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京城
他来到了诸葛幕的故乡京城,可却并没有出去过,也没有去买京城独有的糖果,只是一味地守在诸葛幕的身边。
不断的去触碰他地手掌,去听他有力的心跳,期盼他快些醒来——可并没有……
今年冬日的雪来得特别早,下得又格外久。
城中雪落得厚了,无人打扫。
而这日日夜夜堆积的雪,将开得正艳的花压入其中。
又逢正午的烈阳将雪融化,融成了水。
当晚间再起雪,那花便也被封存在了冰里。
皇宫中,洵殊的身体越来越差,她穿着厚厚的袄子,屋中燃着银丝碳。
“公主,要不今日停一下吧。”小青看着洵殊虚弱的身子担忧着。
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雪景,洵殊面对小青的话语慢了半拍,后反应过来她摇摇头,语气虚弱至极。
“不可,今日停了,明日的符便没有了着落。”她这般说着,伸出了手腕。
“开始吧。”
她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可小青看着那原先白皙无暇的手腕——如今疤痕交错、伤痕累累却是怎么也下不去手。
感受着疼痛迟迟没有到来,洵殊转头看去,瞧见的是小青无声的抹着眼泪。
她看着,那颗软得一塌糊涂的菩萨心肠怎也做不出强人所难的事来。
于是她伸手拿起了瓷碗上放着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对着手腕一划。
匕首是开了锋的,因此她并没有遭受到多少痛苦。
又许是日复一日的割腕放血,只刀刃划破皮肉一瞬的疼痛,她早已麻木。
而小青看着洵殊放出的那碗血,她知道那已经不是简单的血液了,那是救人命的东西。
这荒谬行为的起初,不过是国师提出以仙人之血绘符纸,贴在百姓门上用于抵御妖邪。
而他话中所指的仙人是谁不言而喻。
论洵国上下,唯一能和仙人粘上点关系的,也便只有洵殊这位‘菩萨转世’。
诚然这般能帮助到洵国的事情,洵殊自然是乐意至极,即便是日日放血她也义无反顾。
娇贵的公主,从小到大受伤破皮的次数屈指可数。
最是怕痛的她,现在却要日日忍受手腕处的刺痛,与失血过多的眩晕体虚。
小青小心翼翼地捧着盛满洵殊鲜血的瓷碗,离开了她的房间。
她的速度极快,步伐也极稳,向着另一处房间而去。
她不敢耽搁,因着若是慢了,血液便会凝固得快些,那能用的便少了。
而屋中,是早已准备好一切的逢缘。
小青将瓷碗放在书案上,逢缘一手压着黄符。
一手拿着毛笔,提笔蘸取血液,而后快速地在一张张黄符上绘制着。
这符无一是复杂的。但这些天来,他日日绘,早已烂熟于心。
速度也出奇地快。
屋中,洵殊的手腕已经被随时候着的太医包扎好了。
而她因方才失去大量的鲜血,一时眩晕来袭,缓缓地趴在了桌子上晕了过去。
而屋内贴身照顾的侍女们,也好似习以为常了般。
洵殊本就不重,如今又因日日承受这般苦楚,全然没了进餐的胃口。
恰在这时,有侍女将煎好的药端来。
门外候着的侍女瞧见,摇摇头,示意她现在不需要。
内里,侍女将本就体轻的洵殊抱起,带至床榻上。
为她卸下头上寥寥数支发簪,褪去外衫,盖好被子,任由她睡去。
屋外漫天飞雪,忘言裹着大袄,手中提着一壶酒走在陡峭的山路上。
他来到蘅芜礼闭关的洞府前,伸手折下一根松枝。
抬手间,几息功夫便将洞府前堆积的积雪清扫干净。
远处一只仙鹤飞来,停在忘言身旁不远处,幻化成了一位仙童的模样。
他站在身后,满面不屑地看着忘言在怀中掏出一张人血绘画的符纸,贴在洞府门上。
“快些出关吧,你若是再不出来洵殊可是要先你一步去到阎罗殿了。”忘言说着,伸手抚平符纸。
仙鹤童子看着,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人间的老匹夫,只会一些弄虚作假的事情。”
忘言听着,他当然知这符与平常的无异,也知这一切不过都是人们的自欺欺人。
“凡人所求不过一个心里安慰,他这般也算歪打正着,何须评判他的对错。”
忘言说着,向着山下眺望,看着这好似要被大雪掩埋的京城。
城郊外,谭韵将手中拿着的骨头,一一放到挖好的土坑中。
狐妖日日残害普通百姓,谭韵阻挠不得,能做的也就只有为他们收敛尸骨。
身后竹林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他不需回头便知是何人。
他不欲理会,是不愿自己与那狐妖一样残害人命。
即便这并不是什么好人。
可那人好似并不知般,她依旧凑了过来。
“谭修士……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小四的手摸着竹子,她整个人也想藏在竹子身后。
可这单薄的竹子又怎能藏住她的身型。
谭韵的手死死地抓住泥土,将之攥在手中,压制着他心中的怒意。
“谭修士我知你是好人,不求您能原谅,只求将愧道出。”
可这话却让他再也无法忍受,“你道我是好人,难道将你护在身后的师姐便不是了吗?”
