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临

　　魅惑彻底被杀死。

　　月搂着木礼鹤，怀中的少年脸色逐渐苍白，那是生机在流逝，而肩膀上趴着黑幽灵的少女正在努力救治，月强撑着喉头的甜腥，直到少年脱离危险，她才扭头喷出一口血来。

　　魅惑在彻底消散前，还是发动了所有的情丝。

　　红色丝线像血管一样在身体中炸开，经脉受损，五脏六腑就像被丢进了绞肉机，即便体内本就没有灵力，月也伤的不轻，在虞幽幽的惊讶的眼神中，女人满身血污，向后倒去，在落地前倒入一位男人的怀抱。

　　夜天渊察觉到变故，极速赶来，在虞幽幽的注视下，他横抱起月，两人的衣摆紧紧缠绕在一起。

　　平时拿剑很稳的手分明在小幅度颤抖，夜嘴唇抿了抿，侧过身，隔绝了虞幽幽的视线，她只能看到月痛得蜷缩起来，无意识攥紧了男人的衣襟。

　　虞幽幽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开口说：“夜指挥，我或许可以……”

　　当下用白幽灵的治愈技能是最好的选择。

　　但夜天渊却神色凝重，一口否决：“不行的。”

　　男人再转过身时，已用黑袍将月蜷缩的身子全裹了起来，只留下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夜摸了摸她的额头，那里冰凉一片，像一块终年不化的冰，而感受到他手中的热量，月轻轻抖了抖。

　　夜天渊并没有解释什么，虞幽幽正想继续问下去，空间裂缝却突然开启。

　　在场的人顿时一级戒备，夜抱着月往后退，虞幽幽则一步上前挡在木礼鹤身前。

　　“你们都没事！太好了！”

　　“真是累死我了！”

　　“……”

　　人还没见到，就听见裂缝中蓝麟咋咋呼呼的声音，虞幽幽放松下来，那里走出一群幸存的人，而走到最后的圆滚滚小兽则啪叽一声被空间门吐出来，无情地摔在地上。

　　虞幽幽有些想笑，但想到现下全员带伤，四分五裂的情况，也只能苦笑一声。

　　阿爻走在人群的最前面，蓝麟找到他的时候，少年整个身体都被打进了岩石里，翅膀断裂，背后流出大片血迹。

　　两人吃下回复药剂后，一起找到了公玉青，在她的带领下，又来来回回救了许多人。

　　“你们都离我近一点，我为大家治伤。”虞幽幽说完，轻轻捏了捏阿爻的手臂，无声询问他伤势如何，能不能撑得下去。

　　“没事。”阿爻摇摇头，即便灰头土脸，少年的金眸仍然明亮，“你的灵力也不够了，先救其他人。”

　　虞幽幽点头，实话实说，在这个被深渊隔绝出的战场中，灵力始终被消耗着，这么多场战斗下来，储存灵力的灵器也用完了。

　　灵力用来对敌，将士们的伤口被压制着不能自然恢复，灵力枯竭，这样下去人类只会越打越弱。

　　即便是虞幽幽恢复灵力的技能也只是杯水车薪，活下来的愈字部将士们仅剩寥寥几人，他们在李璇尘的指挥下纷纷来帮忙，他自己也在分发飞月阁最后一批治愈丹药。

　　众人心情低迷，死气在所有活下来的人群中蔓延，直到一直没说话的夜天渊突然开口：“还有办法。”

　　公玉青扶着悠悠转醒的木礼鹤，两人站起身，随着众人的视线一起看向他。

　　“如果没有魅惑的突然袭击，我和月的任务，是布置拒渊阵。”

　　“拒渊阵？”

　　“没错。”夜天渊顿了顿，“这是慕容覆老先生用雪精晶和北境霸主灵兽白熊的晶核做出来的……神器。”

　　神器二字一落下，在场的人都不可避免地激动得红了眼睛。

　　有神器参与，胜利的天平又往人类的方向偏了两分。

　　但阿爻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夜天渊话中的犹豫，他皱了皱眉问：“那慕容老师傅怎么没和您一起来？”

　　夜天渊突然看向虞幽幽，看得她心里一紧，她不可置信地问：“难道说……老爷子出事了？”

　　虽说神级武器师就是能够制造神器才被拥护为神级，但大多数神级锻造师，一生只能在天时地利人和，甚至加上奇遇的情景下制造出一把神级武器。

　　但加上灭狰刀，已经有两把神器在慕容覆的手中诞生，即便是此世神级锻造师中，慕容覆也能称得上第一人了。

　　“节哀。”夜天渊看着虞幽幽的眼睛，眼底是说不出的悲凉，“慕容老爷子以身炼器，已经走了。”

