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什么

　　广播里的杂音越来越刺耳，那咿咿呀呀的调子像生锈的锯子在磨耳朵。林霄下意识地捂住耳朵，眼角的余光瞥见墙角阴影里，有团灰黑色的东西正慢慢蠕动，边缘模糊得像打了马赛克，却能隐约看出是人的轮廓。

　　“别看！”庄寒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林霄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回头时正撞见庄寒眼底翻涌的惊惶——那是他从未在这个永远冷静的学霸脸上见过的表情。

　　阴影里的东西似乎被惊动了，蠕动的速度陡然加快，地面那道暗红色的痕迹像活过来的蛇，顺着墙角往他们脚边游窜。庄寒拽着林霄转身就跑，书包甩在背后哐当乱响，里面的物理练习册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出来，纸张散了一地。

　　两人一口气冲到操场，秋日的晚风灌进喉咙，带着草屑的腥气。直到跑出教学楼的阴影，庄寒才松开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手背上青筋暴起，手腕内侧的红痕已经爬到了手肘，像条正在吸血的蚯蚓。

　　“那到底是什么？”林霄的心脏跳得快要撞碎肋骨，他回头望了眼教学楼，夕阳正往云层里沉，整栋楼的窗户都暗沉沉的，像无数只盯着他们的眼睛。

　　庄寒没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给他。林霄低头一看，是块老式机械表，表盘边缘磕掉了块漆，指针卡在三点十五分，表盖内侧贴着张泛黄的照片——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并肩站在香樟树下，其中一个眉眼像极了庄寒，另一个……林霄猛地抬头，那分明是去年的自己。

　　“这表……”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去年这个时候，他根本不认识庄寒。他们俩一个是上课睡觉的体育生，一个是独来独往的学霸，连说话都没超过三句。

　　“它比体温计先碎的。”庄寒的声音发哑，他抬手抹了把脸，指缝间漏出的眼神带着种破罐破摔的疲惫，“三个月前，在物理实验室。”

　　林霄的脑子“嗡”的一声。三个月前的物理实验室确实出过事——晚自习时突然停电，监控拍到有团黑影在里面飘，后来学校说是线路老化短路，封了一周才重新开放。

　　当时他只当是同学编的鬼故事，现在想来，那天晚上庄寒也在实验室。

　　“水银不是普通的水银，阴影里的东西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庄寒靠着操场的铁丝网，指腹摩挲着那块停摆的手表，“三个月前它就来了，被我用这表暂时压住，现在表碎了，体温计里的‘饵’被触发，它自然就醒了。”

　　“饵？触发？”林霄觉得自己像在听天书，“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跟我们有什么仇？”

　　“不知道是什么，但它在找东西。”庄寒的目光落在他胳膊上，那里还留着早上被水银珠烫到的红印，“或者说，在找‘标记’。你手上的印子，我手腕上的红痕，都是被标记的证明。”

　　林霄猛地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栏杆，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梁骨爬上来：“为什么是我？我跟你一样，那天根本没去过实验室！”

　　“因为香樟叶。”庄寒从口袋里掏出片干硬的叶子，边缘已经发黑，“运动会那天你帮我捡的那片新鲜叶子，和我夹在练习册里的干叶，其实是同一个东西的两半。当它们重新碰到一起时，标记就会自动转移到接触过的人身上。”

　　林霄想起昨天把香樟叶塞进练习册时，指尖确实被叶尖划了道细小的口子，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那时候标记就已经落在他身上了。

　　“那现在怎么办？它找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庄寒还没来得及回答，操场入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赵宝举着个断了表带的电子表，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圆脸上满是惊慌：“庄寒，林霄，你们看这个！刚才在教室捡到的，时间一直在倒着走！”

　　林霄低头看向那块电子表，屏幕上的数字正在疯狂跳动——18:30变成18:29，紧接着跳到17:50，短短几秒就从傍晚倒回了下午，而且还在不断倒退，数字边缘闪着诡异的红光。

　　“这是……何雨的表。”庄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早上还戴着，说表带松了，一直在念叨要去修。”

