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上嫁男

　　徐父徐母看到信时，气得差点晕过去。为了保全女儿的脸面，他们私下打听邹家的消息，想要追赶上去，可徐母因为太过心急，慌乱中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来，磕伤了小腿，当场就站不起来了。徐父又要照顾妻子，又要打理家里的茶铺和茶园，根本抽不开身，只能先托人打听邹家的住址，等妻子的腿好了再说。

　　徐景颂和邹平在回潮州的路上便私自拜了天地，邹平许诺她，回到潮州后，定会给她补办一场婚礼，让她风风光光地进门。可到了潮州后，邹平却把她安置在一处偏僻的小院里，既不带她去拜见父母，也不提补办婚礼的事。每次徐景颂问起，他都推脱说家里事务繁多，脱不开身，让她再等等。

　　小院里冷清得很，只有一个老仆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徐景颂渐渐觉得不安，可她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耐着性子等。直到一个月后，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带着伙计找上门来，她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那个女人是邹平的正妻，她看着徐景颂，语气平淡却处处给人压迫：“你就是邹平带回来的外室？模样倒是不错。邹平往日只有我一个妻子，也未过纳妾。男人啊，当初他娶我的时候，也说过今生只爱我一人。”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徐景颂，又说：“看你也是个聪明人，我也不为难你。我同意邹平纳你为妾。”说完，丝毫不给徐景颂回话的机会，便转身离开了。

　　徐景颂愣在原地，如遭雷击。等她反应过来，追出去问清楚，她一直以为的深情，原来只是一场骗局。她觉得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又气又急，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地。幸好被路过的妇人看见，送到了附近的医馆。

　　醒来后，大夫告知她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让她务必保持心情平和，好好养胎。这个消息像一道惊雷，又把劈了一次。她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心里只剩下悔恨。她不想留下这个孩子，留下也是累赘。

　　思虑再三，她决定回长乐镇。她压下心里的悲愤，等邹平来的时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说天气转凉，自己没带厚衣服，想去街上添置些衣物，乘机捞邹平一把。邹平没有起疑，爽快地给了她一笔钱。

　　趁着邹平回邹家的间隙，徐景颂收拾好行李，带着那笔钱，独自一人踏上了返程的路。一路颠簸，等她回到长乐镇时，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走进家门的那一刻，她看到母亲躺在床上，腿上绑着厚厚的夹板，脸色憔悴，瞬间泪崩。她扑到床边，抱着母亲失声痛哭，嘴里不停说着“女儿不孝”。哭完之后，她跪在父母面前，坦白了一切，包括自己怀孕的事，她说自己想打掉这个孩子。

　　徐父徐母看着女儿狼狈的模样，心疼不已。他们叹了口气，扶起她说：“孩子是无辜的，生下来，就和那个人没有任何瓜葛。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养得起你和孩子。看你以后也是无意婚嫁之事，留下孩子就算不嫁人了也有个依靠。”

　　徐景颂看着父母包容的眼神，心里既愧疚又感激。她想通了，爱情或许不可靠，但父母的爱永远不会变。她决定生下孩子，独自抚养他长大，和那个男人彻底断绝关系。

　　不久后，徐钰出生了。徐景颂担心外面的流言蜚语会影响到他，在他四岁那年，带着他搬到了龙华镇，还把长乐镇的茶叶生意扩展到了这里。对于徐钰的生父，徐景颂从未诋毁和谩骂他，只是客观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徐钰，用自己的经历教导他：“人不管他经历过什么，自己能够从困境中走出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一个人真的爱你，在乎你，就一定会想得到你父母的认同。而不会让你放弃自己的亲人，让你众叛亲离，更不会让你受人诟病。”

　　徐钰从小在母亲的教导下长大，母亲的教育方式太过理智和直白，让他过早地用大人的视角看待世界。在私塾里，有同舍孩子嘲笑他是没有父亲的孩子，他也不觉得自卑，觉得这是个事实，平静地说：“我虽然没有父亲，但我母亲很爱我，而且我从不会因为每次月试落后被父亲打。”

　　他就是这样，带着母亲赋予的理性，一步步长大。

　　梁一天听完徐钰的讲述，心里五味杂陈。他看着徐钰平静的侧脸，觉得他既可怜又幸运。可怜的是，他过早地承受了不属于那个年纪的理智，缺少了一些孩童该有的天真；幸运的是，他有母亲和外祖的疼爱与包容，他们没有让他活在流言蜚语里，而是给了他正确的引导，让他可以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么说来，咱俩成婚也没得到你家长辈的祝福，是不是因为我生不了孩子，还有回转的余地？”梁一天故意打趣道，想缓和一下沉重的气氛。

　　徐钰被他逗笑了说：“怎么没有，我们不是得到你父母的祝福了吗？”他递给他一块杏仁糕。

　　梁一天接过投喂。他看着徐钰，心里的忐忑渐渐消散了。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小时候，那些鸡飞狗跳的往事，笑着说：“你小时候这么乖，但肯定没我小时候好玩。我给你讲我小时候干的事，”

　　他放下糕点，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你看到我这个虎牙了吗，知道怎么来的吗？”笑着露出自己的虎牙。

　　徐钰摇摇头。

　　他继续道：“因为被狗咬了，才长出来的。我小时候特别顽皮，就喜欢招猫逗狗。有一次去我朋友家玩，他家门口拴着一条大狼狗，长得特别凶，看着就挺吓人。可我偏要去摸它，结果刚伸手过去，那狗就猛地扑过来，一下子把我摁在地上，对着我的后脑勺咬了一口。”

　　“当时我都懵了，只觉得后脑勺火辣辣地疼，伸手一摸，全是血。我吓得哇一声就哭了，哭得惊天动地的。刚好我家亲戚从那路过，看见我这模样，赶紧把我抱起来，送到镇上的医院。医生把我后脑勺的头发都剃了，给我止血包扎。”

　　“后来的事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回到家后，我姥姥天天带着我去一个老医生家打针，打了快一个月。每次打针我都哭，还骂那个老医生，骂的还挺难听的。现在想想，真是太对不起老人家了。”

　　梁一天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徐钰疑惑：“被狗咬还能长出犬牙？”

　　“哈哈哈，当然不是，逗你呢，为什么长虎牙，是因为牙长得拥挤，就是脸小的意思。但是这个事是真的。”

　　“还有一次，也是小时候，下雨天，我妈……我娘不让我出去玩，说路滑危险。可我偏要出去，觉得下雨天踩水好玩。当时我还小，走独木桥本来就不稳，下雨天桥面又滑，我明知道自己过不去，还非要往上走。结果刚走到桥中间，‘扑通’一声就掉沟里了。”

　　“沟里的水又凉又深，我在水里扑腾，吓得大喊救命，喝了好几口水。幸好当时隔壁大姨从地里干活回来，听见我的叫声，赶紧把我捞了上来，送回了家。我妈让我把湿衣服脱下来，也没打我，可能看我当时样子挺可怜的吧。不过后来再看到那座独木桥，我还是非要走过去不可。”

　　徐钰听着他的讲述，有些感慨：“梁府能把你养大，真是不容易。”

　　梁一天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想安慰安慰你。”他忽然反应过来，原主是这个娇生惯养的肯定没干过这些事，连忙补充道，“没事，你就当听个乐呵。”

　　徐钰看着他慌乱解释的样子：“可我没觉得这是乐呵，长大了就不能在莽撞了。”

　　“嗯，好的。”

　　马车继续前行，窗外的景色在一点一点往后退，行程还再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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