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当归

　　医院里已经出现了医护传染的病例，很多医生都被隔离，只能靠着外界传话来主持工作。

　　人们忙里忙外，医院内外已经有随处可见的鲜血，但多数人已经麻木，只是随便一擦便就此无视。

　　很多年轻的志愿者经过医院许可前来协助救护人员进行一些简单的工作，危情迫在眉睫，古亦然也装备齐全来到了前滩医院。

　　每天都有大量患者输送进来，却不见什么人出去，有些医生已经没有了轮班的机会，强撑着身体超负荷工作。

　　大大小小的企业逐渐开始裁剪员工进行破产预算，原本答应的按平时一定的比例发放工资，也随着时间分秒流逝而一点点降低。

　　折荷百年积攒下来的，在全国都能称得上优良的教育体系，在顷刻间瓦解，乃至生物医学界。

　　原本的工作就对于无菌环境要求森严，尚且保证不了百分百的生命安全，如今出现感染病例更是有数人选择隐退，群龙无首。

　　有才能的得不到重用，着重需要的领域资源稀缺，外界散步的恐慌信息源又像一颗毒瘤纷纷长在每个市民的心上，毫无士气，里外一片混乱。

　　现在他们要做的，也只能做的就是让每个人都有饭吃，能多救一个便多救一个。

　　好在司皑也在前不久下了命令，在距离两所前滩医院不远处的土丘上搭棚，建立两所临时简易的工程医院，预计扩充500床位，全部支援确诊的新型病毒感染者。

　　命令下达，各区派来人手，用将近一周的时间搭建了简陋的医疗棚。

　　其中帮助搭建的有很多都是中学生，这也是司皑倡导的意思。

　　根据目前感染数据来看，15到20岁左右的青少年是感染数量最少的一批人，他也呼吁在这存亡之际，他们可以助这城市一臂之力。

　　现在逃难也逃不走，只能自己来建一条活路。

　　他本以为这条号召不会掀起多么大的波澜，没曾想就在发布后的第二天清晨，许多年轻的学生在志愿者的带领下集中来到医院，学习防护消毒和搭建的措施，以最高的效率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那天古亦然去医院去得很早，她照常会往医院送去医护餐以及帮慢搬运消毒用具。

　　她看见了朝阳下一群从远方奔来的身影，他们的面孔有着再熟悉不过的稚嫩。从前他们属于学校埋头苦学，而这一刻，他们只属于这座城市。

　　工程医院大部分床位保留给中症患者隔离加治疗，定时清洁消毒。

　　医院中也有小部分医护人员调配过来，甚至派遣了众多年轻的医学生，给病人和医护人员加以支援。

　　病人陆续入住，古亦然帮着忙将最后几张床的被单和枕套打理干净，找了个间隙坐在上面歇口气。

　　气温越来越低，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冬天。

　　病人住在这种环境里难免也会遭罪。但大部分人还是心怀感激的，起码他们还没有被放弃。

　　古亦然搓了搓通红的手，口罩盖着嘴巴呼不出哈气，只能想办法去制造一点温度。

　　她正在愣神，却突然看到间隔两张床不远的地方，一个大个子男孩棉衣外套着蓝色的消毒服，手里提着两个输液架，将它们搁置在床边，手臂看着很有力道。

　　虽然戴着口罩，但他暴露的脸型依然完美无瑕，额前的发际也生得恰到好处。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敢确认那人的身份。

　　“南风前？”

　　她只是试探性地一喊，男孩立刻向她转过了脑袋。虽然好久不见，但南风前依然对她露出了以往那样无语的表情。

　　“你是南风前吧。”古亦然走过去，要敲定他是哥哥还是弟弟。

　　其实让她这样怀疑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她头一次见他没戴眼镜。

　　从前被镜片遮着，他的眼睛也会闪出熠熠光彩。

　　现在没了眼镜，那双好看的瑞凤眼全然暴露在空气中，像是每动一下眼皮就会泛起一层涟漪，高翘的鼻梁也隐约凸显出来，深邃无比。

　　古亦然感慨万千，顶着这张脸走型男路线多好，怎么就多长了一张嘴。

　　“你离我远点。”他指着她适当后退，“现在除了我哥谁敢靠近我我揍谁。”

　　他严肃得让人发笑。

　　“我也不稀罕靠近你，你怎么没走啊？”她一开始还在吃惊，以为他们早就跟着段千一走了。

　　“你让我走我就走你算老几。”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然后叹着气靠在了一边的支架上，“这城市生养了我们快二十年，现在落难了，临阵脱逃也太不爷们儿了，我跟我哥都是这么想的。再说，我们还要高考呢。”

　　“可你看看周围的情况，这里本就是地图里的一个角落城市，地理位置不占优势，现在又没有办法请求外援。你就不怕……真的会等来末日吗。”

　　“末日就末日，不还有你给我垫背吗，我认了。”

　　“嘁。”

　　“大姐，你还说我们。你明明也可以走，况且你还不是折荷人，不是也没走。”

　　“我……”

　　“你？”他拒绝再和她扯这个诡异的话题，挺起腰就朝门口走，“还没发生的事劝你少想，否则还没等饿死，你就要绝望死了。”

　　“南因见呢，没跟你在一起？”她终于意识到少了个人。

　　“我哥在医院看药房，我也得回去了。”

　　“你去医院干什么？不留下来帮工？”

　　“呵！”南风前不服气地转身，探着脖子看着她，对于古亦然充满内涵的话感到很不适，“我帮工？你哥哥我是要去治病救人的好不好？你当我这个徒弟是关教授白收的？”

　　“那你会什么？会扎针？会开药？”

　　“哼，别忘了，我可是个天才。”

　　看着他骄傲地走进一片圣光里，古亦然在嘲笑的同时也的确不敢小瞧他。

　　毕竟他的头脑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她也亲眼见识过。

　　当初在餐桌上南因见的话她还能回想起来，也依旧感慨这个年少轻狂的人是何方神圣。

　　南风前没有半点吹嘘，自从关教授欣赏他收他为徒弟，教会了他除课本以外太多生物医学方面的知识，包括亲身实践。

　　虽说他对研究病毒也很感兴趣，但骨子里还是愿做一名医生。就连现在一个普通感冒发热的病人，确诊点滴配药，他完全能够独自胜任。

　　“那你没戴眼镜，能看的清楚吗？”

　　“爷戴了隐形眼镜。”

　　这个小天才自信地仰着头。

　　古亦然在身后笑着，果然到了这种最危机的情形，他才得以有用武之地。

　　如果抛却年龄和学历，她相信这个人一定能成为一个很伟大的医生。

　　她摊开手掌，掌心好像已经变热。对于他们心有灵犀的留下，她还是有点开心的，也能从他的话里找来一些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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