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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大学要好好的!别让我担心
嘉乐拖着那个洗得发白的蓝色行李箱,站在大学校门口时,额角的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滑。八月末的太阳还带着盛夏的余威,烤得柏油路都泛着一层虚晃的热浪,远处教学楼的红砖墙被晒得发烫,连空气都像是被拧成了湿热的棉絮,裹得人喘不过气。
他抬手抹了把汗,目光落在行李箱拉杆上 —— 那道浅浅的裂痕是去年搬家时磕的,二姐用同色系的线缝了三道,又缠了两层透明胶带,硬是让这箱子撑到了现在。指尖划过胶带粗糙的边缘,嘉乐忽然想起凌晨四点的家,厨房昏黄的灯亮着,二姐系着洗得褪了色的围裙,正蹲在灶台前给她煮鸡蛋。
“再吃一个,路上饿了垫肚子。” 二姐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手上却没停,把剥好的鸡蛋塞进他口袋,又转身去翻衣柜,“我给你叠了两件薄外套,九月早晚凉,别光想着耍帅穿短袖。”
嘉乐当时正对着镜子系鞋带,嘴上嗯嗯啊啊地应着,心里却有点不耐烦。他已经十八岁了,是堂堂大学生,可二姐还把他当小孩子,从袜子要成对放,到牙刷要头朝上摆,絮絮叨叨说了一路,连火车上要看好行李、别跟陌生人多说话都反复叮嘱了不下五遍。
“姐,我都知道了,你快回去吧,爸妈还等着呢。” 他拉着行李箱往外走,没回头看二姐的表情,只听见她在身后喊:“到了记得给家里打电话!钱不够就说,千万别委屈自己!”
火车一路向南,哐当哐当的铁轨声晃得人犯困。嘉乐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白杨树,口袋里的鸡蛋还带着余温。他掏出手机,翻到二姐的朋友圈 —— 最新一条是三天前,一张工厂车间的照片,她穿着蓝色工装,头发扎得紧紧的,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却对着镜头笑得眼睛弯弯,配文是:“再努努力,给乐乐攒学费~”
嘉乐的鼻子忽然就酸了。他知道二姐在电子厂上班,每天要站八个小时,有时候赶订单还要加班到深夜。去年他高考失利,想复读一年,爸妈犹豫着没说话,是二姐拍着胸脯说:“复读就复读,姐供你!” 那天晚上,他听见二姐在房间里跟爸妈商量,说自己本来想报的会计培训班,先缓缓,把钱省下来给他交复读费。
他攥着手机,指尖泛白。复读这一年,他没敢懈怠,每天天不亮就去教室,深夜才回宿舍,只为了不辜负二姐的期望。如今终于考上了重点大学,可看着二姐朋友圈里疲惫却明亮的笑容,他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比想象中更重。
火车到站时已是下午三点,换乘地铁、打车,折腾到学校门口,刚好赶上夕阳西斜。校门口挤满了报到的新生和送学的家长,拖着行李箱的学生、扛着被褥的家长、吆喝着带路的学长学姐,喧闹声、行李箱滚轮声、叮嘱声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鲜活的烟火气。
嘉乐跟着指示牌找到宿舍楼,爬了四层楼梯,才到 302 宿舍。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收拾东西的动静,他轻轻推开门,就看见两个男生正在忙活 —— 靠门的上铺,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正踩着梯子挂床帘,床帘是蓝色的,印着星空图案;靠窗的下铺,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正把折叠桌摆到书桌前,听见动静,两人同时转过头来。
“哈喽!你是嘉乐吧?我叫赵宇,来自本地!” 高壮男生率先打招呼,笑容爽朗,露出两颗小虎牙,“我早上就到了,你是第三个来的,还有一个室友据说晚上到。”
“你好,我叫林默,计算机系的。” 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眼镜,语气温和,“你的床位是靠门的下铺,收拾起来挺方便的。”
嘉乐笑着点点头:“谢谢你们,我也是计算机系的。” 他把行李箱放在空床位前,弯腰拉开拉链 —— 里面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按上衣、裤子、内衣分类放好,每件衣服都套着透明塑料袋,防止受潮。最上面放着两包真空包装的牛肉干,是他最爱吃的牌子,二姐说火车上吃着方便,特意去超市买的。
“你姐给你收拾的吧?也太整齐了!” 赵宇凑过来看了一眼,啧啧称奇,“我妈给我收拾的,衣服都揉成一团塞进来的,刚才找袜子找了半天。”
嘉乐的嘴角弯了弯,心里却暖暖的。他想起二姐蹲在行李箱前,一遍遍把衣服叠了又展、展了又叠的样子,她的手指因为常年在工厂干活,指腹带着厚厚的茧子,叠衣服时动作却格外轻柔,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我姐怕我到学校不会收拾,就替我弄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洗漱用品往书桌抽屉里放 —— 牙刷、牙膏、毛巾都是新的,毛巾是他喜欢的灰色,牙刷柄上还缠着一圈蓝色的线,是二姐特意做的记号,怕跟别人的弄混。
“你姐对你也太好了吧!” 赵宇羡慕地说,“我姐比我大五岁,天天跟我抢零食,才不会管我这些呢。对了,晚上我们宿舍一起出去吃个饭呗?熟悉熟悉环境,顺便庆祝一下开学!”
