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小厨娘

　　“吐蕃赞普干布派遣使者愿求娶大唐公主，前几日刚入京。”文安一双眼里满是惆怅。

　　她掰着手指算，“圣人定不愿让公主远嫁到大藏去，那就只剩几个宗室女了。”

　　“父王担心轮到我身上，连夜召我回京商议此事。”

　　姜悦盈看着初见时潇洒活泼的县主变了副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

　　“那县主准备如何？”

　　文安长叹一口气，“能如何，如若选中了我，我就硬着头皮顶上。”

　　“不反抗吗？”姜悦盈坐在离她最近的木椅上看她。

　　“既我享受了出身带来的好处，自该付些代价。”说罢，文安刚还迷茫的眼神逐渐清透了起来。

　　“县主说得不错，人活在这世上本就不易，所有好处都攥在手里岂不成了神仙？”姜悦盈取出玫瑰酒酿蒸饼，“来尝尝，我特意为你做的，对身子好。”

　　“此事急不得，吃点缓缓。”

　　文安见这圆乎乎的蒸饼，十分可爱，看到有的玫瑰馅料，还能闻到玫瑰浓郁的香气，她咬了一口，能尝到微甜的酒酿和面食本味的清甜。

　　她用手撕开，递给香蓉一小牙，香蓉全塞进嘴里，直点头，香味很浓。

　　姜悦盈突然想到什么，“悦盈谢过县主救命之恩。”

　　文安摆摆手，“没什么，你也是因为我强出头给你惹上麻烦。”她不好意思的理了一下发丝。

　　“那日见你把两个地痞揍得鼻青脸肿，真是好功夫！”

　　“嘿嘿，我这可是童子功呢。”

　　“不过段昭临那家伙着急的很呢，直接命令我去寻你！”文安又在脑内过了一遍那日的画面，越想越来气。

　　“我可是堂堂县主，他虽然曾经是御前红人，但现下可就是一平民，怎敢命令我的！”文安特意将重音放在曾经二字上。

　　姜悦盈有些不想提他，他救了她没错，可算计自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她实属有些犯怵。二人还有了更亲密的接触，她虽嫁过人，可却未曾离男子那般，贴的那样近……

　　文安见她脸色发红，不知在想些什么，摸了她的脑门一下，“这屋内这么热呀，香蓉你开着点窗户。”

　　姜悦盈反应过来，倒是对段昭临的过去有些好奇，“御前红人？这么厉害？”

　　“是呀，他是前金吾卫郎将，直属陛下管辖。”

　　“那为何现在……被贬了呢？”姜悦盈好奇道。

　　“这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打了败战。”文安也说不清缘由。

　　姜悦盈有些狐疑，看来不是普通的败仗，会不会也与她死前听到的那个秘密有关？

　　她强按住自己思绪万千的脑子，管好你自己，不许再胡思乱想。

　　姜悦盈带着歉意向文安道谢，“我本该早日上门道谢，只是突然寻到了生母，后又去长孙府，种种事情耽搁。”

　　勾起了文安的兴趣，缠着让姜悦盈讲讲。

　　“悦盈娘子，你真不容易。”听罢，文安眼角还淌出几滴泪。

　　姜悦盈佯装生气道，“本是开心的事，你怎还哭了。”

　　“不过，我确有一事想请教县主。”

　　见她严肃起来，文安准备洗耳恭听，“你讲，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长孙家与元家有何关系？”

　　文安顿了一下，“长孙家根基深厚，已逝的长孙皇后识大体颇得圣人信任，长孙无忌一心辅佐陛下，从秦王到现下，倒是挑不出什么错处。”

　　“我在外游荡多年，确实不大了解这官场之道。”文安有些无措，觉得自己没帮上什么忙。

　　“元家虽日渐衰弱，但根基还在，两家是否有其他秘密……怕是还需细查。”

