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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大事
“而且而且,怎么说呢……”
那个时候大师兄给人的感觉很不好,要形容的话……”江浸月想了想,摸了摸小巧的下巴,挑出了一个自认为最恰当的词,“我觉得他有点想死。”
我眉心一跳。
该死。
他不会也有什么心魔劫吧?
还不等我细想,穿信鸦就舞舞喳喳地飞进宗门嘎嘎乱叫。
这个丑东西是专门用来传递消息的。
比如说哪个宗门出事了,谁闭关了,谁出关了,谁修为长进了,谁外出游历了,他都会声势浩大地叫唤一圈,好消息都变得刺耳了。
毕竟原型是个乌鸦,那动静着实不太好听,让人下意识地觉得它嘴里不会憋什么好屁。
可这次却实实在在地算是个好消息——傅宴惊历练回来了。
他整个人似乎憔悴了不少,脸上带着几道血痕,像是没少受罪,但是好歹看起来还是挺有精神的。
傅宴惊从储物戒里拿出来了一大把丹药就往我嘴里塞,我被噎得直翻白眼,拍了拍他的手,“好了,好了,你别着急……我会吃的。”
看见他这副憔悴的样子,说实话我心里也不好受,跟他拉拉扯扯半天,一回头就发现我们的师尊崔珏正面无表情地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我们。
他的白发泛着浅浅的银色光泽,看起来仿佛是上好的绸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身子一抖,差点摔进傅宴惊怀里。
他怎么出关了。
太吓人了。
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垂下了眸子,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身旁的傅宴惊捏了捏我的手心示意我安心,接着拉着我站起身来给崔珏行了一个礼,声音平淡,“师尊。”
崔珏抬了抬头,没什么反应地瞥了一眼我和他,闭了闭眼,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他的眸子深邃如同一汪见不到底的寒潭,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我们交握的手,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沉默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带着我们一起去东华楼。
东华楼是据说是历代阁主用来储存天机的地方,通常只有德高望重的长老以及那种特别优秀的弟子才能够进入。
傅宴惊好像来过几次,但是我却一次都没有来过。
虽然我的成绩在整个仙门里确实数一数二,但是无奈长老里几乎没有女性,带着整个山门的风气也有点儿重男轻女,当出现了同样优秀的男弟子和女弟子时,男弟子总是要更受关注的。
九转十八弯,东华楼的内部复杂至极,跟着师尊七拐八拐,如果不是傅宴惊扶着我,我估计自己早就左脚绊右脚摔个大马趴了。
终于,我们在藏书阁门前停了脚。
师尊虽然实际年龄已经有四五十岁了,可也许是修为精进的原因,面庞还停留在三十出头的年纪,出去说他是我哥都有人信。
所以每次看到他一脸老成的模样我都有些发怵。
看着一脸肃杀的师尊抬手,我下意识以为他要打我,谁知道身后的傅宴惊缓步走了上来,把手交给了他。
师尊和他掌心相贴,闭了闭眼,没一会,藏书阁的大门应声而开。
光芒乍现,一块硕大的石头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条件反射地眯了眯眼。
那座石头泛着淡淡的金光,傅宴惊注意到我的视线,睫毛轻颤,拉了拉我的手。
“傅凛,盛静姝,你们可知错?”
傅凛是傅宴惊的大名,据说是他父亲取的,可他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名字,更喜欢我叫他的字。
想必以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师尊对这件事心知肚明,只有傅宴惊犯了大错或是做了什么格外不可饶恕的事时他才会这么称呼他。
果然,傅宴惊脸色沉了沉,脚步微动,像是无声的反抗。
该来的果然还是要来。
我绝望地闭了闭眼,刚要下跪,却被师尊一挥手挡了回去。
师尊不知道在那一瞬间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刹那变得铁青,“谁教的你动不动就下跪,我说什么了吗?”
“我只问你,重伤同门,私自下山,你认还是不认。”
我捏了捏手心,辩无可辩,“认。”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把私人情感带入日常行动是我之过,因为一个男人而让心魔趁虚而入是我之失,一时恍然就重伤同门是我之错。
没什么好狡辩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应该受罚的。
师尊却没再看我,抬眸,与站在我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的傅宴惊对上了视线。
半晌,不知两人无声地交流了什么,只见他们同时收回视线,又默契地把目光投向了那块巨大的石头。
师尊一挥手,石头的金光消散,却像是一面镜子拢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这是三生石,确定了人与人之间前世今生的缘分,想看看吗?”