　　赵宝点点头：“对啊！我就是看到何雨的座位空着，地上掉了这个才来告诉你们的！她人不见了，夏梦说最后看到她是在教学楼拐角，就是你们刚才跑出来的地方！”

　　林霄的心猛地一沉。教学楼拐角，正是刚才阴影里的东西消失的地方。

　　“它不止找我们两个。”庄寒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被标记的人可能不止我们，何雨应该也接触过什么……”

　　话音未落，操场的广播突然又响了，这次没有杂音，直接传出一段清晰的电流音，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麦克风：“滴答……滴答……还差三个……”

　　电子表上的数字刚好停在14:15，屏幕突然闪了一下，变成一片漆黑，紧接着裂开一道细纹，和庄寒那块机械表的裂痕几乎一模一样。

　　“还差三个什么？”赵宝吓得声音都在发抖，“何雨会不会出事了？”

　　庄寒没说话，只是抬头看向教学楼。三楼的窗户里，有个模糊的人影正趴在玻璃上，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看不清是谁，但林霄认出那身校服是何雨的。

　　“何雨！”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窗户里的人影动了动，缓缓抬起头。那张脸白得像纸，眼睛里没有黑瞳，只有一片浑浊的白，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

　　紧接着，那人影突然举起手，手里攥着的东西在夕阳下闪了一下——是半片香樟叶，和庄寒口袋里的那片干叶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片。

　　“她被‘同化’了。”庄寒的声音冷得像冰，“电子表倒走，是在倒计时。当时间倒回三个月前的那个晚上，所有被标记的人，都会变成和她一样的东西。”

　　赵宝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跑吗？”

　　“跑不掉的。”庄寒从书包里翻出个泛黄的笔记本，页面边缘都卷了毛边，“这是我三个月前记的，上面说要阻止它，必须找到‘原物’。我一直没找到，现在看来……”

　　他的话没说完，林霄突然注意到笔记本的封面上，画着个奇怪的符号——一个圆圈里套着三道折线，和刚才电子表黑屏前闪过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符号是什么意思？”

　　庄寒刚要开口，教学楼里突然传来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三楼那个趴着的人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走廊里亮起的应急灯，绿光幽幽地在地面上移动，像某种生物的眼睛。

　　“它下来了。”庄寒把笔记本塞进林霄怀里，“拿着这个，去找苏晴和林小满。她们今天碰过何雨的气球，可能也被标记了。我去引开它，操场东侧的器材室有扇通往后山的门，你们先去那里躲着！”

　　“那你怎么办？”林霄抓住他的胳膊，手腕内侧的红痕已经爬到了肩膀，像条正在燃烧的火绳。

　　“我还有这个。”庄寒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铜铃铛，铃铛上刻着和笔记本封面一样的符号，“这是我爷爷留下的，能暂时困住它。记住，千万别回头，别碰任何会动的阴影！”

　　他说完，不等林霄反应，转身就往教学楼跑。应急灯的绿光在他身后追着亮起，像条贪婪的舌头。林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怀里的笔记本突然烫了一下，封面上的符号开始隐隐发光。

　　赵宝拉着他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们……我们快去找苏晴她们吧！晚了可能就……”

　　林霄点点头，攥紧笔记本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跑。跑过香樟林时，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沙沙声，像是有人踩着落叶在跟过来。

　　他猛地回头，香樟树下空荡荡的，只有满地的落叶在晚风里打着旋。可当他转回头时，眼角的余光分明瞥见，一片飘落的香樟叶上，映出了一个倒走的影子——那影子没有头，手里却攥着半片鲜红的叶子，正一步步地，从树影里走出来。

　　笔记本上的符号烫得越来越厉害，像是在提醒着什么。林霄拉着赵宝跑得更快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在那个倒走的时钟指向终点前，找到苏晴和林小满。

　　“我们不会是进入惊悚游戏了吧！”林霄震惊说道。
　　“闭嘴，很吵，想活命就跟好。”庄寒冷静地说道，像是习以为常。

　　可他没注意到，赵宝的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也悄悄爬上了一道淡红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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