　　泪水几乎是瞬间便占据了虞幽幽的视线，她后退两步，弯腰跪地，无声流泪。

　　这是虞幽幽能猜到的结果，在听到神器的那一瞬间她便红了眼睛，灭狰刀成型时，无意间吸收了战场上所有的幽魂，才炼就神器，而后慕容覆曾眼睛发亮地告诉过她，神器之所以为神器，是因为它们吸收了人残存的灵魂，以催生灵智，故冠以神名。

　　年轻的慕容覆收起灭狰刀，在虞幽幽的催问下，也曾无奈地摸着她的头，缓缓说：“神级锻造师并不能凭空造就器物灵魂，我们只能提供灵魂孵化的温床，用另一些……等价的东西。”

　　等价的东西，虞幽幽千帆历尽终于明白，灵魂诞生于灵魂，就像生命在死亡中诞生，死生从来就是一体。

　　——————

　　“如果神器炼成，一定要将它交给总指挥。”

　　慕容覆身形佝偻着，在他身旁的慕容晨晨已是双眼含泪，她别过眼睛，逼迫自己去接受，接受她此生仅剩的亲人，选择用生命去博得一个可能，博得一个人类的转机。

　　慕容覆用自己想要保护人类的强大意志，将肉身和灵魂都献祭给了他最后的作品。

　　火焰吞没老人的身体，最后留下一个圆盘型的器物，雪精晶覆盖其上，它们盘旋着升起，落在慕容晨晨微红的眼角。

　　像是有一双大手，温柔地接纳，抚平眼前人的泪水。

　　慕容晨晨呆住了，这是她见过的第一把刚诞生就无比亲近人类的神器，它的力量柔和，就像里面真的住进了一位温柔老人的灵魂。

　　慕容晨晨拿起它，雪花便散去，它如一块光滑的玉石静静躺在她手心，交给夜天渊时，她已经平复心情：“这个神器，开启需要冰系灵力激活，后面它会自动吸收和输出灵力，并且将深渊之力排除在外，直到超过它的能量阈值。”

　　“剩下的功能，你们研究一下……我在外面等你消息，以神器激活为信号，成功激活后，我会进来接应你们。”

　　夜天渊只觉手中之物有千斤重，他郑重地回答：“好。”

　　——————

　　“这就是全部的准备。”夜天渊飞快地将约定好的东西说了出来，在大战开始的前段时间，李远秋让夜天渊和月一起，回到北境取得北境灵兽的帮助。

　　木礼鹤救助小白熊后，白熊王给了它们一个承诺，此时就是动用该承诺的时候。

　　原本期望它们能像枯吾森林的灵兽一样，提供战力支持，但北境灵兽离开北境作战，实力大打折扣，甚至有暴毙的风险，于是白熊王提出另外一个方案。

　　它拿出雪精晶，一种稀有金属，这种金属在北境深渊之乱爆发的时候护住了许多灵兽。

　　夜天渊很惊讶，将慕容覆接了过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测试，证实这种矿石确实对深渊的侵蚀有极大的抵抗力。

　　于是大规模制造人类武器的计划逐渐成型，又因为灵兽提供的雪精晶，排除有杂质的、排除生存必须的，剩余能用的非常少，最后多方商定，这样的原料只能做少量灵器，或者直接冲击神器。

　　慕容覆听闻，闭关很久，出来时更加憔悴，少量灵器对于战局是没用的，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摆在人类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冲击神器。

　　这是他和一众神级锻造师闭关商量几天的最后决定，白熊王非常欣赏这样的魄力，甚至将北境能搜罗出来的死去灵兽晶核全部提供出来做研究。

　　“这可以说，是集人类和灵兽之力共同做出来的神器。”夜天渊本想找到拒渊阵最佳的开启位置，和李远秋商量后再决定开启的时机，但他被魅惑逼迫不得不提前出现，计划打乱，且现在李远秋那边联系不上，肯定是渊者那边更强了。

　　再耽误就没有时间了。

　　夜天渊看向木礼鹤，后者同样神色凝重，他面对公玉青担忧的眼神，点了点头。

　　万众瞩目下，木礼鹤走上前去，双手握住拒渊阵，少年闭眼，将体内仅存的三分之一冰系能力全部注入了进去。

　　刚从死亡边缘捡回来一条命，又被一次性抽空了所有灵力，木礼鹤紧咬嘴唇，脸色煞白，眼神却始终坚定，金色眼底微垂着，无人看见其中酝酿的风暴。

　　霎时间，洁白的光柱自玉盘中升起，它们升腾起来，以木礼鹤为圆心，一股强大的冰系能量如水波纹般散开，掠过在场所有人，将士们抬起头，一双双本应干涸的眼底都重新燃起了希望。

　　就像打开了闸门，天地间的灵力终于再次眷顾它们虔诚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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