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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坊(2)
长安城以西四十多公里的关山,建造着延绵数十里的献陵。陵墓的开凿还没有完工,不过景致错落有致,放眼望去已经甚为辽阔壮观。献陵周围以垣墙为界,陵山下落葬着朝中功绩显著的大臣和皇族子弟,陵山上宫殿房舍,栈道游廊,依山而建,供养如常。
这日,温乔出城骑行半日,来到献陵。在北门见到了陵令官高弘礼,高弘礼见是南衙将军,躬身行礼:“高弘礼,见过温将军。”
温乔扶起高弘礼:“高令官,不必多礼。我碰巧路过此处,想到这里景致安静肃穆,所以到此处走走,顺便祭奠一下柳皇后和两位皇子。”
十四年前,柳皇后犯下谋逆案,与两位皇子,葬于城外荒林。十年之后,李珣感念柳皇后恩情,诏令特赦将此三人迁葬献陵。
高弘礼随温乔在陵山祭奠完毕,两人沿神道缓步而行。“温将军,也是有心。半年前,原是宫中侍女的杏儿,千里迢迢,也来祭奠过柳皇后。”
温乔想着杏儿的名字听着熟悉,随后才想起来,杏儿曾经侍奉过柳皇后,当时她大概二十岁左右,聪慧明理,深得皇后的喜欢。
温乔问道:“杏儿,还好吗?”
高弘礼道:“听说她住在江州,至今仍未婚嫁,与父母住在一起,靠着刺绣衣物和画作,赚些闲钱养家糊口。”
温乔渐渐回忆起来,杏儿姑娘刺绣的手艺确实很好,花草鸟兽,在她手下就像活的一样。当时自己年幼,对她绣的龙,一直印象深刻。
温乔望着眼前的关山,沉下一口气,开口道:“高令官,你还记得李源和李晖迁葬与此的情况吗?”
高弘礼知道温乔和李源的关系,只当是他思念旧主,再说自己也有几分同情柳皇后的遭遇,对温乔的问题也就没往深处多想。
高弘礼答道:“四年前的事情,我记得,皇上诏令侍卫将三人迁葬至陵山上,也没什么特别,到是李晖的棺木似乎有被破坏过的痕迹。这三人身份特殊,我们也不敢深究,便埋在山里,算是落葬。按道理来说,没有人会去城郊荒林,破坏墓地。当时我在宫中任职,记得杏儿到是参与柳皇后落葬荒林的整个过程,随后才回到江州老家。”
高弘礼皱着眉头,无奈道:“我当时就应该问问她,是什么情况。”
温乔听着高弘礼的话,目光冷静地答道:“柳皇后逝去多年,现在向杏儿姑娘问起这些话也是让她徒增伤感,不问也罢。”
温乔随后在献陵又停留了片刻,便动身返回长安城。
夜至亥时,齐戈三人来到常乐坊。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名随从,随从拉着一辆装满铁矿石的马车在赌坊门前停下了脚步。
赌坊门外亮着烛火,王溥领着随从,一共五人在门口等候。这些人看到齐戈过来,先是看了看马车内的铁矿石,确定是自己需要的东西,才将自己的刀剑交给门口站着的两位少年。
齐戈,柯永和张彻也交出手中长刀,进入赌坊。大堂内,桌椅收拾整齐,比起张彻上次进来,看上去要宽敞很多。王溥领着齐戈等人走到里间看过赌坊存银,又回到大堂。
大堂内,长桌上放着几盏烛火,光线不足,略显昏暗。齐戈和王溥等人坐到桌边,张彻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店内的情形,注意到墙边矮柜,没有合上的移门内,倒映着剑刃的寒光。
王溥的随从拿出赌坊账册,地契,摆开放在长桌上。三名随从坐在桌边,两名站在王溥身后。
王溥站在长桌后,看着众人:“齐戈,你给我铁矿石数量太大,我需要三天的时间分批运出长安城。”
柯永嗤笑一声:“当初说要铁矿石的是你们,现在又害怕被官府查出来,这是你们要解决的问题,我们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张彻不动声色地走出大堂,在檐下阴影处找到两名少年。“你们等我暗号。”他压低声音,“将齐戈,柯永和我的长刀给我们。”
两名少年交换了眼神,似乎还有些犹豫。
“王溥这家伙私下藏着刀剑,他想杀了我们。”张彻将手肘在少年身上推了一推,“你们既然已经站到我们这边,救了齐戈的命,他不会亏待你们。”
较年长的少年沉吟片刻,认真道:“知道了,希望你们不要食言。”
张彻拍了拍他的肩,回到大堂。
王溥身后的侍卫见张彻走到店外,又走了进来。两人同时注意着张彻的双手,看到他手里没有拿着长刀,才放心地移开视线。
