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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滴滴——”
手机的震动打破了满室的沉重而温柔的寂静,也将余赋秋从汹涌的回忆中剥离出来。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心脏因为这个特定的提示音而疯狂的跳动着,几乎要撞破胸腔。
这个铃声不是别人,正是他给长庭知单独设置的手机铃声,这是只有他们之间的秘密,失忆后的长庭知是绝对不会知道。
他的长庭知回来了?
就在这个而充满他们回忆的地方,那个爱他的人格在今晚终于苏醒了吗?
刚才在镜头面前的维护,也不是出于利益,而是……因为想起来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烟花般在脑海里绽放,驱散了心中的阴霾,他之间颤抖着,带着近乎虔诚的期盼,划开了屏幕——
【小树:嘀嘀嘀,我的球球在哪里呀?】
【小树:马上要到家咯!我已经做好拥抱你的准备,请敬候佳音。】
余赋秋给长庭知取过小名,庭知谐音挺直,他希望长庭知能和树一样挺直成长,成为一个健健康康、平安成长的普通人。
长庭知要回来了?
他已经回来了吗?
余赋秋颤抖着手想要打电话过去,但他一转念想到,长庭知应该在开车。
对,他不能让长庭知分心,他要长庭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回来。
——回到他的身边来。
他关闭了手机,把手机放在掌心,感受着那里传来的跳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春春!
他一惊,原本松懈的神经又再次紧绷起来。
“……妈咪?”
原本一直打不通处于忙音的号码,在下一个瞬间被接了起来。
“春春!”余赋秋松了口气,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风声,心头一颤:“你在哪里?”
“你怎么可以擅自从姑姑家跑走呢?你知不知道姑姑很担心你,为什么出来不和妈咪说一声……”
“因为……春春想妈咪了。”长春春在那头乖巧答道。
余赋秋恍惚回神,在长庭知查到大学录取的那个晚上,他抽出了时间,推掉了所有的通告,只为了和长庭知单独在一起庆祝他考上了理想的学校。
可是余赋秋在家里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长庭知回来,他那时候也是这样的惊慌,一个人独处在这般漆黑空荡荡的房间,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久到余赋秋都想报警,也是在下一个瞬间,手机忽然接通了。
他焦急地质问长庭知去哪里了,周围的治安不好,而且他刚成年不久,为什么要离开他的视线,去哪里也不和他说一声。
长庭知的声音从电话听筒传来,也从他的身后传来。
外头下起了暴雨,雨滴从长庭知的身上落下,打湿了他的裤脚,站在的玄关处都成了一个小水坑。
他跑的着急,头发凌乱,眼神却分外的亮。
长庭知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朵漂亮的茉莉花,他说:“我看见了路边的花,就想采来送你。”
玄关处的灯光落在长庭知的面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外面的风似乎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月光浓了,从窗外的缝隙中零碎的射入余赋秋的心怀。
那一刻,余赋秋没由来的想,他要和长庭知,过一辈子。
……
“对不起,妈咪,春春就是忽然很想你了。”
其实是长春春心中的恐慌再也无法遮掩,他根本来不及等到明天,但他年纪又太小,褚宝梨不可能让仅有七岁的他单独出去,他只能想方设法跑出去。
“……”
余赋秋的心柔软了下来,“你在哪里?妈咪去接你。”
“没事的妈咪,有个叔叔要送春春去,我把地址告诉他啦,你等着我就好。”
闻言,余赋秋的心稍稍放松了些,长春春没有暴露在大众的面前,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模样,至少,不会冲着他和长庭知来让春春陷入危险。
“春春,你定位开着,妈咪一直和你聊天。”
春春乖巧地应了声。
余赋秋让长春春把地址重复了一遍,确定是家里的地址才放心下来。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小房子,嘴角抿起浅浅地微笑,将门轻轻地关上,锁好。
“妈咪,爸爸是不是在家里等我们了?”
春春在座位上摇晃着脚,眼睛亮亮地,看着外面后退的景色,声音里都带着憧憬:“春春一定要把寄居蟹带给爸爸,他一定会开心的。”
想到那个短信,余赋秋的心颤抖了下,笑道:“爸爸肯定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了。”
“妈咪,春春想要吃糖醋排骨,你不知道春春在国外,每天吃沙拉、面条,人都要瘦了……”
“爸爸上次说要带我们去S省看风筝节,春春期待了很久,小学的作业就是风筝,我还等着爸爸回家和我一起做呢,做一个大大的小黄人!”
