墙另一侧突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此路不通!两位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吧!”
话音未落,墙头之上赫然出现三道身影。为首的穿青衣,面容阴鸷,嘴角勾着冷笑,眼神像毒蛇似的盯着两人,手里一对“吴钩剑”泛着冷光,气息凌厉,分明是高手!
他身旁两人也太阳穴高高鼓起,目光如电,手里握着长刀,刀身厚重,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萧逸和叶知秋。
前有强敌拦路,后有追兵逼近,萧逸和叶知秋瞬间陷入了包围之中。
萧逸将叶知秋护在身后,手臂微微弯曲,刚好挡住叶知秋的要害。青玄剑横在胸前,剑身上的青光闪烁,脸上惯有的懒散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锐利。
他低声道:“看来这书院里的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叶姑娘,怕是要活动活动筋骨了。”他快速扫过前后的敌人,心里已经在计算退路和交手的顺序。
叶知秋深吸一口气,残月剑发出清越的嗡鸣,像是在回应她的战意。她眼里没有丝毫惧色,只有凛冽的战意,体内的寒毒疼痛被战意压了下去。她握着剑的手,指节泛白,却稳得很:“正好,我的剑也该饮血了。”
话音落,她的周身已经散发出淡淡的剑意,像一层薄霜,笼罩在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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