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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病毒决议仪式(二)
“怎么,不是都同意吗?”
“那个……段理事,封城是不是有点仓促啊?”常空山弱弱开口。
“仓促?不知仓促在常副首眼里的界限是什么,非得等那些得病的人出了城,感染了全国才不算仓促?还是说您有能力拿出些政绩来说服人们不要逃难?封城的指令今早就下达了,不出意外的话现在谁也离开不了折荷,请诸位稍安勿躁。”
“什……段千一,既然这样你还问我们意见做什么?”
“对啊,而且上面这么重要的命令,为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都拿我们不当人看吗?”
“哈哈。”
段千一悠悠笑着,他们以为谁会拿他们当人,在他收到秦怀明的指令时,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放这些老家伙们出城?想都别想。
“不能封城!”
一声叫嚷让议论纷纷的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好比一道晴天霹雳,击中本就焦头烂额的人群。
司皑从最后方的座椅上站起来,他一直躲在那边不说话,连段千一都忽略了还有他的存在。
那双眼因蹙着眉而越发显皱,喉结也在一阵不知名的压力中上下翻动,他镇定走到段千一身边,两张脸阴冷相视在人前。
“千一,封城,秦怀明口中的封城,意味着什么……”
“你不用多想,能进不能出而已。”
“不能封城,起码暂时不可以,等一些物资先调配过来,够病人住上院吃上饭再说。”
“多一天时间就多一天风险,我们耗不起。大家尽管放心,封城之后就各自回家待着不要出门。明天就会有外来的大量物资运送到折荷,既然医院已经开始收人,那我们就尽全力把这病给治好。请相信我,也请相信上级,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
司皑和周围的人一样,仍没办法安心。
段千一那张白净的面貌下,到底藏了多少危险,又瞒了几分虚伪。
古亦然和苏卿连夜赶回了折荷,这一路可算心力憔悴。
她们全程戴着口罩,可车厢里的人都还是岁月静好,该吃吃该睡睡,反倒像她们与世隔绝。
出了车站,眼前狼狈的场景实属迷了她们的眼。
平时稀稀散散的售票厅挤满了人,行李大包小包堆积在一起,如横尸遍野。
没有人排队,只能靠着肩膀的力量大呼小叫向前挤,似乎赶在一个人身前就能与迎面的死神脱手。
站内更是浮夸,无人耐心等待,甚至连老人都腿脚灵活地冲向入站口。
哪个地方忽然有明显的人流涌动,所有人便拖家带口疯了似地从四面八方冲向那个地方,尽管巡警人员比平时多了几倍,尽管他们使出浑身解数甚至恐吓那些不按规则横冲直撞的人,却依旧如细小的螳螂难以抵抗大山的重量。
“不要往前挤!把手放开!滚出去!”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走!我们都付过钱了,他们都走了我们凭什么不能走……”
三个警员抓着一个壮汉的衣领把他硬生生从检票口拖回来,旁边的大娘一边哭喊一边无力拍打怒吼的男人。
人头随着趋势所向来回移动,好比逃脱兽口的羊群,在高低起伏的喧嚣呜咽之中把整座城市催化得惶恐不安。
古亦然不断回身四处瞧着,眼前的人变幻太快,甚至模糊于视线。
她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这样的折荷。
那些人有一半还没有戴口罩,他们唾沫横飞地在与警员说理,眼睛睁得老大,像与谁不共戴天。
行李在地面上摩擦又被人重新举起来扛在肩上,甚至上一秒不知被谁的脚从上面踩过。
卫生间门口的男人打了个惊天的喷嚏,他擦擦鼻子离开,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慌张走进卫生间,经过他原先站立的地方。
戴着口罩的年轻女孩提着行李箱,似乎在与人刻意保持着距离,她用左手揉了揉眼睛,殊不知那只手刚才抚摸过的电梯扶手,一天之内被数以千计的人触碰过。
她才走了三天,怎的就成了这样。她张皇在行人中,那些人像得了失心疯,某一瞬间她竟看不出自己是正常还是不正常的那一个。
她能看到无数的细菌被喷出口腔肆无忌惮漂浮过周围数十米的空气,在人群中央威势赫赫地发着荧绿色的光。
能闻到人体内消化系统将食物绞碎而发酵的那股恶气。
能听到各式各样的病毒在角落里蠢蠢欲动被黑糙的肌肤挤压而发出惊叫。
环境越来越肮脏,气温又开始下降。
在最后一趟列车驶过折荷,那个明闪闪的列车时刻表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一片黑色。
人们静默了两秒,全部更为冲动地朝入站□□发,他们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密密麻麻集中在一起,张牙舞爪,不知道下一个人究竟是会病死还是会被踩成肉酱。
古亦然有些喘不过气,她将包紧抱在怀里,不敢再多看一眼落跑的人。仓皇逃离车站。
折荷两家较为大型的前滩医院越来越难以承载更多的病人。重症病人越来越多,医生们才不顾一切放人抢救。
整整一天,基本所有人都没停手过,更是在得到救治允许的指令时,手术间和楼层都被瞬间填满。
重症患者全身的皮肤已经开始大面积溃烂,稍稍一碰便会流血流脓,加上多数人正在发热,多数生命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轻症发热的人暂时被隔离在划分的隔离区,大夫们穿着防护服,不断推送着担架床上人事不省的病人,另一部分人还在努力拦截放声哭喊以及周围四仰八叉瘫在地上的病人和家属。
没人再去管地面上的垃圾,原本秩序有条的医院不复存在,只希望在濒临绝望的边缘能够重燃那些即将熄灭的生命火焰。
古亦然下了出租车就沿路跑向理事大楼,谁知她哪里来的自信,竟想将这些事问个明白。
可那地方哪是那么容易进出的,门口的值岗人员无比严格,尤其是在现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
“站住!你干什么?”
“司皑在这里么?”
“在不在你都不能进!你硬闯的话,当心被抓起来。”
“我只是……”她满怀期待的眸子一点点暗下去,“好,那我在这里等他。”
“亦然!”
犹豫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他每次喊她名字的时候,音都会不自觉升高。
古亦然慌乱中转身,终于看到他又一次等在身后。像是在寒风中对准一束光的方向,向他全力奔去。
“司皑。”
她扑进他怀里,司皑也用手臂用力抱着她。
多少日子没睡好,她总爱避开他的视线到处跑来跑去,她也以为自己坚不可摧。而现在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贪婪这个怀抱。
“冷吗。”
他揉了揉她散落的头发,掀开衣角将她整个人裹进了自己半边大衣中间。
责怪她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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