　　姜悦盈听了此话安心了许多，既来之则安之。

　　姜悦盈站起来，向她认真行了个礼，“悦盈心无大志，只想赚些钱，盘活铺子保全家平安。”

　　文安点头，“四娘子，你做好份内之事，切莫掺和进鱼龙混杂之事中。”

　　忽然，闻到一股暖锅的香味，文安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好想吃暖锅噢，热乎乎的，江淮之乡善烹鱼虾海鲜之味，吃得有些腻。”

　　“我馋这一口好久了。”

　　“不过，一想到明日回京我这再好的胃口呀，也没喽。”文安双手托腮，望着对面酒楼的暖锅发呆。

　　姜悦盈挡在她面前，竖起手指在她眼前晃着，“去我家，我做给你吃！”

　　“不许因还未发生之事影响今日的好心情。”

　　文安接着就被香蓉和姜悦盈生拖硬拽着到了食肆。

　　门口的招牌是姜悦盈手写的“香满居”，几个大字倒是十分醒目，这几日食肆铺面被收拾的干净利索，钱父新打了好几套桌椅，摆在前堂。

　　布置简单但好在温馨雅致，文安觉得如若味道尚佳，她定会来此品尝。

　　姜悦盈交代文安随意坐下，为其端来一壶茶水，自己便去小厨房忙活。

　　她从凉房内翻找了半天，终于寻见铜锅，顾三交代她时间紧急此物曾熬制过几次中药，后来便闲置起来。

　　姜悦盈像捧着宝似的，端到厨房，里里外外洗刷了个净，低下头细细闻着锅内是否还有药味。

　　差不多之后，她拎了一串猪棒骨，凉水下锅，放姜块，猪骨在炖煮中会分泌许多油脂，作为暖锅的锅底再好不过了。

　　水开后将锅内厚厚的浮沫用勺子撇出来，汤底一下子变得清澈了许多。

　　她交代紫萄帮她看着点锅，半个时辰后见汤成油亮状关火，自己则去采购些明日所需的食材。

　　见她出来，文安一脸惊讶，“这么快？”

　　姜悦盈摇头，“还需一个时辰，我现下去买些用的菜，县主是否一同前去？”

　　文安觉得待在此处也无趣，便陪着她去了市集，只见姜悦盈七拐八拐进了巷子的深处，入最里面的院子。

　　院里的老屠夫支起一张桌子，上面躺着一整只猪，他干净利索的划下旁边的猪板油，顺着排骨用刀尖划开大致轮廓，后又慢慢用力划进去，却未全部划破，只是轻轻抬起排骨。

　　姜悦盈对此情景倒是见怪不怪，笑嘻嘻的进去，“老师傅，明日我要三斤肥膘两斤猪前腿。”

　　老屠夫抬头看是她，“好嘞，还是原来那铺子。”

　　“对，明日我家食肆新开业，老师傅有空来尝尝。”姜悦盈露出两个小梨涡浅笑着。

　　文安与香蓉哪见过这种情景，在门口缩着不敢进，只得默默佩服姜悦盈真是胆大。

　　姜悦盈还想与二人说话，一回头早不见人影。她小跑出来，“好呀，你们两个胆小鬼。”

　　香蓉摆摆手，只觉一股腥味直冲脑门，拉着她俩走远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

　　这下轮到文安嘲笑她了，“至于吗？”香蓉撅着嘴，“也不知刚才干哕的是哪家娘子。”

　　文安吐着舌头，左顾右盼不接话。

　　姜悦盈又买了十来颗菘菜和一小盒鹌鹑蛋，文安好奇道，“菘菜这么便宜，一斤才三钱？”

　　“是呀，不少人囤着菘菜做成咸菜和腌菜吃呢。”

