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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柠檬与走音的弦
清晨的生物钟将悸满羽从睡梦中唤醒。她有些迷茫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趴在阳台的小桌子上,脖颈和肩膀因为别扭的睡姿传来阵阵酸麻。身上盖着一条熟悉的薄毯,带着司淮霖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
她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毯子从肩头滑落。走进屋内,房间里静悄悄的,司淮霖的卧室门开着,床上空无一人,被褥整齐。她的目光转向客厅那张旧沙发,上面随意搭着的薄被和微微凹陷的枕头痕迹,清晰地表明有人在这里睡过。
她……难道在客厅陪了自己一夜?这个认知让悸满羽心头微微一滞,像被羽毛轻轻搔过,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涩意。她走到厨房,用玻璃杯接了水,就着温水服下每天必需的药片。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似乎没有以往那么难以忍受。
刚放下水杯,门口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轻微“咔哒”声。
司淮霖推门进来,手里拎着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和豆浆。清晨的阳光从她身后涌进来,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她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的悸满羽,动作自然地扬了扬手里的早餐:“醒了?正好,吃早饭。”
她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仿佛昨夜那个悄悄盖毯子、甚至可能守在客厅的人不是她。
“嗯。”悸满羽应了一声,走过去接过豆浆,指尖触碰到温热的塑料杯壁,“你……昨晚睡沙发?”
司淮霖正把一个包子塞进嘴里,闻言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含糊地“嗯”了一声,像是随口解释:“回来晚了,看你睡得香,就没吵你。沙发也挺舒服。”她三两口吃完包子,拿起另一杯豆浆,目光扫过桌上那罐柠檬蜂蜜,嘴角弯起一个明显的、带着点戏谑又真实的弧度,“谢了,柠檬水。”
悸满羽看着她,心里那点微妙的情绪被她这坦荡的态度冲淡了些,也轻轻笑了笑:“不客气,希望合你口味。”
“肯定合。”司淮霖喝了一大口豆浆,像是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一下,笑容变得有些促狭,“昨晚在酒吧,我还跟奇鸢那家伙吹呢,说他那半吊子调酒技术,搞的什么柠檬酒,估计还没你这罐子玩意儿醒神。幸亏他没想不开真去干调酒,不然‘拾光’隔壁就得开‘失光’了,客人都得被他送走。”
她说话时神采飞扬,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惹人厌的得意和调侃。悸满羽被她的话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心底最后一丝刚醒来时的朦胧和拘谨也消散了。“哪有那么夸张。”她轻声反驳,语气里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放松。
“真的,不信下次让他给你调一杯试试,保证你终生难忘。”司淮霖信誓旦旦,拿起书包甩到肩上,“走吧,上学。”
两人并肩走出老旧的小区,晨光正好,海风清爽。路上偶尔遇到相识的邻居,阿婆提着菜篮子,看到她们,笑眯眯地打招呼:“霖霖,满羽,上学去啊?”
“嗯,阿婆早。”司淮霖应着。
悸满羽也学着司淮霖的样子,微微点头,轻声说:“阿婆早。”
这种融入日常的、被认可的感觉,让悸满羽的心像是被温水浸泡着,柔软而安定。
路过那个废弃花坛时,她们习惯性地放慢脚步。那只被叫做“吉他”的橘白小猫正蹲在它那个升级换代过、铺了软垫的猫窝旁,小口舔着碗里的牛奶。听到脚步声,它警惕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在晨光下像透明的玻璃珠。看到是她们,它没有像最初那样惊慌逃窜,只是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咪呜”,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享用早餐。
“看来阿婆又喂过了。”司淮霖看着那个干净的小碗说道。
“嗯,”悸满羽蹲下身,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小猫,“它好像胖了一点。”
“是你喂得太勤了,小馋猫都被你惯坏了。”司淮霖语气带着调侃,但眼神是柔和的。
她们没有停留太久,继续往学校走。路上,很自然地讨论起昨天的功课。
“对了,”司淮霖侧头问,“昨天华姐发的那套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你做的多少?”
“我看看……”悸满羽从书包里拿出卷子,两人一边走一边讨论起那道复杂的函数题。悸满羽思路清晰,讲解起来条理分明,甚至在司淮霖提出一种更取巧的解法时,她能立刻指出这种解法适用的范围和潜在的风险。司淮霖听得认真,偶尔点头,或者补充一个细节。
“可以啊,悸老师,”司淮霖挑眉,语气带着点佩服,“这题华姐明天讲估计也就这水平了。”
悸满羽被她叫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耳根微热:“没有,只是刚好对这种题型比较熟。”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们身上跳跃,将讨论题目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这种并肩前行、互相探讨的氛围,让原本枯燥的上学路也变得生动起来。
快到学校时,她们遇到了同样哈欠连天的左叶和李铭。
“早啊,两位大学霸。”左叶推了推眼镜,有气无力地打招呼。
“早。”李铭揉着眼睛,看到司淮霖,立刻来了精神,“霖姐,昨晚战况如何?有没有把奇哥喝趴下?”
司淮霖白了他一眼:“喝什么喝,我是去唱歌挣钱,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脑子里只有打架和起哄?”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李铭嘿嘿一笑,凑近些压低声音,“说真的,霖姐,你那把吉他的三弦,是不是该换了?上次在‘蓝调’排练我就听着音有点飘。”
司淮霖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说:“知道了,就你耳朵灵。回头有空再说。”
悸满羽在一旁听着,心里微微一动。她想起之前隐约听到司淮霖提过一嘴琴弦旧了,看来是真的。她知道一套好点的琴弦对司淮霖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可能是她好几晚驻唱的收入。她没有插话,只是将这个细节默默记在了心里。
走进校门,喧闹的人声瞬间包围了她们。教学楼里,抱着作业本的学生匆匆跑过,值周生站在门口检查着装,广播里放着节奏轻快的晨曲。一切都充满了周二早晨特有的、忙乱又生机勃勃的气息。
在楼梯口分开前,司淮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悸满羽说:“放学别等我,我今天要去趟琴行看看。你自己先回去,记得锁门。”
“好,”悸满羽点头,“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她问得有些犹豫。
司淮霖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语气轻松:“不用,就看看,很快。你回去好好复习,别忘了后天还有物理小测。”
“嗯,那你……也早点回来。”悸满羽轻声说。
“知道。”司淮霖挥挥手,转身汇入了上楼的人流。
悸满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既为她的独立和担当感到骄傲,又隐隐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担心。那把吉他是她的翅膀,而磨损的琴弦,就像是现实悄悄施加的、微不足道却又无法忽视的重量。
她深吸一口气,也转身走向自己的教室。晨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前方黑板上方悬挂的倒计时牌——距离期中考试,还有不到两周。题海依旧汹涌,篝火晚会的期待悬在前方,而生活,就在这些琐碎而真实的细节中,缓缓流淌,将两个原本平行的轨迹,越来越紧密地缠绕在一起。那只叫“吉他”的猫,那把需要更换琴弦的旧吉他,还有那罐甜涩交织的柠檬水,都成了这个夏天里,最鲜活动人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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