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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本陈列室
加长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叶家别墅那如同堡垒般冷硬的大门,碾过精心修剪却毫无生气的草坪,最终停在了主宅那巨大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沉重大门前。
车门打开,叶华年率先下车,脸色依旧阴沉,没有回头看后座那个让他颜面尽失的“长子”。池静紧随其后,脚步有些匆忙,似乎想尽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叶时南则优雅地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动作看似体贴地搀扶下几乎无法自己行走的叶言兮。他的手指如同冰冷的铁箍,嵌入叶言兮的手臂,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哥哥,小心台阶。”他的声音温和,落在叶言兮耳中却比寒冬的风更刺骨。
叶言兮像个破败的人偶,被半拖半架着弄进了别墅。大厅里灯火通明,却照不亮他眼中一丝一毫的光亮。所有佣人都垂手肃立,噤若寒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叶华年脱下外套,递给旁边的佣人,松了松领带,目光冰冷地扫过瘫软在叶时南臂弯里的叶言兮,最终落在池静身上。
“到底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在大厅里回荡,“我才离开几天,就闹出跳楼这种事!叶家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池静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叶时南,嘴唇嗫嚅着,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父亲,您别生气,小心身体。”叶时南适时地开口,语气充满了担忧和自责,“都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哥哥。他最近……情绪一直很不稳定,总是产生一些……可怕的幻觉。”他恰到好处地停顿,脸上露出痛苦和难以启齿的表情。
“幻觉?”叶华年眉头紧锁。
“是……”叶时南艰难地点点头,“总是说一些……有人要伤害他、把他关起来之类的话。昨晚更是突然失控,砸东西,还要跳窗……我和妈妈怎么劝都没用,只好请医生用了镇静剂。”
他完美地颠倒了黑白,将受害者的控诉扭曲成精神病人的臆想,将自己和母亲塑造成无奈又尽责的照顾者。
叶华年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看向叶言兮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丝毫温度,只剩下彻底的厌弃和不耐烦:“我就知道他迟早会变成这样!劣质就是劣质!连自己的精神都控制不了!简直就是个废物!累赘!”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叶言兮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他闭着眼,身体微微颤抖,连争辩的力气和欲望都没有了。在这个男人眼里,他从来都是不堪的、多余的。
“华年,”池静终于鼓起勇气,小声说道,“言兮他……也许只是需要更好的治疗和休息……”她的声音微弱,带着不确定。
“治疗?休息?”叶华年冷笑一声,语气斩钉截铁,“我看他是需要被彻底关起来!免得再出去发疯丢人现眼!”
他做出了最终判决。
叶时南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扭曲的光芒,但他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沉重”和“无奈”:“父亲……这样对哥哥是不是太……”
“够了!”叶华年不耐烦地打断他,“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时南,你以后也多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公司迟早要交给你,别总为这种不成器的东西分心!”
他拍了拍叶时南的肩膀,语气是面对叶言兮时从未有过的温和与期望。
“是,父亲。”叶时南低下头,掩去嘴角那抹无法抑制的弧度。
“把他带上去!看好了!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再踏出房间一步!”叶华年厌恶地挥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苍蝇,然后转身,不再多看叶言兮一眼,径直走向书房。
池静看着被叶时南扶着的、毫无生气的叶言兮,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跟着叶华年离开了。
大厅里只剩下叶时南和叶言兮,以及几个垂手侍立的佣人。
叶时南脸上的“沉重”和“无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兴奋的、近乎狂热的愉悦。
他凑近叶言兮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如同毒蛇吐信般低语:
“听到了吗?哥哥。”
“父亲都说了……要把你“彻底关起来”。”
“真是……完美的安排,不是吗?”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搀扶着叶言兮的手臂收紧,几乎是拖拽着他,走向楼梯。
这一次,他们没有走向叶言兮那个位于二楼的房间。
叶时南拖着他,经过了二楼,继续往上走。
走向了别墅很少有人去的三楼。
叶言兮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恐怖的预感攫住了他。
三楼……那个方向……
他的脚步变得僵硬,开始下意识地挣扎,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恐惧的嗬嗬声。
“乖,别怕。”叶时南的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安抚”,力道却大得惊人,不容他丝毫反抗,“带你去个……更安静、更适合你的地方。”
“一个永远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地方。”
他们停在了三楼走廊最深处的一扇房门前。
这扇门与其他房门不同,看起来更厚重,颜色更深沉。
叶时南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古老的、造型奇特的黄铜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缓缓向内打开。
一股混合着灰尘、消毒水和某种奇异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叶时南半强制地将叶言兮推了进去,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啪。”
一声轻响,房间内的灯光骤然亮起。
刺目的白光瞬间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房间内的景象——
叶言兮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巨大的、无法形容的恐怖如同巨手,狠狠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整个房间……
整个房间的四壁,竟然全都是巨大的、顶天立地的——
玻璃标本陈列柜!
