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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模一样
“如今这人这般模样,大伙自然认定他是受害之人,会替他说话。咱们若一味辩解,反倒显得咱们理亏,不如换个法子,套一套他的话,让他自己露出破绽来。”
江映蓉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赞许,轻声问:“那依你瞧,我们该如何办?”
江芷意也急声道:“是啊妤妹妹,你可有何法子?”
朝他们投去且安心的眸光后,柳倾阮呼出口气,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对着那老者言:“这位病家,您说咱们济善堂的药有问题,这可事件大事。咱们总得把事情查个清楚,还您一公道。”
那老者躺在地上,闻声睁起只眼睛瞧她,而后冷哼道:“这板上钉钉之事,还有什么好查的?”
柳倾阮也不管他说什么,只继续道:“您再仔细想想那日江大夫给您抓药时,可有跟您提过吃这药忌食海物与烈酒。许是因为您当时心里有事,这才没听清楚……若是因为这不小心,伤害了咱街坊邻里的和气,那多得不偿失。”
老者听了这话,即刻从地上坐起身,像是被戳中了心虚的地方,声音陡然拔高:“这大夫根本就没同我说!我抓了这么多年药,哪次听过他说什么禁忌?你们别想拿这些话来糊弄我,就是你们的药有问题!”
柳倾阮瞧出他佯装强硬的模样,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那即是您想不出,我倒是有个法子能帮您记起来。”
“咱们济善堂自开铺以来,凡是在这儿瞧病抓药之人,都会将几时几刻、何人抓药、有何叮嘱,皆记录在案,清清楚楚,从无遗漏。”
“可巧了,我见铺子里伙计整理旧案,发现那日跟您后边来来取药的刘婶,也抓了治头昏的药。不如我寻刘婶来问问,也好当着大伙的面听她说说,那日在您后面排着,可是有无听见江大夫同您提过这忌口之事?”
“若是刘婶说江大夫提了,那便是您记错了,咱们也好解了这误会,若是刘婶说没提,那咱们再商量赔银子的事,总归要让大伙都心服口服,您说是不是?”
老者面上渐渐僵住,眼神也开始躲闪。他本就心虚,知道自己确是嘴贪吃了相冲的东西,只是想借机讹些银子,如今见他们竟拿出了个什么药案,若是真被翻出来,上了公堂他可就占了下风。这样想罢,一时没了底气。
其他街坊见老者不言,也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是啊,我记起我上回抓药,江大夫也提醒过我呢。”
“就是啊,若真是济善堂药方子有问题,怎的这么些年了才出事。”
“定是这人瞧江大夫好说话,这才想着讹上济善堂。”
“一大把年纪了,竟这般不害臊!”
那老者见众人都在议论他,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半天,终究是没了前几日那嚣张的气焰,低声嘟囔道:“我…我年纪大了,有时没听见话也正常……”
“可我也是起了红疹晕了过去,白受了罪,你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罢?”
这话一落,柳倾阮朝江应胡使了个眼色,他即可顺着道:“是是,您确实是受了罪,这样吧,我为您诊脉,再开一副调理的方子,药钱我全免了,再给您包上一两安神的药材,算是咱们济善堂的心意。”
“往后您用药时,多留意些禁忌,别再吃相冲的东西,对您身体也好。这样可好?”
老客瞧街坊们都看着,现下又有了台阶,那能不下,终究是点了点头:“那……那好吧,就依你所言。”
众人见此事了了,也都不自讨无趣,皆散去了。江应胡松了口气,忙招呼着伙计将老者带入铺子内,随后感激的对柳倾阮等人道:“多亏了你们,不然我这铺子,怕是真要被闹垮了。”
江映蓉:“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今我也回来了,日后铺子若有何事,别一人傻扛着。”
江应胡笑着颔首,随后急忙开口:“那…快别站着了,进铺子里暖暖,我砌壶药草茶来。”说罢他便着急的往里走,还险些被石阶绊倒。
“我也来帮忙!”江芷意提着裙摆小跑了去。
江映蓉笑着摇头,领着几人也进了铺子内。
原以为济善堂不过是个寻常市井的药铺,却没料到内里竟这般开阔。青砖铺就的地面扫得纤尘不染,正对着门的是一排乌木大药柜,药柜足有丈许高,顶到梁上,每格屉子上都用标着药名。
就桌案上那些细碎的像是甘草末的东西,都些数用油纸包好,标着炮制日期,半点不显凌乱。
侧墙处摆着四五盏药炉,三口铜炉正燃着文火,冒着热气,汤药的气味从罐口溢出来,不冲不涩。
柳倾阮站在门口,竟有些看呆了。
“妤儿,愣着做甚么?快进来坐。”柳倾阮这才回过神,随着江映蓉走到柜台旁的矮凳前坐下,目光仍忍不住往药柜和药炉上飘,眼底满是新奇。
江应胡从药柜后取出一只白瓷茶杯,又从一个青花瓷罐里抓了一把晒干的草药,投入沸水之中。
须臾,茶汤泛出淡淡的琥珀色,江芷意将茶盏置于托盘上端了出来:“来尝尝,咱们济善堂的药草茶!”
柳穆朝端起一盏,想也没想便往嘴里送。谁知刚喝下一口,便猛地吸了口气,舌头被烫得发麻,脸都皱成了一团,手里的杯子也晃了晃,险些撒出来。
“嘶——好烫!”
江芷意在一旁看得真切,笑得直拍大腿,却也取出块帕子递到他手里,“我就料到表哥会这样,故意没提醒你呢!”