余赋秋在开车的路上,和长春春有一话没一话的聊着。
“嗡——”
导航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加密的信息,没有文字,只有一个自动播放的视频文件。
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
画面有些晃动,光线是暧昧的暖黄色,背景看起来是某个顶级酒店的内部,奢华而私密。
余赋秋蹙眉,以为是手机被入侵了病毒,他想要关闭的那一刻——
镜头中出现了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长庭知站在那里,侧脸对着镜头,依旧是那副冷峻的轮廓,修长的手指拿起黑色的房卡,刷开了房门,‘滴答’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撬动着余赋秋的神经。
长庭知,为什么会在酒店……
忽而,另一道身影闯入了镜头之中。
那一刻,余赋秋的瞳孔骤然紧缩。
余赋秋清晰地看到,在长庭知侧眸,看向站在他面前的柯祈安的时候,一向冷淡的神情,以一种近乎柔和的方式松弛下来。
在那双眼里,余赋秋看到了熟悉的情绪。
那是失忆前的长庭知每次望着他才有的眼神。
是他这几个月来,在无数个深夜反复怀念、拼命想要找回却求而不得的珍宝。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长庭知的声音透过镜头传来,带着爱人之间才有的亲昵责备,随即,他凑近了镜头,身影在画面中放大,一把将柯祈安抱了起来。
镜头的角度反转,从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到长庭知线条流畅的下颚,以及他垂眸的时候,那无比自然的温柔笑意。
这个角度余赋秋太熟悉了。
他很缺乏安全感,所以他特别喜欢窝在长庭知的怀中,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然后,他会像一只寻求确认的小动物,每次抬头,用柔软的唇瓣去亲吻长庭知线条分明的下颚,再顺着那凌厉的线条,一路细密地吻至微微凸.起的、性感的喉结。
每当这时,长庭知总会纵容地低笑,手臂收紧,将他更深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
柯祈安的半张脸入镜,他的脸颊微红,眼尾一颗痣漂亮的惊人,他的头轻轻靠在长庭知的心窝处,听着以往只属于余赋秋的心跳声。
这个拥抱如此的自然,充满了保护欲和亲密无间。
余赋秋忽然想到,他照顾长庭知那段时间。
在夜晚的时候,他有一次想要触碰睡着的长庭知,他太渴望去拥抱长庭知,太想感受那份熟悉的温暖了。
明明爱人就在眼前——
只是抚摸一下而已——
没有关系的。
我就触碰一下就走。
余赋秋这么告诉自己,他极其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触碰长庭知的脸颊。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微凉皮肤的瞬间——
他的手腕被猛地攥住,床上的人睁开眼,眸中尽然是冰冷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你想干什么。”长庭知的指节猛然用力,将他的手腕生生扭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余赋秋不敢出声,他只能尽力咬着唇瓣忍耐自己的痛苦。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长庭知甩开他的手,像是触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污秽物,拿过酒精喷雾,在手上反复地喷了十几次,将喷雾重重砸到了地上,玻璃碎了一地,“收起你那些下作的心思,滚。”
余赋秋拖着骨折的手腕,孤零零地在深秋的夜晚,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最终还是没触碰到梦中的温度。
现实与回忆交织。
长庭知小心翼翼地把柯祈安抱在怀中,动作轻柔的仿佛抱着一个易碎的宝贝。
他把柯祈安抱在床上,一向矜贵有洁癖的男人,丝毫不顾地上的灰尘,昂贵的西装裤触碰到了毛毯的地面,他单膝跪在地面上,就那样仰视着坐在床沿的柯祈安。
这个姿态,充满了虔诚和臣服。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极其轻柔的托起柯祈安的脚踝,仿佛那是一件易碎的玉器,然后,他一点一点地,为柯祈安褪去了鞋袜。
镜头从上俯视,能看到柯祈安的脚踝处有一小块不甚明显的红痕,或许是轻微的扭伤,或许只是不轻易的磕碰。
长庭知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那里面的心疼仿佛要溢满了出来。
他拿起身边的药膏。
——那是余赋秋随身携带为长庭知准备的药膏。
此刻那个药膏却在长庭知的手上,他一点点将药膏涂抹在那片红痕上,甚至还低下头,轻轻吹了吹气,仿佛这样就能驱散所有的疼痛。
——“球球,吹吹就不疼了。”
——“球球,你不许再受伤了……我会心疼的……”
——“球球,我的球球……”
——“球球,我们就生一个就好了,不生了,真的不生了……”
——“球球,我好爱你,我终于娶到你了,我要告诉全天下,我娶到了世界上最好的老婆!”
