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我们在一起

　　刘长阳能明显感觉到，身边人变得焦躁，他全当是考试失利的缘故。
　　他回忆自己曾经伤心时是如何缓解的，想了半天，发现不过是打场篮球，挤出一个笑脸，把自己都骗过……直到他的到来，让一切负面情绪有了发泄口。
　　饼干、蛋糕、糖果……刘长阳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法子逗他开心，只得变着花样给他买零食。
　　“酌，这个很好吃的。”
　　“酌，笑一个好不好，别总哭丧着脸，会影响气运的。”
　　“酌，总感觉你最近，又变苦了。”
　　“刘长阳你够了！”某天、某次，压抑的情绪到了极点，李古酌一下子爆发，“能不能不要总打扰我学习了！我和你不一样，我基础不好，从小也没补过课外知识，也没有家庭背景，你能不能别老干涉我！”
　　“啪！”刘长阳把薯片袋子甩在他脸上，“要不是看你一天天焦虑烦躁，我至于降下身价来哄你逗你吗？李古酌我告诉你，这世上有的是人珍惜我，不差你一个！”
　　“对，您是大少爷，您众星捧月，我就是个没人要的弃子，怎敢入您刘少的眼？”李古酌的心脏剧烈跳动，血液向脑门冲去，整张脸胀得通红。
　　他拿着书本，在最后一排的空座站到放学，那是专门给犯困的学生准备的。

　　九点下了晚自习，刘长阳抓起书包就走，一步也不停留。
　　李古酌默默地收拾好书包，拖着沉重的步伐挪到公寓。
　　他清楚地意识到——他错了。
　　积久而成的心火，一时的冲动，话赶话的拉扯……他没脸见他。
　　确实，他高高在上，万人迷恋，而自己呢？愚笨的脑子，贫穷的家境。
　　我怎配？
　　如今回望过去，与他相逢相知再相爱，一切是那么的荒诞可笑？明明第一眼，直觉就告诉自己要远离他了，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还是心甘情愿地沉沦在他的温柔乡中？
　　甚至现在，他心中想的也依旧是——我对不起他。
　　如果他能开心的话，我愿意把我的全部都献给他，只是这样的我，他会喜欢吗？
　　有些事是改变不了的，即使刘长阳用言语和行动不断证明自己的喜欢与爱，可身份不对等的差距，一次次击破李古酌努力建立起来的安全感。
　　他太害怕失去了，所以把一切都握得太紧。
　　手中是他的福，也是他的劫。
　　他本能地违逆自我保护的直觉，向刘长阳靠近；他为了他，可以敞开心扉去爱一个人……
　　他整个人，都是他的呀。

　　钥匙插入门锁，在一番思想斗争后，缓缓转动。
　　出人意料，屋内没有人。客厅一片死寂的黑、处处都是暗淡的寂。
　　——他不在家。

　　刘长阳在百米以外的一栋居民楼内。
　　长方形木桌，一面是何北洋，一面是刘长阳。
　　“你不该这么早就和他确定关系的。”何北洋正襟危坐，“在这之前，你可以谁他的光、他的太阳，可一旦确定关系，他就是你的所有物了。”
　　刘长阳不解，“为什么？”
　　“你救他于水火，挽他于狂澜，正如你所说，他是因为你才有了活下去的动力，那么，他为你而活，自然也可以为你，献出他的一切。而你提出想成为彼此的爱人，他肯定会同意的。而且我猜，他应该犹豫了很久吧。”
　　“……是。”
　　“那我猜的大抵没错，他怕自己担不起你的喜欢。”
　　“可是我不懂，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为什么要考虑这么多？”
　　何北洋摇头，“你不会懂的，你在这段感情中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地位，而他，应该是个极为细腻又极度匮乏安全感的孩子吧，如此，他担心的大概不会是你某天抛弃了他，而是害怕你会对他失望。”
　　“你对他越好，他就越愧疚，他越愧疚，就越想加了倍的哄你开心，然而他又做不到，或者说不知道自己已经做到了，所以他更愧疚……而这些愧疚，在不对等的关系面前，尽数化为了若即若离的担忧。”
　　“那我要怎么做？要关于今天的事跟他道歉吗？”
　　“不。”何北洋不自觉地攒住衣袖，“不要提这件事，你的解释在他那都是指责，这件事注定会化为他心中的一根刺……”
　　“可我不想这样！”刘长阳打断对方。
　　何北洋的语气变得强硬，“那就把一切交给时间。你不会懂的，他太爱你了……”
　　“他不爱我！”刘长阳撕心裂肺地喊道，“他只是觉得有愧于我罢了，他对我好也只是为了报答我，仅此而已，一直都是我一往情深一厢情愿！”
　　“怎么？他为了报答你所以与你同居，所以欣然接受你的午饭、向你撒娇去游乐园玩？还有你说的那个数学竞赛，他难道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与你齐肩的能力才执意参加的吗！”何北洋拍案而起，指着对方的鼻子吼道，“他为你敞开心扉、为你除去一身苦味、为你卸出他十余年的盔甲！是，你拯救了他，可你又怎么知道他不会在未来遇到一个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的人，他懂他的执拗，懂他的愧疚，你凭什么把自己想得如此高大神圣？而且就算遇不到，他自我封闭地久了，也不会觉得痛苦，反倒是你，以爱为名破坏了他的保护罩……你什么都不懂！”
　　他喝水，杯子在剧烈颤抖的手中掉落，四逬的玻璃碎片割破两人的脚腕。
　　丝毫感觉不到痛。
　　“算了，你是不会懂的。”何北洋无奈叹气，“爱是尽力而为却常觉愧疚，那天晚上，他满眼，都是你啊。”
　　何北洋把人送到门口，“下次别来了，等他出差回来，我俩就要去北美了。”
　　“……恭喜。”刘长阳哽咽地说道。

