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神

　　深夜

　　徐之研睡着后，止歇悄悄的离开。

　　夜晚宫中守卫似乎变少了很多，止歇闭上眼睛感受，果然在皇宫里，她就能清晰的感受到齐韫的血液，她知道他在哪，但是宫里错综复杂，她无意中还是碰到了好多人，大多都是怀疑她的身份，但是都被她一一用法术糊弄过去了。

　　终于她来到齐韫的寝宫，齐韫的寝宫门口依然有人在守夜，止歇叹了口气，见他一面还真难，她看了看四周高高的宫墙 若不是这皇宫真龙之气笼罩，她又怎么会借用人类的身体，若不是借用人类的身体，她的能力怎么会削弱这么多，倘若她用自己的身体，进什么地方还不是轻而易举。

　　但是，来都来了，止歇抬手凝神，指尖流莹勾勒出一片叶子的形状，然后下一秒那片红枫叶就慢慢的飘出去，叶子贴在那些人的面额之上，止歇一步步走近，那些人仿佛被遮住了眼一般，任由止歇进入，止歇轻手轻脚的推开门，那些人依旧笔直的站在门口。

　　止歇阖上门，终于放下了心走进去，齐韫的寝宫很大，映入眼帘的便是房梁上高悬拖地的层层垂帘，止歇觉得新鲜，抬手一一拨开这些柔软的薄纱，月光透过窗棂打在薄纱上，不知是薄纱掩映了月色，还是月色衬托了轻丝，终于她看见了躺在龙床上的齐韫。

　　止歇没有过去，她就这样隔着最后一层帷幔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她上一次见到这张脸，还是在那个黄沙弥漫的战场上，止歇任由自己回忆着那些陈旧的记忆，轻纱微动，止歇回到现实。

　　齐韫的觉轻，最近又总是做那个可怕的梦，所以每次半夜惊醒，都是一头的汗，不过唯一的区别就是不再反应那么大了。

　　齐韫躺在床上，睁开眼醒了醒神，坐起身扶着额头叫人进来。

　　过了半晌无人回应，齐韫便有些烦躁，一抬眼看到垂帘后隐隐约约站着一人，齐韫吓了一跳，即便胸中如擂鼓，但是身为帝王他还是尽快稳住了心神。

　　“谁？滚出来？”

　　止歇脑子里很乱，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确实有点冒失，但是事到如今她转身就走岂不是更奇怪，脑中乱作一团，她一时没有应声。

　　齐韫愠怒：“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天子寝宫！来人！给朕拿下！”

　　眼看齐韫是真的要叫人进来，止歇只好抬手撩开最后一层轻纱，露出一整张脸。

　　“好了好了，你别叫了。”

　　齐韫刚想说大胆，却在看见来人是谁的下一秒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极速的凉了下去，梦中的那张脸竟然就这么真实的出现在他眼前，他全身的血液极速倒流，心跳震耳欲聋，眼睛却一刻也不敢错开，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人。

　　多亏夜色昏暗，止歇没有看到对面那人的真实表情，她只觉得自己在出声后，那人便没再嚷嚷着叫人来，只以为是自己的话管了用。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别害怕啊，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止歇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什么叫想来看看你，她懊恼自己的嘴笨，但也属实是事发突然。

　　“你是谁。”

　　床上那人终于施舍了三个字给自己。

　　止歇一喜：“我是止……”

　　话到嘴边，她突然想到一件事，自己现在是徐之濡，他能看见自己，他眼中的止歇现在是徐之濡的样子，而且他应该也不记得还有自己这个人了，她要是止歇她完全可以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但她是徐之濡，为什么出现在这，她解释不清，完了完了完了……

　　殿中那人欲言又止，明显是不怀好意，齐韫警惕的坐在床上，手慢慢的伸向枕下，握住了一把匕首，然后他就见那人敲了敲自己的头，齐韫的手顿了顿。

　　“额，我，我是……”

　　齐韫的耐心告急。

　　“我我，我是徐之濡！”止歇的大脑疯狂疯狂的转动：“我是来帮你的！”

　　“没错！我是来帮你的。”

　　齐韫一个字都不会信，他不知道这个杀人魔到底想干嘛，但是现在激怒她绝不是上上策。

　　齐韫顺着她说：“帮我？帮我什么？”

　　止歇往前走了一步：“我……”