嘉乐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拒绝。他身上揣着二姐给的两千块现金,想着省着点花,够用到国庆放假了。可看着赵宇期待的眼神,还有林默也跟着点头的样子,他又不好意思扫大家的兴,只能含糊地应着:“好啊,到时候看看。”
他转身想去阳台洗手,顺手拿起放在椅子上的书包,准备掏里面的纸巾。指尖探进侧面夹层时,忽然触到了一个硬硬的、方方正正的东西,不是他塞进去的耳机盒,也不是充电宝。
嘉乐心里咯噔一下,疑惑地伸手一掏,一张红色的银行卡掉了出来,落在手心里。
卡片有点旧了,边缘微微磨损,右上角贴着一小块透明胶带,牢牢粘住了一道斜斜的裂痕 —— 那道裂痕他记得清清楚楚,去年搬家时,二姐不小心把钱包摔在地上,这张工资卡从钱包里滑出来,磕在了门槛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他当时让二姐去银行换一张,二姐却摆摆手说:“不用换,能用就行,换卡还得花钱呢。”
这是二姐用了五年的工资卡,是她每天在工厂里站八个小时、加班加点挣来的辛苦钱。
嘉乐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指腹能摸到胶带边缘粗糙的纹路,还有卡片上微微凸起的数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眼眶瞬间就热了。
他忽然想起收拾行李的那天,二姐蹲在地上,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她一边往书包里塞折叠伞,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食堂的菜要是不合口就自己买点吃的,别委屈自己;天冷了记得加衣服,别硬扛着感冒;钱不够了就跟家里说,千万别去借那些乱七八糟的钱,听见没?”
他当时正忙着回复高中同学的消息,嫌二姐啰嗦,嗯嗯啊啊地应着,眼睛都没离开手机屏幕,根本没注意到二姐塞伞时,另一只手悄悄往书包夹层里放了什么。现在想来,二姐当时的动作似乎有点迟疑,手指在夹层口顿了一下,才轻轻把拉链拉上。
还有前几天交学费的时候,爸妈东拼西凑,把家里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还找亲戚借了点,才凑够了学费和住宿费。二姐那天晚上把他叫到房间里,塞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说:“这里面是两千块钱,你拿着当生活费,省着点用,够你用一阵子了。”
他当时问二姐:“你这个月工资不是还没发吗?哪来的钱?”