　　家中，李古酌和衣躺在床上，小小一团，狭窄的单人床竟显得空阔。
　　他不要我了吗？
　　不是说好，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吗？
　　书包里是没有写完的作业，本子上是不熟练的单词……都不重要了。
　　他为他而学、为他而活。
　　他会回来的……吧？
　　李古酌去厨房冲了一杯咖啡，搬了张椅子坐在客厅，正对着门，他要在他回来的一瞬向他道歉。
　　但愿这能让他消气。

　　刘长阳从何北洋家出来，并没有立刻回家。
　　他不想回去，他想逃。
　　凛冽的北风吹醒他的大脑，冷静下来，他回味何北洋的话。
　　李古酌是爱自己的，他一直都知道，刚才不过是心中有气。
　　然而，何北洋的一席话，让他陷入反思。
　　他曾坚定认为自己是个拯救他的英雄，可现在，原来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枭雄。
　　“他和我在一起，真的幸福吗？”刘长阳扣心自问，“我是不是，害了他？”
　　那个夜晚，他蹲在路边，掩面哭泣。
　　哭得缺氧的脑子昏昏沉沉，刘长阳已经记不清是怎么走回家的了。
　　他只记得，打开门，客厅明亮刺眼的灯光，灯下李古酌趴在餐桌，脸埋在双臂间睡去，旁边是带着咖啡渣的空杯。
　　他抱着他走到次卧，隐隐月光映照他的睡眼，他在他平滑的额头留下短暂的印记。
　　“我很爱你。”
　　刘长阳回到主卧，彻夜难眠，在内心发了一万个誓，一定要对李古酌好。
　　他破天荒地在天还未亮时下楼买了早餐，一个人坐在桌边吃完，把另一份放在保温袋里，偷偷瞄了次卧一眼，穿鞋向学校走去。
　　“他会定闹钟的。”

　　整个早自习，刘长阳都坐立难安，旁边的空座一直没有来人。
　　他知道他不会迟到，所以，发生什么了？
　　下课，他冲到办公室，向班任询问他为何缺席。
　　“他打电话说是发烧了。”闫老师如实答道。
　　“我要请假！”
　　“不批。”闫老师把学生赶回教室，“你是他的谁啊？人生病跟你有关系吗？赶紧给我回去上课！”
　　刘长阳束手无策，如坐针毡地熬过每一秒钟，总算熬到中午潘明来送饭。
　　“你们篮球队是不要去市体育馆练习？”
　　“对啊，一会就出发了。”潘明不知所措。
　　“把我带出去！”
　　“啊？”
　　刘长阳成功混在一众篮球队员中出了校门，一路狂奔回家。
　　“酌？酌！”
　　无人回应，他不在家。
　　刘长阳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外面下着雪，气温骤降……
　　他跑到安保室看监控，李古酌走的方向，正好是两人一同去过的医院。
　　刘长阳心中暗骂，“但愿你思维正常一点，生病了知道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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