就像博物馆里那种。冰冷、厚重、晶莹剔透的玻璃,里面打着幽冷的光。
而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
那些陈列柜里,并非空无一物。
其中一个柜子里,整齐地悬挂着数十套……与他尺码一模一样的、各种款式的黑色礼服、西装、甚至还有中世纪的宫廷服饰,每一套都熨烫得一丝不苟,如同等待被使用的戏服。
另一个柜子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项圈、皮革束具、金属镣铐。从简约到繁复,从皮质到金属,在冷光下闪烁着冰冷邪恶的光泽。那条刻着“Property of N.S.”的黑色项圈,赫然就在其中最显眼的位置!
还有一个柜子,里面摆放着各种奇异的、说不出用途的金属工具和器皿,擦拭得锃亮,反射着森然寒光。
而房间的正中央——
正是那天晚上,被叶时南送进他房间的那个、巨大的、为他量身定做的玻璃标本箱!
“Eternal Silence——永恒的静默”。
它被安置在一个黑色的、带有阶梯的金属底座上,像一个等待主角登台的祭坛。箱盖微微开启着,仿佛在邀请,又像是在无声地咆哮。
箱体旁边的一个小推车上,整齐地摆放着那套他曾经撕碎、又被精心缝合熨烫好的黑色礼服,以及配套的衬衫、皮鞋。
整个房间,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极其变态的、为他一个人准备的——
收藏室!
或者说……永恒的囚笼!
叶时南从身后轻轻拥住几乎僵化成石像的叶言兮,下巴抵在他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带着陶醉般的满足和愉悦:
“欢迎回家,哥哥。”
“喜欢吗?我为你准备的……新房间。”
“以后,这里就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界了。不会再有人来打扰。”
他的手指,缓缓抚摸着叶言兮冰冷颤抖的脸颊,声音轻柔得像魔鬼的情话:
“看,父亲都同意了。你终于……完全属于我了。”
叶言兮猛地瞪大了眼睛,极致的恐惧和绝望终于冲垮了最后一道防线。他如同濒死的野兽般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疯狂地挣扎起来,想要逃离这个比噩梦更恐怖的现实。
“不!放开我!疯子!恶魔!放开我!!!”他嘶哑地哭喊着,指甲胡乱地抓挠着叶时南的手臂。
但他的挣扎在叶时南绝对的力量和控制下,显得如此徒劳而可笑。
叶时南轻而易举地制住了他,将他死死按在怀里,感受着他剧烈的颤抖和崩溃,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深,越来越扭曲。
“乖,别闹。”他轻声安抚,语气却冰冷如刀,“仪式才刚刚开始呢。”
他强行拖着崩溃挣扎的叶言兮,一步步走向房间中央那个巨大的玻璃标本箱。
“我们先换上衣服,好不好?”他拿起推车上那套冰冷的礼服,声音里充满了变态的期待,“哥哥穿黑色,最好看了。”
“就像……一件完美无瑕的、永恒的……”
“收藏品。”
叶言兮的哭喊和挣扎被彻底淹没在这个冰冷、寂静、如同墓穴般的标本陈列室里。
厚重的房门隔绝了所有声音。
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冰冷的玻璃反光,和那个微笑着、正在进行最终“收藏”的恶魔。
终局已至。
永恒的静默,即将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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