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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续根和甘木心片
说起来,燕归尘混迹江湖多年,也不是没有亲眼见过密室暗道,即便是比这暗道还要精巧隐匿的也不在少数,但都不如这一次给他的冲击大。
不因为别的,单纯因为他毫无防备:早一刻燕归尘还心道这库房空空荡荡,是个十足的样子货,谁知下一刻列知府一碰机关,就露出了暗道来。
“这,你们……这暗道有必要吗?”燕归尘脸上的惊诧一闪而逝,随后留在脸上的是玩味的神色,“你们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在外也不曾露富。更何况这里终究是府衙,天下哪有这么胆大的贼人,敢来这里偷东西?”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我们建造暗道可不是为了守住钱财的。”列知府笑着解释道,“初到梧城的时候,这里局势不太平,黄家整日蠢蠢欲动,也让我总是放心不下。为求安心,我才找人来挖了这暗道,以备不时之需。后来局势逐渐稳定,这暗道空着也是空着,就扩建了一番,拿来当做库房使用了。”列知府朝着周围指了指,“你也看到了,外边这库房不大,根本放不了多少东西。”
“原来如此,那确实是应该小心为上。”燕归尘赞同道,随后瞟了一眼列知府,一句话扎向了列知府的心窝子“你既然这么小心,怎么最后还是着了黄家的道呢?”
“……说话留三分,看破不说破啊。”列知府咬牙切齿道,“只是一时不察,我不也得了教训?我现在可算是真明白了:这为人处世,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不扯这些闲话了,还看不看?看的话就跟着我下去吧。”列知府发觉两人站在这里一句一句聊着,连正事都忘了,赶忙开口。
“你们下去吧,我就不跟着了。夫君,我就在此处等着你们。”列夫人不打算跟着下去,随便找了一处不碍事的地方就站在了那里,嘴上却还在交代着列知府,“你左手边有油灯,也有火石,记得先将灯点亮再下去,省得到下面黑灯瞎火的,不小心再摔着你自己。”
“好。”列知府拿来了火石,对着灯芯互相敲击了几下,却连个火星子都没见着。
“还是我来吧,知府大人哪里干得了这些粗活。”燕归尘嘴上不饶人,伸手就从列知府手中取来了火石。两块火石在他手中只是轻轻一磕,都没看到他用多大力气,几点火星就飞了出来,其中之一正好燎着了灯芯的一角。
见状,燕归尘放下火石,小心翼翼对着火星扇了扇风,火苗得了微风的助力,渐渐不再晃动,而是稳定了下来,从火星变成了一簇稳定的火苗。
“好了。”燕归尘端起了油灯,“你先下去还是我先下去?”
“我这暗道没陷阱,也没有分叉路,谁先下去都一样。”列知府耸耸肩,他是真不在意这个先后问题,反正两个人都得下去。
“那还是你带路吧,总不好让我一个外人在你们家库房里乱跑。”燕归尘把油灯递给了列知府。
列知府也没说什么,接过了油灯之后,顺着台阶就走了下去。
燕归尘没多说什么,直接跟了上去,两个人就着一点微弱的灯火向下走了数十级台阶,就不再向下了——这暗道不算太深,离地面不到五尺,几乎是擦着地面从库房下方延伸出去的。若是有人在上面的地面好好挖一挖,说不定还能给暗道挖个天窗出来。
“毕竟只是逃生用的通道,没必要太深,”列知府似乎是感受到了燕归尘的疑惑,指了指不远处的台阶,“你瞧那里,那处台阶就通向我们的卧房。储存珍贵物事的小房间在暗道尽头处……你看,说着话就到了。”
燕归尘朝前方看去,暗道一左一右延伸出两处路来,也不知道到底通向何处。
列知府解释道:“左边那是隐库,右边那是暗道的出口……请吧,早些看完我们也好早些回去,这油灯有些熏眼睛。”
燕归尘嗯了一声,和列知府并肩进了左边的库房。进门一看,这才是列府真正藏着好东西的地方:不仅面积比上面那间拿来当幌子的库房大出了数倍不止,屋子里也全都是之前的东西。一角堆满了箱子,一角全是架子,还有一角有一座小山,全是明晃晃的银子。
“倒是看不出来,你们家……颇有家资啊。”燕归尘啧啧两声,“说吧,你这老家伙到底搜挂了多少民脂民膏啊?”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列知府哭笑不得,“非得搜刮民脂民膏才能有钱不成?搜刮民脂民膏才能赚多点钱,我好歹是从京城大户出身的,那点钱我看得上眼吗?这些银钱,大多是早年间我夫人闲暇时从商积攒下来的,足够我们夫妻二人一生衣食无忧。”
“银子自不用多说,那些箱子是我夫人的陪嫁和私房,你就别看了……架子上就是我们夫妻接地利之便收集来的药材。为了省时间,你我分头找找——你要的是断续根和甘木心对吧?”列知府粗略介绍了一番,随后就走到了架子间,开始找起了燕归尘所求的两样药材。
刚看了两眼,列知府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虽说你只要那两样,但是若是你看到别的用得上的,也尽管拿。你和尽欢二人行走江湖,多备些东西在身我们也好放心些。”
“尽管拿”三个字说的豪气干云,让燕归尘有些哭笑不得。燕归尘应了一声,随后自己也走到了架子旁开始翻找起来。
十年五十年百年的人参,黄的紫的黑的灵芝,天麻黄芪何首乌……列家的收藏颇为杂乱,显然是由着性子收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药材,拿出去开个药铺恐怕都够了。