齐戈道:“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后,我不希望看到你的人再待在常乐坊。”
王溥身后两名随从,向后退了几步,俯身从矮柜里拿出刀剑。
张彻连忙向屋外的少年,发出暗号,从他们手里接过长刀,扔向齐戈和柯永。
王溥接过随从递来的刀剑,踏上长桌,向齐戈挥刀而出。
齐戈起身向后退步,来不及避开刀刃,胸前被划出一道血口子。
柯永接过张彻扔过来的长刀,递给齐戈。王溥转动手腕,逼上前来,出刀砍向齐戈腹部。齐戈顺着刀势挡下攻击,找准空隙,刺中王溥胸膛。王溥中刀之后,胸前的伤口鲜血不断向外翻涌,挣扎片刻,沉重地倒在地上,没有了气息。
一场混战之后,齐戈,柯永和张彻杀死了赌坊内所有的随从。齐戈让两名少年来到店内,重新点燃烛火,处理现场。
柯永嘴里呛了一口鲜血,再加上受不了店内浑浊的空气,走到店外,往地上狠狠啐了口水。
柯永抬头见到张彻站在墙边,手里拿着酒壶,不屑道:“你小子到挺机灵。”
张彻递过酒壶,柯永大口喝着壶中酒水。张彻注意到柯永右手的伤残,缓缓说道:“你的右手怎么回事?”
柯永咬牙道:“见鬼!该死的小子伤我的,我恨不得将他乱刀砍死。”
“山雀?”
柯永喝完酒壶里的酒,“砰”的一声,将酒壶摔到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他这小子不像你。”柯永忽而开口,接话道,“懂人情世故,小杂种冷得就像寒冰,目中无人,出手狠毒,偏偏齐戈又看中他奇不奇怪?”
“怕是手上有点本事。”
“有本事也是糊弄人的。”柯永眼中流露出不屑的神色,一脚踢开地上的瓷盘,“那是运气,他不可能一直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现在去哪里了?”
柯永向店内使了一个眼色,凑到张彻耳边,压低声音:“别多问了,齐戈不想听到这些。”
柯永重重拍了拍张彻的肩膀,提高音量:“这壶酒以后回请你。刚才齐戈在店里说了,让我先回城南客栈。这地方也没什么好多待的,我先回去了。”
说罢,他转过身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张彻刚转身,便与齐戈迎面撞上。齐戈一把将他按在墙上,眼中疑云密布:“你不过就是凉州来的杂小子,哪里使得这么好的剑法,做事还这么机敏,你到底是谁?”
张彻沉默良久,转而用浓重的凉州土话道:“我当然是凉州人,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穆天吗?”张彻猛地推开齐戈,发起火来,“你也可以去派人去调查,如果你一直这么对自己人的话。”
齐戈推到墙边,抬起眼恶狠狠地盯着张彻。张彻也不退让,续道:“我刚才可是救了你们,你却在背后捅刀,我算什么,就这样莫名其妙变成叛徒了吗?”
齐戈上下打量着张彻,看了很久,才裂开嘴笑了起来:“从现在开始,你是我们的人了。等会儿先将铁矿石藏到青楼,等风声过了,我们再想办法送回去。”
已过子夜,青楼内却仍有几间客房亮着灯火,丝竹弦乐的声音“咿咿呀呀”飘至店外,听不真切到底在唱些什么。
两人绕到后院,将马车停在马房外。马匹由于刚到陌生的环境,受到惊吓,还未卸下马鞍和绳索,便来回走动,导致马车内掉出一些铁矿石,落在地上。
张彻俯身拾起矿石,看到上面刻着河西道兵营的白虎图腾。
齐戈看了一眼张彻,冷笑道:“怎么?你小子认识这个标记?”
“我在凉州见过。” 张彻将铁矿石放回马车,转过身去,“这是肖钧夷兵营的符号。它们来自凉州?”
齐戈道:“李绪和兵部职方司赵昆早有勾结,再加上一个崔小言,他们将铁矿石藏在我这里,说是以后会有大用处。张彻,你记住,这件事情不得外传,若是让李绪和崔小言知道,我们都要受责罚。至于柯永,也不要多说,他对我不太忠心,我不信任他。”
齐戈在马车里翻出一把短刀,扔给张彻:“这把刀是赵昆的,出了那事情之后,没人敢用,听说这把刀认人。”
张彻接过短刀,黑色的刀鞘上刻着腾龙纹路,纹路深处布满青色的锈斑,刀柄末端还印下古怪的行云图案,刀柄握在手里寒冷得难以触碰,像刚从冰窖里取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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