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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覆
凌家终究还是被天家给清算了。
抄家,全家流放南疆,世代不得入京。
天家原以为把凌家拿下了,便能解了亡国的隐忧,可不论是户部还是刑部将凌家翻了一次又一次,都只是翻到了几个铺子和几个芝麻大点儿的产业罢了。
甚至连皇上都亲自下场,也翻不出更多东西了。
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凌家前些日子早已将产业都变卖去赎人了。
终究是下手太晚了。
凌家一行四人在流放途中,南疆又闹起了匪乱,整个流放队伍被一群山匪劫杀了个光。
北边西边和南边一齐乱了起来,中原军疲于应付,自然也就无暇去管那四个既没权力,又没身家的落魄商户了。
“尘郎,你还好吗?”凌落扶起了骆尘,将药吹凉了送到了他嘴边,喂他喝下。
骆尘面色苍白,微笑道:“没事,只是这些天又颠簸了些,老毛病犯了,等过几日到了西域,再养一养便好了。”
凌落哄道:“不要硬撑,我们可以在这里休养些日子,从南疆到西域,我有很多熟识的商户,我们可以在他们家借住几日再走。”
骆尘摇了摇头:“不妥,且不说他们同不同意,现在世道乱了,他们自己的身家都不保,把我们交出去换个平安也不是没可能。”
“我还撑得住,明日一早就走吧。”
凌落点了点头,将药碗放下,又剪了烛花,和着衣裳就躺在了骆尘身边,替他掖好了被子。
他的身子有些冷,可凌落忽然觉得,这个温度莫名有些熟悉。
仿佛,他本来身子就该是这样冷冰冰的。
“娘子,我好冷。”骆尘撒娇般地钻进了凌落的怀里,蹭了蹭她温暖的脖子。
被这么一打断,凌落原本头脑里呼之欲出的记忆又沉了回去,她将骆尘抱在怀里,感受到心上人日渐消瘦的身体,一阵的心疼。
凌落轻轻在他的额头一吻,安慰道:“我抱着你,睡吧。”
“这几日,你为了我已是耽搁了不少赶路的时间,枫弟恐怕会有意见了。”骆尘忽然道。
凌落:“他敢有什么意见,这个家里现在是我和爹说了算,再说娘也希望你能早些养好身子,枫枫他就算有天大的意见也得憋着。”
“落落,我之前与你说过,我想与你生生世世做夫妻,你还记得吗?”
骆尘只有在撒娇的时候,他才会唤她为娘子。
每次他叫出凌落的名字,都带着无比的虔诚与认真。
“自然是记得,因为我也是想的。”凌落抚摸着骆尘的背,感觉到怀中的身子慢慢温暖起来。
骆尘笑道:“那我可不能比你早死,不然我以后先你一步投胎了,你我还怎么做夫妻?”
“那……我们可以老妻少夫?”凌落打趣道,“反正现在你我相处也和老妻少夫差不多,我一直感觉我就是个包养小白脸的女富商。”
骆尘低低地笑了出来,很明显也是十分赞同凌落的想法。
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骆尘困极了撑不住睡着,凌落才缓缓叹了口气。
之前骆尘的身子就是在西域的时候垮掉的。
虽然他每次都说自己能撑住,等到了西域再调养,可凌落真的担心等到了西域之后,骆尘会更虚弱。
现在看来还是在路途中慢些,先把他的身子骨养好了再去去西域也不迟。
凌落抚摸着骆尘柔软的头发,与他相拥而眠。
可上天终究是不眷顾这对璧人。
停停走走两个月后,骆尘终究是没挺过来。
凌落不愿让骆尘孤零零地埋骨他乡,她便想了个法子,等过几日守灵完后,便将骆尘火化了,把他的骨灰随身带着。
凌枫刚听到凌落这惊世骇俗的想法之时,是震惊的。
毕竟从古至今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凌落把骆尘烧了还带在身边,那岂不是让骆尘死了也不安宁?
凌落独自一人在灵堂前跪着,魂不守舍的,凌枫担心极了,他是真害怕姐姐一下子想不开发疯了。
毕竟姐姐与姐夫的感情如此之深。
他安慰道:“姐姐,你别这样,姐夫已经走了,你别太难过,若是因为伤心而坏了身子,姐夫在九泉之下也会为你难过的。”
凌落没吭声,只是两眼空洞地看着面前的棺椁。
凌枫好说歹说了半天,凌落都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叹了口气,起身要走,却被凌落叫住了:“枫枫,我没事,我已经想通了。”
“明日就让尘郎入土为安吧,等之后回京了,我再想个法子接他回去,总不能让他一直孤零零地在这异乡。”
听到“回京”二字,凌枫鼻子一酸,竟是落下泪来:“姐,我们已经被下旨世代不得回京啊……你忘了?”
凌落怎么可能忘。
她锁骨上被烙下的流放标记还在隐隐作痛。
如何能忘得了?
“万一呢?”