——“哦?你是我包养的情妇?”
——“余赋秋,你这么缺男人?勾引别的男人不够,还凑到我的面前了。”
——“省省吧,看到你这副样子,我只觉得恶心。”
——“你还要拿这种自我感动的戏码到什么时候?”
——“你真令我恶心。”
“安安,疼不疼?”长庭知的话语从镜头中传达了出来。
“余赋秋,要死死一边去,别脏了我的眼睛。”
两种话语重叠在一起,将余赋秋的耳朵振的嗡嗡作响。
余赋秋颤颤巍巍拨打号码,眼神却死死盯着画面中的长庭知。
不要,不要这么对我……
余赋秋渴望这只是假的。
全都是他的幻想。
可是,镜头中的长庭知掏出手机,上面赫然写着他的名字。
柯祈安颤着他的手,像是撒娇般嘟囔,长庭知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按掉了手机,余赋秋的手机传来了阵阵的忙音。
余赋秋不死心,还想再打一个,就在这时候。
他听见了柯祈安说——
“阿知,亲亲我。”
余赋秋清晰地看见了,长庭知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抬头,要亲吻柯祈安的瞬间。
他再也忍不住,关掉了那个视频。
为什么这么痛。
这比他剖腹产生春春的时候还要痛。
明明早就该知道了结果不是吗?
可是,眼泪止不住。
他不想哭的。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长春春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但余赋秋却没有力气再去回应了,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抽空了。
或许他是不是不该贪心的?
是不是不该在那个雨中小巷,把长庭知带回家,而是要把他还给他命定的主角受?
其实很早就有迹可循了,不是吗?
他打电话给长庭知,接的却是柯祈安的声音,那边还传来了水声。
他的信息全都被长庭知抹除。
一个人在寒风之中等了很久很久,都再也打不开家里门的时候。
他不是要知道了吗?
他还在挣扎什么?
可是,可是……
那是他的长庭知啊。
那是他一手养大的长庭知。
那是他的爱人啊。
他该怎么去放手,任由长庭知爱上其他人?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只是……
想要一个我的家而已啊。
余赋秋双眼空洞地凝视着河面。
就在这时候,春春的声音冲破了他的耳膜。
“妈咪——!”
余赋秋猛然回神,转头,看见了长春春眼神亮的惊人,他正朝着余赋秋奔赴而来。
就在即将触碰到余赋秋的那一瞬间——
余赋秋亲眼地看到了,那一道小小的身影,如同抛物线般,随着重物的降落,坠落在了不远处。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拉长。
“不要——!”
那个会像个小粘人精一样,整天跟在他身后,用软糯的声音一声声喊着“妈咪”、清晨偷偷爬上床,把冰凉的小脚丫塞进他怀里,再咯咯笑着亲他一口、会在他难过时,用胖乎乎的小手笨拙地擦他眼泪,说“妈咪不哭,春春呼呼”、然后抓着他的衣角,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央求他再讲一个故事的孩子……
就这么轻飘飘地、又带着千斤的重量,滚落在地上。
鲜红,刺目的血液,从长春春的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灰色的地面,也染红了余赋秋整个世界。
长春春从家里出来,什么也没带,只带了一个他要给爸爸带的寄居蟹。
而他系在余赋秋手腕上的平安福,在这一刹那。
也落了地。
好疼。
长春春想。
不过没关系,他把寄居蟹保护的很好,爸爸会喜欢的。
爸爸高兴了,就不会离开妈咪了。
他不想看妈咪难过。
不过妈咪,太疼了,春春就睡一会儿。
等春春醒来,你在给我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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