“难道,只因是你口中的好人便要被你这般杀害吗?”
他的手掐在小四的脖子上,眼眶通红的说着这话,话语中尽是愤恨。
谭韵的力气很大,好似要将小四的脖子掐断,“你有愧,你竟还会有愧?”
小四被他提起,感受着死亡的逼近。
可谭韵并没有这样做,即便他恨既了小四,也终不愿杀害人类——因为,师姐说人类不能同类相残。
“你若真有愧,合该绕着我走。”
他欲离开,可身后小四却是哑着嗓子开口道:“我可以帮你唤醒你屋中沉睡的人。”
小四拿出怀中的丹药,她道:“养母救他,只是为了吊住你,现在他三魂七魄,少一生魂,你还魂丹给他吃下不多时便可苏醒。”
谭韵信了小四的话。
不论真假,他都不会放弃任何一丝救活诸葛幕的希望。
丹药吃下后的几日里,谭韵片刻不离的待在屋中,守在诸葛幕的身边。
他一如往常地化作狐狸蜷,缩成在诸葛幕的身上,感受着他胸口的起伏,静静小憩着。
而当诸葛幕的魂魄归位时,他的身体渐渐恢复知觉。
睁开眼时,他的第一感觉是因躺了太久而产生的疲惫,而后是胸口处被压得沉闷。
可当他缓了一会后,看着自己所处的环境,诧异占据了脑海。
‘这是地府?’心中这样想着,他缓缓活动着被子里的手。
将自己身上的东西提起,定睛一看,是一只三尾白狐。
睡着的谭韵被提起时,一下便清醒了过来,与满目疑惑的诸葛幕对上视线。
时隔许久,他又一次听到了好友的声音。
“谭兄?”诸葛幕脑中还记大战时谭韵化出原型的模样,当下呢喃着说出了口。
见人醒了,谭韵便挣脱开了他的手,站在地上化回了人形。
诸葛幕看去,只瞧见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他眼眸中蕴含着些许的诧异,却也很快的接受了。
许是许久未见,他似打趣地说道:“谭兄啊,怎么来到这地府,你竟给自己变成了小孩子。”
“什么小孩模样,这是我本该的样子罢了。”
谭韵说着手上捏了个诀,将自己变回了他熟知的模样。
他并不恼诸葛幕的话语,只说道:“这不是地府,这里是人间。”
诸葛幕眼中接二连三的诧异,谭韵并没有错过。
他无心捉弄,便道:“诸葛兄莫急,你且听我细细跟你道来。”
几番言语后诸葛幕才算是搞清了现状,他看着眼前比以往更加消瘦的谭韵,心痛不已。
恰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传出一道女声,“谭修士,我是小四。”
“我算着日子诸葛修士也差不多生魂归位了,我特来送些稳固神魂的汤药。”
谭韵本就厌她,即便她在诸葛幕的事情上帮助了自己,可这并不足以抵消自己的厌恶。
“放外面吧。”他只道这话。
诸葛幕听着外面的声音,看着自这声音响起时谭韵并不好的脸色,他轻易的猜出了外面人的身份。
于是他默默地,并没有说话,只伸出手拉着谭韵,好似在给予他安慰。
可在他说完这话后外面的人并没有动作,谭韵的耳朵动动。
他心中厌烦更甚,当即怒道:“我先前说过,你,我厌恶至极。何故站在我门外这般讨嫌?”
门外的小四端着药盏,她的眼眸低垂着,失落至极。
可……她有何颜面做出这幅神情,谭韵厌自己是情理之中。
而她作为养母养育在身边的孩子,以人类之身为她做事是合该的。
‘谭修士,或许这一切错误的源头大概便是你那晚救下了我。’
‘若是我死在了妖兽的獠牙之下,现在这里面便会多一位师姐了吧……’
她这般想着,却是又进退两难了。
她的想法倾向于谭韵,可养母又该如何,自己若是没有成功刺杀谭音。
那养母又是何等的失望,自己岂不是破坏了养母本该的计划……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阳光渐渐撕破伪善的黑夜,心中的天平在渐渐倾斜。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