二姐笑着说:“我这个月奖金发得多,特意留出来给你的,你别管那么多,拿着用就行。”
可他现在才知道,二姐哪里是奖金发得多,她是把自己的工资卡都偷偷塞给了他。
嘉乐的指尖微微发颤,银行卡在他手心里,像是有千斤重。他太清楚家里的情况了,爸妈身体不好,常年要吃药,妈妈有哮喘,一到换季就咳嗽得厉害,爸爸的腰有老毛病,干不了重活,家里的开销全靠二姐一个人支撑。二姐一个月工资才四千多块钱,既要给爸妈买药,又要补贴家用,还要供他上大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她自己舍不得买新衣服,身上穿的工装洗了又洗;舍不得吃好的,在工厂食堂总是打最便宜的菜;连换一张银行卡的钱都舍不得花,却把整个人的生计都交到了他手上。
“兄弟,你怎么了?” 赵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嘉乐猛地回过神,赶紧把银行卡攥在手心里,背过身去,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有点中暑了,我去走廊透透气。”
他快步走出宿舍,反手带上房门,沿着走廊快步走到尽头的阳台。阳台的栏杆被太阳晒得发烫,他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操场上嬉笑奔跑的新生,还有不远处郁郁葱葱的香樟树,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栏杆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二姐的号码,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二姐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点含糊,应该是刚下班补觉 —— 她总是这样,白天在工厂里累了一天,晚上下班就赶紧睡觉,为了节省电费,连电视都很少看。
“乐乐,到宿舍了吗?收拾好了没?跟室友处得怎么样?” 二姐的声音温柔又带着关切,一连串的问题,像小时候一样,絮絮叨叨的,却让嘉乐的心更酸了。
“姐,” 嘉乐的声音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把银行卡紧紧攥在手里,指节都泛白了,“你为什么把你的工资卡给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接着传来二姐轻轻的笑声,带着点被发现后的不好意思:“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我还以为你得等用钱的时候才知道呢。”
“姐,” 嘉乐吸了吸鼻子,眼泪掉得更凶了,“家里还要用钱,爸妈还要吃药,你把卡给我了,你怎么办啊?那两千块现金已经够我用了,你快把卡收回去,我不要。”
“傻小子,哭什么呀。” 二姐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卡你拿着,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忘了?小时候你总说,生日密码最好记。”
嘉乐怎么会忘?小时候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存折,二姐帮他设密码时,就用了他的生日,还笑着说:“以后你长大了,挣了钱,就用这个密码存起来,给爸妈买好吃的。”
“姐,我知道密码,可我不能要你的卡。” 嘉乐的肩膀微微发抖,“你在工厂里那么辛苦,每天站那么久,还经常加班,你自己都舍不得花钱,把卡给我了,你怎么生活啊?”
“我在厂里挺好的呀,管吃管住,平时也花不了什么钱。” 二姐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哄小孩,“你上大学,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同学之间聚餐、买专业资料、添几件新衣服,哪样不要钱?总不能让你跟同学出去,连顿饭都吃不起吧?”
“我可以少吃几顿聚餐,资料也可以借同学的看,衣服我也有得穿,不用买新的。” 嘉乐急忙说,“姐,你快把卡收回去,我真的用不上。”
“别傻了。” 二姐打断他,语气里带着点认真,“姐当年也想上大学,可那时候家里穷,爸妈供不起,我只能早早出来打工。我知道没文化的苦,也知道上大学的机会有多难得。你现在好不容易考上这么好的学校,可得好好学,别因为钱的事委屈自己,也别因为省钱耽误了学习。”
嘉乐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知道二姐一直有个大学梦,当年高考,二姐的分数其实够得上专科线,可她看着家里的情况,硬是把录取通知书藏了起来,跟爸妈说自己没考上,然后就跟着同村的人去了工厂打工。直到后来,他在整理旧物时,才发现了那张被压在箱底的录取通知书,上面的字迹都已经泛黄了。
“姐,对不起。” 嘉乐哽咽着说,“如果不是我要上大学,你也不用这么辛苦。”
“说什么傻话呢。” 二姐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欣慰,“你是咱们家的希望,能看着你上大学,姐比自己上大学还高兴。你只要好好读书,照顾好自己,别让我和爸妈担心,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了。卡里的钱你省着点用,不够了再跟我说,姐还能挣钱呢,年轻力壮的,不怕苦。”
“可是姐……”
“别可是了。” 二姐的语气又变得坚定起来,“听话,把卡拿着。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好好读书,将来找个好工作,让我和爸妈都能享享清福,好不好?”
嘉乐靠在栏杆上,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大片湿痕。他捏着那张带着二姐体温的银行卡,仿佛握住了二姐沉甸甸的牵挂和期盼。那不仅仅是一张卡,是二姐的辛苦,是二姐的牺牲,是二姐对他沉甸甸的爱。
他吸了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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