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嘛，我只喝乌龙茶

　　三人耳边不再有海风和浪声，她们进入了郑林的梦境，是三步山，边镶红站在岩正山身后有点发愣，这里离埋葬花婆婆的墓地不远，她往东南方向望去，那棵柏树还没有长成参天大树。她回身过来，郑林果然是三步山上的人，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望着他们两人，她确定郑林对岩正山而言是很重要的人，他看到了部分过往，所以对郑林心存愧疚。而郑林对岩正山不设防，在她的过往的人生里，岩正山一样是她非常重视的人，所以他能进入了她的梦境。她做不到的事情，岩正山总是能轻易做到。

　　“师兄，我学会第十招了，那我是不是出师啦！”郑林快步走过来，眼巴巴地望着“岩正山”，“师兄，那我可不可以去指导边师妹练剑？”

　　一石惊起千层浪，她们三人心思各异，但默契地都没说话。

　　边镶红震惊不已，郑林的师兄是龙景，他果然才是真的“岩正山”，而“小师妹”是边镶红，他们三人原来师出同门，那这一切都得到了完美的解释了。这是他们的第一世吗？这一世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她下一世以猪身投胎、郑林身陨？

　　岩正山切实见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龙景，惊慌失措，连连摇头，他是他在阳光下的阴影，他借着他的生命窥探到了世界的模样。

　　郑林再次亲临其境，眼眶比心情更加酸涩，她能以操纵者的姿态让岩正山看到过往，却没有想到会被岩正山再次带回五百年前，变成亲历者。为什么岩正山有这样的能力？她极力克制着身体不发抖，脸色波澜不惊强装镇定。

　　‘岩正山’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淡，“正林，只不过从你上山到现在，十七年了，你才完整学会这十招剑法，你想要怎么指导她练剑呢？而且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和她走的太近，你还天天去找她。”

　　岩正林闻言眉头微蹙，她低头将剑插回剑鞘，抬头时脸色风平浪静，“师兄，我一直都很好奇，当初师兄执意要带她上山，是因为她跟师傅重名吗？师兄觉得这是缘分是吗？所以没有让师妹改姓，让她跟我们一样姓岩。我以为你是很重视师妹的。可是你平常对她一直很疏远，也不曾指导她练剑，为什么？”她无法理解‘岩正山’的做法，他太刻意疏离边镶红了，“师妹她身世虽苦，但留在山下也不见得会活得悲惨凄凉，可是师兄改变了她命运的发展，却又不管不顾。”

　　岩正山和边镶红这时彻底明白过来，为何郑林坚持她的名字也是“郑林”，原来她叫岩正林。而边镶红心头一紧，‘岩正山’的师傅也叫边镶红，所以这不是他们的第一世，她看向郑林，而岩正山一样无助地看着郑林，郑林“哼”了一声。边镶红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对她命运的构成还是缺乏想象。

　　‘岩正山’短暂地无言以对，他其实真的不知道为何三年前会执意要带她上山，或许他当时不应该顺从他的感情。他抬眸望向岩正林，“你天天和她在一起，没有发现她像一只在蓄势待发的狮子，爪牙锋利，只待千钧一发就扑倒猎物。”

　　边镶红觉得‘岩正山’望向岩正林的眼神，似乎越过了岩正林而看到了她的灵魂。他如此评价她，还真是贴切，她想起白荼说的她杀死过‘岩正山’，他没有说谎，白荼是不是‘岩正山’被杀后内心的怨念？她不确定此时的‘岩正山’有没有记忆，还是单纯因为情感羁绊让他又将边镶红带上山来，放在自己身边。而郑林让她看到的那两个人生一定是在这一世之后，‘岩正山’看她的眼神才会那样复杂。她到底为何要杀死‘岩正山’？

　　岩正山看向边镶红，他不理解‘岩正山’为何会这样评价边镶红，她的神色太过淡漠，似乎不意外。他虽然不确定她是否知道原因，但他不傻，他猜测他们之间的羁绊不会是什么美好缘分，可越是孽缘，越是不能释怀。他们一定相爱过，可是厮杀才是他们的开始，他们云泥之别的命运是因为胜者在清醒看着败者陷入绝境，所以边镶红没有前世的记忆也能那样斩钉截铁地说出她会杀死他的话。