燕归尘边看边摇头:东西确实都是好东西,可大多数都是滋补之用,自己和月尽欢根本用不上——滋补药材不同其他,很少有非此药不可的。若真需要,他去药仙居求些上品回来好生处理,效用也足够了。至于年份,十年与百年之间,药效虽有差距,却非天壤之别,也能通过药方的变化予以补足。他完全没必要在这里占列经纬的便宜。
是以,燕归尘看归看,惊奇归惊奇,但始终没有出手收下任何药物。随着他走过一排排架子,燕归尘的眼睛总算被一处标价牌补货,本人也停下了脚步。
原来断续根在这里。
“找到断续根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自己先打开看看了啊?”燕归尘头都没抬,提高了声音对列知府说。
“自便自便。”列知府正忙着辨别标牌上的字迹,寻找甘木心的位置,也没心思抬头看燕归尘,“想看什么都行,不用再问我。只是如果要拿走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否则要是我不知情,未来闹了乌龙就麻烦了。”
“我做事也没那么不讲究,怎么可能不告而取呢?”燕归尘嘴上说着话,伸手拉近了盒子,打开端详了一眼。
断续根也不是什么常见药材,燕归尘至今为止都还未曾亲眼见过。但盒中那块虬结的块茎,倒是和书中描述一模一样:棕黑带青,木纹纠缠,表里难分。光看此物,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植株原本究竟是什么模样。
燕归尘凑近闻了闻,这才彻底放下了心来。草药若是保存不善,哪怕外表上毫无问题,闻起来也会带有一股微弱的霉气。可这块断续根闻上去就只有淡淡的植物清气和一丝若隐若现的辛辣味,显然药效保存的很好,毫无变质的趋势。
有了此物,鲁行的伤势能多维持一阵子,也能给他更多的时间安排好风雷派……和鲁树。
燕归尘叹了口气,合上了盒子。经脉伤损本就麻烦,鲁行的伤更是源自于风雷派的功法缺陷,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作为老友,自己能为他寻到这断续根,已经是尽力了。
一阵失落感涌上心头,让燕归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当年唐万里……自己只是有些失落;公孙芷夫妻二人离世时,自己不知所措;可眼下鲁行虽然还在人间,却过一日少一日,像是钝刀子割肉一样,比前几次更难受——虽说生死离别难以避免,可哪有人真的能平淡对待死亡呢。
再说了,说不定,下一个就是自己呢?
燕归尘越想越觉得悲凉,忍不住长吁短叹。可就在此时,列知府却发出了一声欣喜的欢呼,将他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燕兄,在这里在这里,我找到甘木心了!”
话音刚落,列知府就抱着个锦盒大步走到了燕归尘身边:“来看看,是不是这个。”
燕归尘还没来得及完全从情感中抽离出来,列知府已经将锦盒塞到了他怀里。燕归尘顺势打开,一看盒子里是几叠片成了片的木质物。还没等燕归尘再看得清楚些,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从盒中飘散而出。
燕归尘神色大变,赶快将盒子盖了起来:如此异香,必然是药性的一部分,若是将这盒子一直敞开,谁知道等到他真的打算用这药救月尽欢性命时,还能有几分药性?
“这确实是甘木心不错,”燕归尘欲言又止,却还是说了实话:“只是这甘木心是谁处理的,怎么给斫成片了?岂不损失了药性?”
“这……我也不知,到我手里时就是这样。”面对燕归尘的质问,列知府有些懵,但听到药性流失四字,他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那还能用吗?”
燕归尘捏着锦盒,脸上阴晴不定:这个问题连他也没有答案。若是一整块甘木心,自然足够治好月尽欢。但是现在甘木心被斫成一片一片,药效能留下几成他无从得知,自然无法给个准话。
燕归尘犹豫了一阵,说:“这两株药,我先收下了。我还是依照原计划带着药和尽欢走一遭苗疆,到那请动我那老友一同诊断,寻出个最稳妥的治疗方法吧。”
“只能如此了,你们可万万不要行险啊。”列知府苦笑着叮嘱道,“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燕归尘点了点头,却是心乱如麻。
“你就没看中些别的东西?”列知府见燕归尘手中只有断续根和甘木心片这两个锦盒,疑惑道:“总不会是不好意思吧?”
“我会跟你客气嘛?不过是没什么好货色罢了。”燕归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原来如此……”列知府尴尬一笑,“看来是我们的收藏不够高端,燕剑侠看不上?”
“阴阳怪气的。”燕归尘皱了皱眉,“你这些大多都是滋补品,连我都暂且用不上。你告诉我,尽欢她才多大,哪里就用得上这许多补药?”
“若是尽欢不需要这些药材,那尽欢现在最需要什么?”列知府摸摸下巴问道,“你也知道,我和夫人是她的长辈,这次见面还没来得及给她准备一样像样的见面礼呢”
“……现在尽欢最需要的是一把好剑,你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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