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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垂青史
京里近几日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一是晏大人停职三天后便官复原职,今上当朝斥责那些老臣;二是晏尚书那死了十多年的夫人突然死而复生,住进了尚书府。
第一件事嘛,普通人也不明白朝廷里的诡谲,但第二件可就十分有趣了。
这下好了,顺间炸出许多暗搓搓看热闹的,长乐长公主的痴情和霸道那是出了名儿的,如今,晏尚书的正头夫人回来了,那这三人...
可这都过去几日了,仍是风平浪静的。
一打听才知道,几乎从不离京的长乐长公主竟然早几天就随着太后前往侑城的行宫去了。这让一众吃瓜群众大失所望,毕竟这场戏,离开那位,又怎能唱的起来呢!
后来,不知道是哪位消息灵通之人传出来的消息,公主离京这件事背后竟然有晏尚书的影子,听说是晏尚书官复原职的当天就连夜进宫,请求太后带走长乐长公主。
看来,晏大人对糟糠之妻果然情深意重啊!
侑城行宫建于仁宗执政中期,在二人感情相合时,仁宗和崔后每年夏伏来此避暑,这里处处留有二人的足迹。不过后来,那个孩子像是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痕,崔后便不再前往。
如今,仁宗葬于皇陵,崔后成了太后,倒是时常来到这边居住。不知道她看到那些熟悉的景色时都在想些什么。
景色虽好,母女二人皆是提不起什么兴致。
但好在据崔太后观察,自己的女儿好似并没有那般伤心,担心她憋在心里出了问题,崔后便让宫人唤她前来说说话。
崔后挥退了亭内所有伺候的宫人们,招招手,让女儿坐在了自己身边。
“团奴,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母后说说,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
“母后,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没事的。”
“你不伤心吗?”
“自然是有些伤心的。”照君嘟了嘟嘴,但很快又微微一笑:“但女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晏清他人还好好的。”
只要他活着,好好活着,平平安安活着,那么,一切以自我意志而起的伤心,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崔太后细细咀嚼女儿说的这番话,好似有些了然。
“那你既然不伤心,为何随我出来?”她还是有些狐疑。
“那人家也是要面子的嘛,况且,他求了您的懿旨,我若不出来,他就要左右为难了。”
崔太后一噎,她女儿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在京里上至皇室宗族下至平民百姓落了不少话头。
“你走吧。”崔太后无奈摆摆手,示意这个闹心的女儿离去,让她静静。
照君却不愿了,她把头枕在崔太后肩上,仍如许久之前还小的时候那样,撒娇道:“母后,请神容易送神难,是您把我叫过来的,这还没半盏茶呢,就又要赶我走了,女儿不依。”
崔太后没想到这个小冤家讹上自己了,有些哭笑不得:“你待如何?”
“母后,你给我讲讲你和父皇之间的事吧!”
崔太后瞧见她满脸的好奇和期待,明白自己若不如她的愿,她就不走了,她有些头疼,但也拿她无可奈何,只好努力回忆许多年前的事情,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没想到一切都似乎还历历在目,“我和你父皇是在...”
照君认真听着,看着唇角含笑,眼神柔和的母亲,明白她纵然怨着,但也仍然爱着她的父皇。
在不久的将来,在那件让崔太后勃然大怒的事情发生后,她守在生死不知的女儿身边,忆起行宫里她的承欢膝下,才后知后觉明悟她也许是早有预感的。
照君在行宫呆了整整三个月,然后接到了晏尚书妻子暴毙的书信。照君急忙吩咐收拾行李,便要回京。
崔太后近来被女儿勾起了许多的心思,况且那人也死了,一切爱与恨其实都不重要了,更何况她已经这个年纪了,还能再活多少年呢!
于是,她突然间心境变得不一样了。
最近刚好是最热的伏末,她阻止不了女儿,便打算与她一起回京,不过女儿阻止了她,让她在这里多住些日子,过了立秋再回去。
想想京里也没甚么大事,况且如今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她的继子,不是亲子,而且今上的性子有些疑神疑鬼。
所以想了想,崔后便也在此处继续住了下来。
她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个决定令她后悔了一生。
照君的车驾快到京城时,听到北魏大兵压境,南周满朝哗然。两国和平已久,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就是这种和平会永远持续。
震惊过后,也不由感慨北魏奸险,挑了个好时机,正值南周新老权力交接过渡时期。
正在因为是战是和吵得不可开胶的百官骤然死寂,因为八百里加急的消息再次传来——盐城失守,守将战死。
太和殿上,不详的阴云笼罩在百官的头上、心上。
就在此时,须发皆白的李老将军毅然出列,期望领兵出征。但灵帝看他那颤颤巍巍的脚步,纵然他曾有常胜的名号,但他着实怀疑这位老将还能跨上战马吗?