我其实有些跃跃欲试。
毕竟我只是破庙里出来的孤女,一生无依无靠的,如果不是碰到了师尊,可能就这样在山下庸庸碌碌的度过一生了。
所以其实我的执念就在于想要和人产生羁绊,想要有人能够和我产生联系,无论何时何地,都想有个人等我回家。
所以我其实很好奇,在前世,有没有那么一个人是一直等着我的。
我会不会也有爱我的父母家人?
可是傅宴惊的脸色实在难看,想到这些年他对我的照顾,一时心软。
就算做不成夫妻,他也曾经是我精挑细选的家人,即便以后不能在一起,我也还是想照顾他的感受。
我有预感,他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放下了摸向三生石的手,满心都在纠结,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在角落里傅宴惊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师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我和傅宴惊,不置可否。
接着面色凝重地施法,三生石上确确实实浮现了一面镜子,镜子的边缘被黑曜石镶着边,刻着繁复的纹路,师尊抬手一挥,一副人间炼狱的场景就浮现在我们眼前。
我和傅宴惊看的目瞪口呆。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从藏书阁里出来时已经月上中天了。
周围寂静无声,唯有几声虫鸣回荡在山谷里,更显得这个夜晚静谧至极。
月光静静地洒下来,落了我们满头满脸。
我和傅宴惊告别师尊一前一后地走着,一时之间相对无言。
其实也没说什么。
如果说傅宴惊十九岁一剑动九州是名副其实的天才,那么师尊崔珏三十岁成为化神期第一人就更是天才中的天才。
他是第一个放弃飞升选择守在山下的人。
原因无人知晓。
也许,他也有自己的执念。
执念如果能轻易放下那就不叫执念了。
他有着通晓古今,预测未来的能力。
在他的预见中,天下即将大乱,即便神仙下凡也难挽大厦之将倾。
他也一样无能为力。
但他却不知为何对我和傅宴惊抱有期望。
又或者说,我们身上有着能够改变这世道的东西。
我一脸不可思议。
神仙都救不了,你让我们救?
可是如果师尊说的是真的,等到时局动荡的时候,当一件事变成天下大事的时候,任何人都没有办法置身之外。
无论是我,还是他。
师尊看向我的眼神很复杂。
按理来说,他应该废去我一身修为再将我逐出师门的。
毕竟在仙门修了一身功法,要走了,总得尽数还回来。
可是他眼看着傅宴惊巴巴护在我面前一脸决绝的模样,像是欲言又止,看向我的目光格外复杂。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
如果不是这场即将到来的浩劫,我想我的结局一定和他打算的别无二致。
还说是我运气好还是百姓们运气差呢?
我默默地叹了口气。
留下我不为别的,只为死马当活马医,多个人,救世就多一份力量。
其实他没必要这么做,我也会拼尽全力的。
无论我究竟有没有法力。
日子流水似的过,再次恢复一些灵力,能够走动时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我特意使了个隐身诀把自己藏了起来,隐匿踪迹,偷偷摸摸的下了山。
再次来到桃花村的时候,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看着面前的一草一木,仿佛足够熟悉,却又格外陌生。
一股奇异的恐惧感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想回家,刚要动作,就想起来我已经没有家了。
小老太太的房子已经被我烧了。
被我亲手,一把火给烧了。
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耳光,压抑的酸涩感从心底蔓延开来,仿佛比吃了黄连还苦。
我闭了闭眼,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王婶子的家,刚要过去,就看到一个围着头巾,扎着麻花辫,穿着绿色罗裙的女子蹦蹦跳跳的女子从门中出来。
我缓慢地,缓慢地眨了眨眼,生怕漏看一秒,又生怕她一眨眼就会消失在我面前。
我的隐身诀使得向来很好,即便是修为比我高的人有时也未必能找到我的位置,我放心下来,处于隐身状态,慢慢地跟着她走。
她真的长大了。
个子抽条了不少,小脸红扑扑的,一双杏眼又大又圆。皮肤是非常健康的小麦色,干活时有时候会把胳膊肘上的衣服挽起来,露出的小臂上有着薄薄的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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