　　岩正林看着‘岩正山’，心里忍不住叹气，她知道她一直都真的没有了解过她从小认识的师兄，她的存在只是让岩正山的存在不那么孤单而已，三步山高远空旷了。但她还是有点失落，他对边镶红的态度太复杂了，又太在意了。他还是不懂为什么她喜欢待在边镶红旁边，因为她一样害怕寂寞。她脸上泛起笑容，笑着说话，“原来师兄一直在默默关注师妹，师妹的天赋如此高吗？而且于情于理，师兄你对师妹而言都是有恩，师妹不是那种会过河拆桥之人，她不会恩将仇报的！”

　　‘岩正山’摇了摇头，“我和她是恩是怨此时无法知晓，她究竟是怎样的人，此时也无法下定论。正林，不要太喜欢她，她要做的事情会波及无辜，所以不要太靠近她。”

　　岩正林沉默，‘岩正山’说的话太矛盾了，他既然有这样的认知，又为何会控制不住自己靠近边镶红呢？他说服不了她。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大致也知道，这样的‘岩正山’是因为陷入了爱恋，他被边镶红吸引而不自知。她没有忘记过‘岩正山’第一次看见边镶红的眼神，是心动，是一眼万年。不管他什么时候会意识到这一点，她都不会主动去改变现状，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好的，师兄。”

　　郑林突然抓住了边镶红的手，她站在了她面前，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的双眼，“难以想象吧，这样为我考虑的师兄会为了你杀死我！”

　　她果真是被岩正山杀死的，边镶红的眼神望向郑林的那一刹那，她被拉进了郑林的世界，她被困在了岩正林的身体里，她想让她感受一遍她经历的痛苦。

　　“师兄！”岩正林大喊，往山顶跑去，此时天空乌云翻涌，电闪雷鸣，风雨欲来。‘边镶红’持剑对着‘岩正山’，再往前刺进一点点，剑尖就会刺进‘岩正山’脖子上的血肉，他会死的。她无法理解他们两人为何会走到一步，‘边镶红’看起来是真的想要杀掉‘岩正山’，但他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会愿意被她杀死呢？她哀戚地喊了一声，“师妹！”她不断靠近他们二人，伸手握住剑身想要拿开了边镶红的剑，剑身太锋利了，疼痛和鲜血同时流淌。

　　“放手！”‘边镶红’呵斥了一声，她的剑慢慢往下收，示意岩正林松手，她的剑离开了‘岩正山’的脖子。岩正林踹了一口气，她和她相处久了，知道她的内心很柔软，像此时她会因为不忍她受伤而停下来。她望向‘边镶红’的双眼，“师妹，你说过你这一辈子一定要做的事情，就是杀死师兄吗？”

　　“是！”‘边镶红’的眼神太过坚定，“这辈子，我要做的事情都是杀死岩正山！”

　　‘岩正山’闻言哈哈哈大笑，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边镶红，却一言不发。

　　岩正林双手紧紧抓着边镶红的手臂，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边镶红一样想问，为什么？她看向‘岩正山’，他的眼神太过奇怪，这太不正常了。

　　‘边镶红’抽出了手，“因为他爱我，我也爱他，杀死吾爱，能证大道，得以飞升成神。”

　　这是什么歪门邪道，岩正林直摇头，杀死爱人怎么会成神呢？她在这一刻才觉得‘边镶红’陌生无比，她转身看向‘岩正山’，他还是无动于衷，他性命危在旦夕，可是他坐之不理。她是想想不明白边镶红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毫无反抗之心。她连连后退，“你们两个都是疯子！怎么会有神明是以杀死爱人为代价飞升的？”

　　“当然会有！因为我一定会成功！”‘边镶红’信心满满，“情爱是道，练剑是道，我拥有了情爱、剑法高深，我对成神的迫切、渴望，促使我亲手杀死我的爱人，而我的爱人心甘情愿为我的大道奉献生命，我从的小情小爱化作大爱大情，我超越了生命，自然会飞升成神！”

