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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钱为剑,斩出一条生路!
这片更宏大的天地,在子时刚过,便露出了它锋利的獠牙。
账房的灯火亮到三更,算盘珠子清脆的撞击声终于停下。
当阿蛮将汇总的账本捧到苏晚晚面前时,连她自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月营收,一千二百两白银。
刨去所有成本,净利,高达六百两。
更惊人的是客流,相较于上月,足足翻了五倍。
晚香居,已经成了西市当之无愧的霸主。
次日清晨,苏晚晚没有急着开门迎客,而是将后厨、前堂所有伙计,包括新来的胡一刀和白露,全都召集到了院子里。
气氛有些凝重,伙计们以为东家要训话,个个低着头不敢出声。
苏晚晚环视一圈,目光清亮,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宣布一件事。从今日起,晚香居设立‘银股制’。”
银股制?众人面面相觑,满脸茫然。
“凡在晚香居做满三个月的伙计,可自动获得一成干股,参与每月红利。做满一年,另有年终分红。”苏晚晚顿了顿,看着他们震惊的脸,补充道,“这钱,不是我赏的,是你们自己挣的。晚香居的生意,是靠大家一盘菜一壶茶做出来的。”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阿蛮的大眼睛瞪得像铜铃,她结结巴巴地问:“小……小姐,我们……我们也能分钱?”在她二十年的人生里,伙计就是下人,能按月领工钱不被克扣已是天大的恩德,分红?
那是只有大掌柜和东家亲戚才有的待遇。
“不是分钱,”苏晚晚纠正她,一字一句道,“是分红。因为你们是晚香居的脊梁,不是可以随意打骂的奴才。”
轰的一声,人群炸开了锅。
几个年纪大的伙计眼眶当场就红了,激动得浑身发抖。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东家把他们当成了真正的人!
消息像长了翅膀,半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西市。
无数酒楼食肆的伙计们干活时都心不在焉,心里只盘算着自己在东家手下干了几年,受了多少气,拿了多少死工钱。
人心浮动,暗流汹涌。
当晚,四味堂一个做了十年的掌勺大厨,竟趁着夜色翻墙进了晚香居的后院,扑通一声跪在苏晚晚面前,什么也不说,就是磕头,求着收留。
冯世荣彻底疯了。
他坐在四味堂空荡荡的大堂里,听着掌柜汇报今天又有三个伙计请辞,气得将手边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
他知道,在经营上,他已经输了,输得体无完肤。
既然商道走不通,那就只能走绝路。
“备笔墨!”他面目狰狞地低吼,“我要他晚香居死!”
一封构陷晚香居重金贿赂市令,意图垄断西市经营的密信,被伪造得天衣无缝,连夜送往礼部侍郎府。
冯世荣的算盘打得极响,礼部掌管民间教化与商贾礼制,最是看重规矩,一旦查实,晚香居必定会被勒令关门,苏晚晚甚至可能锒铛入狱。
然而,他不知道,一张更大的网早已张开。
一只夜枭无声地掠过长安城的夜空,信使刚出冯府后门,就被一个黑影截住。
秦十三的人动作麻利,当场便将密信调换,换上了一份真正的账单副本——上面清清楚楚记录着数月来,冯世荣是如何向市令行贿,换取打压同行的便利。
第二日早朝,气氛肃穆。
议事过半,一直沉默不语的兵部尚书谢景行,忽然漫不经心地开口:“陛下,臣近日听闻,京中似有商贾勾结官吏,垄断市易,欺行霸市,恐有损我朝清明。不知主理此事的礼部,是否有所察觉?”