凌落望向了凌枫,伸手为他擦去了眼泪,凌枫惊喜地发现,凌落暗淡的眸子里又有了一丝神采。
她应是想通了。
凌枫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地,现在他姐夫没了,如果再多个疯姐姐,那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
待到凌枫离开后,偌大的灵堂中又只剩了凌落一人。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子,走到棺椁面前,看着她的夫君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除了面色苍白些,其余都与平日里别无二致,甚至凌落有种他还活着,他只是睡着了的错觉。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面颊,被冰得缩回了手。
骆尘是真的没了。
温热的眼泪滴到骆尘紧闭的眼角旁,凌落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离不开他。
“尘郎,是我护不住你……”
凌落此生第一次萌发出对权力的渴望。
如果是有了权力,她是否也能对他人生杀予夺?她是否也能护住庞大的身家?是否也能护住骆尘?
若不是因为天家的觊觎,她的尘郎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颠沛流离,落得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凌落空洞的眼中燃起了仇恨的火花。
她要向这天复仇,要将天家从高不可攀的云端,拉入深不见底的地狱。
然后她再爬上去,成为新的天。
她要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凌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振作起来,她很快地料理完了骆尘的后事,与母亲和弟弟一起前往西域,和已经混成了个爵士的父亲见了面。
她在商业上敏锐的洞察力与在战争上的前瞻性很快就让西域几个小国的国王对她刮目相看。
有了凌家巨额的财富做支撑,凌落很快便有了自己的军队。
凌家世代经商,为了护住货物,家族子弟从小都请了专门的武师指导,凌落自然也不例外。
她很快就带了一队兵,在西域和中原军开始打起了零散的游击战。
秘境中,少年面色沉重地盯着正在落着泪的女子,来来回回走了数圈。
骆尘冷着脸给凌落擦去了泪水,质问道:“你又给她安排了何种幻境?她怎会哭成这样。”
少年鄙视地看着骆尘,桀骜不驯道:“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凡人的生离死别啊,她的夫君死了,自然难受。”
“夫君……”骆尘怀抱着凌落的双臂紧了紧,“你为她幻化出的幻境,你给她安排的夫君是谁?”
“?不是我安排的啊,是她自己想的。”少年无辜道,“不就是你吗?还能是谁啊?”
“我真是服了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想杀我啊,本兽可是这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个炎兽,很宝贵的好不好。”
这少年叽里咕噜的抱怨,骆尘是一个字没听进去,只听到他说,凌落想让自己当她的夫君。
至少在她的心底里,有过这种想法。
那他岂不是很有希望?
骆尘刚开始沾沾自喜,转过头又想起之前在冷泉旁边风汐打趣自己的话。
“日后若是凌落爱上的是这个化身,那我看你怎么办。”
当时风汐是这般说的。
骆尘隐隐生出一丝不不祥的预感。
凌落在幻境中是希望他这个化身当她的夫君,那他本尊呢?
待到他解了毒,自然是要收回这个化身,届时这个化身身上与凌落结下的契,也会一并转到他本尊身上。
到时候他该如何与凌落交待?
骆尘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解决的办法,最终决定一切等东窗事发后再说。
现在他真的很好奇凌落到底在幻境中经历了什么。
“你,想个办法让我也进入她的幻境。”骆尘道。
少年警觉了起来:“你……你想趁人之危?你比我还禽兽啊!?我做不到!”
“现在正是她试炼的关键时期,她已经悟出了一个天道,只需要再悟第二个,她便能继承我的机缘,我告诉你,你别来捣乱啊。”
骆尘:“……”
这聒噪的秘境之主,他分明只是想进入幻境去安慰一下凌落,怎么就成了禽兽了?
也不知这少年究竟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少年看着骆尘的面色越来越难看,终于还是有些怕了,妥协道:“罢了罢了,不过就是想看看她幻境里发生了些什么吗?你想知道什么,本兽都告诉你便是。”
求求你别再拿剑指着我了。
少年最后半句话憋在了心里,他是真的怕骆尘一个手抖把它捅个对穿啊。
骆尘言简意赅:“你说得出的,都说与我听。”
少年有些不乐意了,刚想抱怨几句,抬头便看见骆尘面沉似水的模样,瞬间就低眉顺眼地开始给骆尘讲起了故事。
小到凌落每日吃了些什么,大到凌落家族的兴衰,都一一事无巨细地说给了骆尘听。
这幻境虽说荒唐,却也是凌落心中的写照。
她讨厌谁,那人便在那幻境中成了她的敌人;她喜欢谁,在幻境中便与那人走得近些。
所有人中,骆尘唯一不认识的便是那幻境中充当凌落父母与弟弟的一行三人。
还不待他深究,只听得那少年惊呼道:“好啊,她可真厉害,在幻境里不过才几个月,她竟然已经亲自手刃了那个凡人狗皇帝!”
“啧啧啧,那皇帝叫宋瑜沉,你知道这谁吗?和她究竟有什么仇啊,还用得着她亲手去解决?”
骆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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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落:(点头)只要我把他鲨了,他就鲨不到我。
骆尘:谁懂啊,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