　　齐韫见状立刻抽出匕首指着她：“别过来！”

　　止歇被他拿刀指着瞬间有点恍惚，似曾相识，她抬起眼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脸，此刻那张脸上除了排斥和警惕，还有隐隐的害怕和无助。

　　止歇觉得自己跟他的关系应该也不至于如此，但是此刻她还是退后了两步，脚下踏着月影朦胧，轻纱拂面欲语还羞。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可以理解为，我们之前见过，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之前。”

　　齐韫知道她一定不是普通人，但是听她这样讲，这样一个恶魔竟然几次三番缠着自己，到底是何居心。

　　“那你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吗？”

　　止歇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排斥自己的靠近，这让她有点为难，但是，刚刚的灵机一动脱口而出，她似乎知道自己这次想做什么了。

　　“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实现，只要你说。 ”

　　齐韫不是听不出来徐之濡言语间的认真，只是他也一时分辨不出她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哼！说得好听，我若是想要九天悬河，无边星辰你也能弄来不成。”

　　止歇歪了歪头：“你竟然，只想要这些吗？”

　　齐韫皱了皱眉，然后他看见止歇突然动了，他赶快握紧了刀。

　　而止歇只是伸出一只手指，在齐韫眼前轻轻一划，无数璀璨星辰漫溢开来，融进了温柔的月色。

　　她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公然使用法术，妖孽！绝对是妖孽！但是当悬浮的星辉来到他面前时，他竟然被这震撼的一幕夺去了片刻神智，他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止歇伸手触摸那淡淡的星光：“当然，这些都是幻相，你若是想看真的，我可以带你去九云洲，那里的更美。”

　　齐韫不知在想什么，似乎真的仅仅是被这幻术魇住了。

　　一颗星辰缓缓朝齐韫这边飘来，他慢慢放下刀：“你真的是来帮我的。”

　　止歇闻言眼睛一亮：“我真的是来帮你的！你可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喜欢什么，你的愿望是什么，你怎么样才能开心，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都帮你实现。”前世欠你的，我今世定会还你。

　　两个人没入星辰里，止歇的目光倔强执拗，透露出来的真诚，齐韫承认他感受到了，直到这时他才观察到，止歇的眸子是黑色的，并不似梦中那般血红，只是他更好奇了，那个梦到底意味着什么。

　　齐韫整理了一下思绪：“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我叫徐之濡。”

　　齐韫很敏感：“徐丞相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父亲。”

　　齐韫想起了那天在丞相府看到的那个人，当时太远没注意到竟然是她，齐韫笑了一声：“徐丞相竟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养了一个妖女！”

　　止歇微微皱皱眉，自觉妖女不是什么好词。

　　“你说你是来帮我的，我怎么相信你。”

　　止歇不明白：“我都带你看星星了，不能证明我没有恶意吗？”

　　“天下人那么多，怎么偏偏找上我？”

　　止歇本想说谁让我能闻到你的血，话到嘴边她说：“因为你也帮过我。”

　　齐韫突然定定的看着她：“……是吗。”

　　面前人和梦中人交替出现在齐韫脑中，突然他抓到了一丝线索。

　　“我帮过你，那看来你欠了我很大的人情啊。”齐韫放低声音，放缓语速，让自己显得温和一些。

　　“这是自然。”

　　止歇看着他想起李牧云被长剑穿胸而过的那一幕，就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来气，她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几步，齐韫没有阻止，止歇蹲下来抬头看他。

　　“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替你实现。”

　　齐韫杯子下的手攥的紧紧的，他强忍住身体因害怕而产生的颤抖，看着近在咫尺的邪魔，他惊觉也许她真能帮自己一个大忙。

　　齐韫俯下身，靠近她：“那如果……我要你杀人呢？”

　　听清他说了什么的止歇皱起了眉头。

　　齐韫嗤笑一声，距离拉回到原来的位置：“就这还说要帮我呢，徐姑娘？我看算了吧，你还是回去吧，不送。”

　　齐韫说着便躺下拉起被子盖在身上，转身不再看她。

　　“你曾说杀人不好。”

　　齐韫没有回应，半晌他听到身后的人又说。

　　“是有人欺负你吗？”

　　昏暗中，齐韫睁着眼睛，眼中狠戾一览无余，但他依然没有开口。

　　止歇叹了一口气：“凡间的事，就是我也不太好插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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