　　岩正林一下子想不出反驳的话语，但她内心确信这样的证道方式不会成功的，尤其是通过杀死‘岩正山’的方式。而边镶红更是惊讶万分，她明白了这一切因果，三步山上传说的那位证道失败的人是边镶红，是她，她死后怨念深重导致三步山成为不毛之地，所以她世世命运多舛是她的报应？她在三步山超度那些冤魂、厉鬼是在赎罪？边镶红心痛难忍，她还没有感受过这样强烈的心痛，她很快呼吸困难、视线模糊、思绪空白，持续、强烈的痛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真的好痛好痛！

　　“边镶红！”岩正林大喊，“你疯了！你这是忘恩负义！”她骂的是‘边镶红’，双眼却流出泪水，“你忘记了吗？是师兄救了饥寒交迫濒临死亡的你！你怎么能杀他呢？更何况成神有什么好的？你和师兄既然如此相爱，那当一对恩爱夫妻白首到老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牺牲爱人去证那个未知的道？”

　　‘边镶红’叹了一口气，“做人在很多方面的确都挺好的，能找到一个深爱的人也的确很幸福，但有一点不好，就是不能主宰命运。人群中稍微有点权势的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干涉弱者的命运。而且人会生老病死，经历生死轮回；人有悲欢离合，苦尽甘来少之又少。人生苦短，碌碌无为者、麻木不仁者、弱小无助者比比皆是，他们的人生苍白无力，我不要重复那样无聊的人生。岩正林，你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亲切吗？因为是我救了你，把你带上山的，岩正山一人在这里活着的确太孤独了，所以我下山捡了你，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

　　‘边镶红’的语调平静，语气淡定，想在说什么稀疏平常的事情，可是内容令人难以难以理解。“如你所言，做人会饥寒交迫、濒临死亡了，只要做人就会有无尽的轮回，但神不会。所以我努力练剑行侠仗义、积攒功德就是为了成神，我要成为主宰命运的神。为了成神，我比你们、比天下任何一人都用尽全力活着，这哪里是疯，我是太清醒了才会这样做。我也没有忘恩负义，我才是拯救了岩正山的那个人，是我先有恩于他，才衍生出后面的因果。”

　　岩正林不敢置信，这是什么不可思议的因果，她连忙看向‘岩正山’，他点了点头，这太荒谬了，这不可能！她第一次见到边镶红的时候她明明还是小孩子，她又猛然转过身去盯着‘边镶红’，她用力瞪大双眼看清楚她的容貌，瞬间跌坐在地上。她终于发现‘边镶红’和她那位“逝世”的师傅长得一模一样，她们不是名字相似而已，而是同一个人，她修炼到这个境界并没有真正死亡，她带着记忆和修为重新投胎转世回来了。怪不得‘岩正山’心有所感，一定要带她上山，但上山之后态度又如此怪异，他慢慢知道了她的身份，才会那样告诫她，她原来是他们故事的调剂品。她抬头看向‘岩正山’，“师兄，你真的心甘情愿被她杀死，来帮她验证大道吗？”

　　‘边镶红’在看着岩正山，他真的会心甘情愿被她杀死吗？她刚才说的话有一句是假的，她并不爱‘岩正山’，但她要证道，必须要得到‘岩正山’全部的爱，要他的心甘情愿，所以她骗了他。她对他展现出来的情爱不过是依瓢画葫芦，‘岩正山’怎么对待她，她就怎么对待他，她偶尔也会恍惚，原来这就是爱情啊。‘岩正山’真的愿意被她杀死吗？

　　“师傅，你说过你爱我的话是不是一直都是真的？”‘岩正山’望着‘边镶红’，‘边镶红’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是，我爱你是真的，但我想借助你的生命成神也是真的！”可是她看着他的眼神，发现那里面的情绪终究和从前不一样了，发过光东西都会变黯淡了。

　　‘岩正山’点了点头，“好，那我心甘情愿被你杀死！我愿意成为你成神的奠基石。”

《我不服，我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