“好啊你这没良心的,还笑我!”柳穆朝抓起帕子,佯装怒气。
柳倾阮亦端起茶盏,小抿一口,浅淡的草药香在嘴中散开,随即喉中竟多了分清甜的回甘,不腻不涩,胃中一阵暖意。
她眼睛一亮,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好喝吧?”江应胡瞧她这模样,笑着道:“这叫甘麦大枣茶,用甘草、小麦和大枣炮制而成,冬日里喝最是暖身,还能安神定志,尤其适合那些夜里因伤痛睡不安稳的人。”
他顿了顿,有些好奇道:“只是妤儿你怎的知我们铺中有药案的?”
“京……”柳倾阮下意识便要脱口出京城的药铺子皆有药案登记,从前青月常替她去药铺取药,不时便会听她抱怨那些药铺伙计配药极慢,配一处便要登记一处,也不知何来这般多的讲究。
如今想来,怕也是为了防止有心之人捣鬼。只是方才她会这般说,便是以为各州府的药铺皆会有药案,难道松江府的并未有?
那她岂不乱对号入座了。
怕他们起疑,她也只得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从前常叫冬儿去街上的药铺买些花草茶,这才听她说的。”
江应胡闻言笑道:“原是这样,你方才的话倒是十分在理。”
济善堂虽说有药案,却也只是记录了卖出草药的多少,及相对的症状,并未将时刻、何人抓药记下。
“有了今日之事,日后若按你所说的做,应当会减少不少闹事之人……”
他话音刚落,只见药铺的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走了出来,臂上,面上皆缠着白布绷带,渗着淡淡的血渍。
“这是止痛的药粉,回去记得用温酒调开,敷在伤处,一日两次,别碰冷水。”
几人应下朝着身后说话之人道了声谢,便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江应胡顿了顿,“他们是驻扎海疆的士卒,操练若是磕碰受伤了,便会来这儿抓些止疼药回去。”
“方才铺子外围了好些人,我怕耽误了伤情,这才喊人将他们从侧门带了进来。”
柳倾阮瞧着那几人的背影渐远,心下忽而一动。
她想学医。
裴熠常年征战在外,身上的伤病定不少,若能学习医术,指不定日后还能派上用场。
江应胡随后笑道:“来同你们介绍一人,这位是陆大夫,是我们济善堂上门瞧病的大夫。”
他侧身,指了指方才同士卒一同出现的男子。
那男子瞧着约莫十八九,身着一身素色布衣,身形修长却不显单薄,眉目清隽。陆砚修闻言,放下手中的药材,转过身,朝着众人拱了拱手,声音清朗温和:“诸位好。”
目光扫过柳倾阮时,他动作微微一顿,呆楞在原地,直到柳穆朝出声,他才缓过神来。
“陆大夫瞧着年纪同我一般大,可是松江人?”
陆砚修压下心底的震颤,摇头浅笑:“我并非松江人。我母家在扬州,自小便学医,后来辗转到了这里,恰好遇见江大夫,便留了下来。”
“扬州?”江映蓉闻言眼睛一亮,“这般说来,咱们倒也算与你有缘了,我们亦是从扬州来的。”
陆砚修也有些意外:“那可真是太巧了。”
可视线又不由得落到柳倾阮身上,眉头微皱。
世上真会有这般巧之事?
这女子与岚儿,竟长得一模一样。
……
府邸大门缓缓打开,谢子钦刚下马,便环顾四周,眉头微蹙:“怎的咱们三人就凭这一个府住?陛下也忒小气了罢。”
他抬手拂去肩上的落叶,满是抱怨,“根本比不上咱们在京城的宅子,连个赏花宴都摆不开。”
薛承宇闻言轻笑:“咱们是来办事的,又不是游玩的,况且这府也够大了。咱们平日里多在官兵驻扎处待着,也不常回来。”
谢子钦背着手,目光扫过庭院里空寂的角落,忽然扬声拍了拍手,朗声道:“你们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府邸门口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一群着淡粉与浅绿衣裙的女使鱼贯而入,个个容貌清秀,眉眼温顺,站成两列,垂首而立。
“见过谢公子,薛副将,裴侯。”
薛承宇一时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你……你这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多人?”
谢子钦挺了挺胸,下巴微微扬起,带着几分骄傲:“自然是提前安排的。咱们虽是来办事,但日常起居总要有人照料。再说了,咱们身份在这儿,身边没个伺候的人,传出去也不像话。”
裴熠瞧着这一幕,无奈的扶了额,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往内院走去:“你们随意。”
薛承宇见状,像是想远离什么妖魔鬼怪似的连忙跟上。
谢子钦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着急道:“哎你们……等等我啊!”
他急忙提步追上去,走了两步又停下,对着立在一旁的庆云开口:“庆云,交给你了啊。”
庆云闻言吓了一跳,稳住心神后,他这才朝美娇娘们瞧去。
一时四周无声,只留着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
三人百般无聊的自府中里外皆逛了一圈,这才回到书房。
谢子钦累的够呛捧着茶盏,想到此行的目的,转头看向薛承宇,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好阿宇,你就真不能给我一个闲散的事儿干吗?为何非得听我爹的,让我从士卒做起?”
薛承宇闻言摇了摇头:“这怎的行,这是你父亲的指示,亦是陛下的旨意,我可不敢乱来。”
谢子钦撇了撇嘴,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他抬眼乱瞧,却见裴熠正立在窗前。
“臭知然,你看什么呢?”
他凑过去,顺着那目光望去,窗外行人络绎不绝,吆喝与嬉笑声此起,好不热闹。
“没想到这松江竟这般热闹!”
裴熠闻言收回视线,随即开口:“我记得此地,可是有座寺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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