　　文安觉得跟着姜悦盈在这市集上也不无好处，能涨不少见识。

　　回去后，猪肉汤咕嘟咕嘟的，姜悦盈撒入一勺盐调味，舀了一小勺尝了尝真鲜。

　　接下来洗净菘菜，切小片，码在铜锅最底层，方能吸饱汤汁。

　　文安竟也跟着她进来，支支吾吾地说，“我能做些什么？有些饿了。”姜悦盈很是开心，交代把鹌鹑蛋剥皮。

　　文安剥了两个，手又红又疼，蛋还抠破了，姜悦盈教她冷水下锅煮鹌鹑蛋，水只需没过食材即可。

　　紧接着用勺子敲碎蛋壳，继续煮一小会儿，后又用大漏勺捞出放进装有凉水的小碗内，扣上盖子使劲晃几下。

　　这下剥皮变得十分容易，文安忍不住尖叫起来，“你真有一套。”

　　姜悦盈挑了两下眉毛，“你也不错。”将做鲜肉包子余下的猪肉馅加盐、葱花和蒜末，少量多次加水，用筷子不断搅拌，最重要的是需顺着同一方向，直到水分彻底融进肉馅内。

　　肉馅看着鲜嫩多汁，软乎乎又富有弹性，撒上点芝麻油，简直是太香了。

　　文安也被这香味引过来，姜悦盈让她尝尝咸淡，她小舔了下筷子，“可以，再加点盐。”

　　因要做蛋饺，姜悦盈下了足足八个鸡蛋，充分打散，将蛋液由白色搅到黄色，筷子挑上去不会挂壁。

　　文安见她把大铁勺架在锅上，瞪大了眼睛，“你要做甚？”

　　姜悦盈头向左右来回摇摆，“嘿嘿，这是我的秘制烹饪神器。”

　　她用猪油刷在铁勺表面，见表面热油微微冒泡，来一勺蛋液，转动着铁勺将其摊平，直接下肉馅，肉馅不可过多，否则会破。

　　肉馅摊在侧边，用筷子把另一边卷在肉馅上，轻轻按几下粘合在一起。

　　一颗颗金灿灿的蛋饺摆在铜锅上，旁边码上白白胖胖的鹌鹑蛋、小块的冬菇和薄薄的腊肉片。

　　最后浇上肥美的汤汁，铜锅烧好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姜悦盈把锅摆在铺面的桌上。

　　“这下你就是我们食肆的第一位客人啦！”她双手使劲鼓掌，紫萄和姜母也跟着庆贺起来。

　　“好！我就不客气了！”文安拿起筷子让大伙开动。

　　她先是用勺子盛了一大勺大骨汤，夹起一筷子菘菜叶，菘菜被长时间熬煮，变得松软，一口下去软绵绵的。

　　这锅虽叫什锦暖锅，却并非只有素菜，咸香的腊肉片和嫰滑的蛋饺也极其美味。腊肉是用了姜母的法子，腌制好晾晒了几日便能吃，切成薄片，能清晰看到肥瘦相间的肉片，肥的那块呈透明色，好看的很。

　　最好喝的便是汤底骨头汤，经过几个时辰的熬炖，汤头辛香浓郁，冬天喝上一口从头到脚都暖乎乎的。

　　五加坐在最里面，一声不吭的喝完一大碗，把碗举到姜悦盈前，“姐姐，我还要。”

　　姜悦盈一下子激动起来，小螃蟹竟叫她姐姐，热气熏得她脸红扑扑的，头偏过去，“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五加脸憋的通红，又弱弱的喊了一句，“姐，我要喝汤。”

　　“好嘞！”姜悦盈干脆利索的答话，立刻把碗递过去。

　　桌上几人埋头苦吃，话都没说几句。

　　正巧，钱父从外面回来，“我远远就闻到这香味了，做什么好吃的呢？”

　　姜悦盈抬起头灿烂的笑着，“暖锅哟……”，看到后面的人讪讪闭上了嘴，嘴角慢慢下去。

　　“没想到，我也有口福成这香满居的第二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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