此言一出,站在队列中的礼部侍郎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他昨日才收了冯世荣的信,正准备发难,没想到兵部尚书会突然发难,而且话里话外,矛头竟隐隐指向了自己。
他哪里知道,那封信早就成了催命符。
圣上眉头一皱,当即下令彻查。
冯世荣很快便被禁足府中,勒令闭门思过。
苏晚晚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刻推出了“晚香食盒”。
十文钱一份,价格低得令人发指。
食盒里,一块用魔芋精雕细琢、味道足以乱真的素海珍,一碗晶莹饱满的白米饭,再配上一碟爽口的腌菜。
这不仅仅是食物,这是对底层百姓最极致的尊重和诱惑。
她更让白露在城南的墨香诗社,以晚香居的名义举办了一场“晚香诗会”,不比格律,不论文采,只求有趣。
凡是作诗称赞晚香居菜品的,无论好坏,皆可凭诗换取一份免费的晚香食盒。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南都沸腾了。
文人雅士为了风雅,贩夫走卒为了果腹,就连街边的蒙学孩童都争相传诵着一句简单的打油诗:“一碗素鲍香,胜过三日粮。”晚香居门前排起了长龙,队伍里甚至有衣衫褴褛的乞儿,他们拿着旁人代写的歪歪扭扭的“诗”,也能挺起胸膛,领走一份热气腾腾的饭菜。
冯世荣被关在府中,听着管家汇报外面百姓对晚香居的赞誉,听着那一声声隐约传来的“晚香居万岁”,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猛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黄昏时分,谢景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晚香居的后厨。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熟门熟路地从后巷绕了进来。
苏晚晚正亲自掌勺,为晚上的席面包厢准备菜品,她利落地挽着袖子,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灶火的光芒映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谢景行看得有些痴了,心口某处蓦地发烫。
他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枚沉甸甸的铜印,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沾着些许油星的手中。
那是一枚兵部验传的印信。
“从今日起,晚香居所有南来北往的货物流通,全部改走军驿快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免税,免检。”
苏晚晚手一抖,险些握不住那枚足以让所有皇商眼红的铜印:“你疯了?这可是兵部要道!你不怕被人说你徇私舞弊?”
他看着她震惊的眸子,忽然低低地笑了,俯身在她耳边,气息灼热:“我谢景行的女人,做什么都不算过分。”
霸道又无耻。可苏晚晚的心跳却漏了一拍。
话音未落,后院的门被猛地撞开,阿蛮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和泪水,声音都变了调:“小姐!不好了!冯家……冯家的人放火——烧的是咱们在城西的粮仓!”
夜色如墨,火光冲天。
巨大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夜幕,将半个长安城都映成了不祥的橘红色。
苏晚晚站在院中,遥遥望着那片被点燃的仓库,脸上没有丝毫慌乱,那双总是含着温润笑意的眸子,此刻却冷静得可怕。
她缓缓转身,回到屋里,从箱底抽出那本她亲手记录的账本,翻到空白的一页。
在跳动的烛光下,她提起笔,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地写下四个字。
四味堂。
而后,她在这四个字下面,又写了一行小字:欠我的,该连本带利还了。
谢景行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侧,他看着窗外那熊熊燃烧的火光,眼神比寒冰更冷,声音里带着一丝森然的杀意:“火,是我放的。”
苏晚晚握着笔的手猛地一僵,她豁然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的眸光幽深,像藏着无尽的深渊:“我们真正的粮仓,一早就转移到了城东的军备库。这一处……”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是烧给他冯世荣的祭品。”
远处,黑烟滚滚,仿佛恶龙的吐息。
而近处,晚香居的门前,无数闻讯赶来的街坊百姓,自发地提着水桶,端着水盆,嘶吼着冲向那片火海。
他们要去救的,是那个让他们吃上饱饭、给了他们尊严的晚香居的“命脉”。
这一夜,火光映照着无数张朴实而坚毅的脸庞,也映着苏晚晚愈发沉静冷冽的目光。
她终于不再是那个在侯府角落里任人欺凌的庶女,而是真正手握灶火与银钱,搅动风云的“苏东家”。
烈火渐渐平息,喧嚣的人声也慢慢退去,只留下一片狼藉的焦土和弥漫在空气中的呛人烟味。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苏晚晚站在残垣断壁前,看着那些仍在冒着青烟的烧焦的木头和残骸,一个新的、冷酷的现实开始浮现。
谢景行走到她身边,声音低沉:“这场戏,落幕了。”
苏晚晚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片“废墟”,扫过那些疲惫不堪却不愿离去的伙计和百姓
“是啊,”她轻声呢喃,声音几乎被风吹散,“落幕了。可是,真正的账,才刚刚开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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