可是,还能选谁呢?
他焦灼的目光一一扫过武将的行列,关西候、骁骑尉...他们正值壮年,但头埋得比谁都低。
仅仅二十来年,他们就拿不动刀枪了吗?
灵帝龙袍下的拳头攥的很紧,指节发白,裹在龙袍里的身躯蓦然佝偻。
李老将军剧烈咳嗽起来,沟壑纵横的脸上涕泪横流,不知是咳的还是气的。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谷底,生怕被今上叫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文臣之首,那道光风霁月的身影动了,他没有丝毫犹豫,从容走到正中,面容仍是一贯的平静,声音也是一贯的温和:“陛下,臣愿领兵前往。”
此言无异于天籁。
今上猛然想起了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看到过父皇的密信,晏清当时在岭南为官,也和百越发生过刀枪冲突,当时父皇还感慨晏清有奇谋。
大业二年,北魏大兵压境,南周边关告急,时任吏部尚书的晏清临危受命,率二十万大军,奔赴边境。
照君焦急的在公主府等待消息,十日后,紧急军情再次传来,南周的大军和北魏相遇于安西城外,再次兵败,退守安西城,更让人愕然的是,北魏由魏太子领军,他身侧寸步不离跟着一位女将军,这位女将军...
信使衣衫满是灰尘,身子抖成筛糠,双目因为极度震惊而瞪得极大,“他们说...说...”
“说什么?你倒是快说!难道还有比战败更不好得消息吗?”旁边一位大臣十分暴躁。
“他们都传,敌国的女将军是...是晏尚书的发妻。”
“你说什么?”今上惊的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冕冠上的旒珠相互碰撞,哗啦作响。
他惊疑不定,声音却颤抖了起来:“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信使脱力的瘫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满堂哗然,晏大人的妻子不是又死了吗?!
当初检举晏清的老臣悲愤异常,率先发声,再次细数晏清的过犯,指责其夫妻合谋,通敌卖国,甚至连几日前的当朝请命都是提前设计好的,接着老泪纵横表示南周必败,愧对先帝。
有不少人反应过来也开始附和。
起初,还有人为晏清发言,可当一人被指控是其同党后,其他人都沉默了,没过多久,也和晏清划清界限,加入了讨伐的行列。
至此,殿内群情激愤,达成共识,要求以叛国罪处置晏清,就地斩首,抄其九族,以儆效尤,并请求封李老将军为征西大将军,即刻赶往边关,在李老将军到之前,由左护军关西侯暂领全军事宜。
照君晨起就有些心神不宁,自从晏清出征后,她便命人在城门守着,时刻注意来往往来驿卒。
这日,有人来报,从安西城方向而来,腰间别着“八百里加急,阻者斩”金牌,一脸苍白憔悴的信使一路直入宫门。
照君有些不好的预感,她进内室拿了样东西,索性起身入宫,在太和殿外等消息。
谁知,过了往常退朝的时辰,竟无一人出来,离得近了,还能听到人声嘈杂,隐约有“谋反、斩首”的字眼。
照君心里一沉,深深吸了口气,挺直背脊,迈步走进了巍峨的太和殿——南周的权力中心。
“好了,都别吵了。”灵帝沉喝,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晏怀善涉嫌通敌叛国,现革其职,诛九族...”
“且慢。”
清亮坚定的女声出现在大殿上空,显得格格不入。
百官看到了大殿入口,站在光线明暗交界处的身影,一身素衣,不染铅华。
是谁?殿内群臣窃窃私语。
高高坐在龙椅上的灵帝眯起眼睛:“长乐?”
“正是臣妹。”照君缓步迈入殿中,眼睛亮的灼人,神色中有种近乎决然的冷静。
长乐长公主,她来这里做什么?虽说当下对女子参政一事并没有那么排斥,但她们一般也不会关注朝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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