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家主
三人相继出现在偏殿内。赵丹打头阵,率先从从传送漩涡里滚了出来。又过了几秒,孟恬搂着花不谢,一起趴在了地面上。
传送漩涡的力度正好,殿内又铺着一层厚实柔软的地毯。并没有意想之中的疼痛,就是落地姿势不太体面。那是白芷故意的,以她对阵法的得心应手,完全可以控制出来的人是站着,还是躺着,又或者是滚着。
她的一大恶趣味就是看人从传送阵法里面滚出来,但她也怜香惜玉,顾及到孟恬和花不谢身上有伤,还是心软地手下留情了。
白芷斜倚在美人榻上,右手托腮,身上盖着条绸缎薄毯,左手垂下,捏着一盘珠子,随意拨拉着。妆容精致,衣着雍容华贵,眉眼里尽是笑意。
“几位小友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现下又正是饭点,我先送几位小友前去休息,晚些再会。”
三人还没从头晕眼花的状态中缓过神来,连白芷的模样都尚未看清。眼前又是亮光一闪,而后,赵丹被传送到一间房内,花不谢和孟恬被传送到另一间房内。
赵丹从地上爬起来,见桌上摆着晚饭,洗了手就坐下来吃。四个小碟盛着菜,一碗饭,一碗汤,不可谓之不丰盛。
另一间房里,花不谢和孟恬落了地。
“嗯?怎么就一张床。”孟恬不解地环顾着房间,一览无余,确实只有一张床。白芷如此财大气粗,怎么可能安排不起两间房。不过,睡一起似乎也挺好的。
房间里暖气很足,热乎乎的,两人在寒潭里染上的冷气似乎一下子就退散了不少。床上还贴心周到地摆着个药篮子,各类内服外敷药一应俱全。
晚饭也早已备好,桌上摆着十个小蝶,盛着不同的菜,份量不大,都很精致,有梅菜扣肉,清蒸小黄鱼,龙井虾仁,蚝油生菜,木瓜炖雪蛤……还有两盅红枣银耳汤。就连米饭都粒粒分明,散着禾稻香气。
花不谢闻到饭菜香味,食指大动,正欲起身,又痛呼一声坐回地上,“止,止痛药!”
孟恬在药篮里翻找,取出一个小葫芦,拔开塞子,在手心里倒了两粒,取了杯子接水,准备喂她吞服。可花不谢哪里等得及,伸手拿过葫芦,对着嘴倒下,塞了一嘴的药,大嚼特嚼。苦味直冲舌根,但她已经痛得不在乎了。
孟恬脸都吓白了:“姑奶奶啊,药怎么能这么吃!”
这药还真是立竿见影,刚一下肚,痛感就被屏蔽了大半,花不谢浑身筋骨终于能稍稍活动一些了,拉开凳子,缓缓坐了下去,端起饭碗向孟恬招呼道:“先吃饭。”
孟恬不接茬,走到花不谢身边,趁她衣服还湿着,将她肩头衣领轻轻往下一拉。左肩的伤口登时现在眼前,唬得孟恬倒吸了几口凉气。
匕首刺出的伤不易愈合,那黑衣人还淬了毒,更是凶险。这几天好不容易长好了一些,一下子又打回原形了,敞着一条大裂缝,伤口两侧高高肿着,泡了水后发白。
“吃了药的,不疼,咱们先吃饭。”埋头吃饭的花不谢用余光瞥了眼肩头,赶忙收回目光,看了实在是有碍食欲。
“闭嘴,吃你的饭。我给你处理一下。”孟恬心里急躁,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语气有些冲了。花不谢被黑衣人刺伤是因她而起,今日摔成这样更是她的过错,她怎么也不该说话态度如此恶劣。
孟恬半张着嘴,想要道歉,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花不谢忽然笑了,插科打诨道:“闭着嘴怎么吃饭?”说着搛了一只虾仁塞进孟恬嘴里。
此举一出,屋内的氛围更加奇怪了。
花不谢下意识做出了这个动作,见孟恬傻愣着,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越界了。她重新将脸埋进碗里,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孟恬本能地嚼着嘴里的食物,但直到咽下去,都没反应过来吃的是什么。呆呆站了一会,才如梦初醒般按住了花不谢的筷子:“你不能吃虾,不利于伤口恢复。”
偏殿内,白芷将万象珠抛起来,再接住,如此把玩了几番,方随意地搁在榻上。
虽然万象珠的覆盖范围囊括整个白家地界,但她并无窥人阴私的癖好,每间卧房里都设有屏障,以避免内景被万象珠探测到。
拍了拍手,廊下两个侍女闻声而动,不一会儿就托着盘子将晚膳奉上。
“怎么又是这几样菜?”白芷面无表情,她远远看得碟内各色菜肴,只一眼,就像是失了胃口。
两个侍女从白芷声音里听出些薄怒,将晚膳放在小几上,低着头双双跪下。
本来白芷心里虽不痛快,但无意为难下人。两人这一跪可好,白芷的三分不快登时变为七分的窝火。她看不得每个人都在她面前唯唯诺诺,战战兢兢,一副没骨头的样子,衬得她像是什么豺狼虎豹,或者是地狱里的活阎王。
她脾气确实不太好,但并非蛮不讲理之人。有什么好怕的?
“抬起头来。”
两个侍女颤抖着,身子俯得更低了,头都快埋到肚子里去了,比鸵鸟还鸵鸟。
“听不懂话?”
“奴婢,奴婢不敢……老夫人……”左边的侍女壮着胆子回话,声音像一根风中蛛丝,飘飘荡荡颤颤巍巍。她本想说晚膳是依照老夫人的安排,嘴却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怎么也说不出来。
“老夫人。”白芷轻笑,舌尖抵在上颚,似在玩味这三个字,又猛然沉了声音,“这个家,是谁做主?”
“谁是当家的?”
两个侍女不敢应声,如小鸡啄米般在地上磕头。
白芷心中好笑,在这地毯上磕头起个什么作用,演戏给谁看呢?就算是磕一万年,脖子断了,头都不会破。要磕头不如去碎石子路上磕个头破血流。
她没有再逼问,刚刚的问题两人没有回答,也已经是一种回答了。
更何况,她要的也不是一句虚言,她要将实实在在的权力抓在自己手心里。
二十多年前,父亲去世,她理所当然地成了接班人。名义上,她是家主,是掌门,但远远称不上大权在握。老夫人的势力不容小觑,在这家里盘根错节,对此她心知肚明。
“滚出去,记得闭上你们的嘴”,白芷摆了摆手。
“家主宽宏,奴婢告退!”两人闻言如获大赦,匍匐着膝行后退,恨不得手脚并用,唯恐溜得不够快。
母亲啊,您老了,视力越来越差,但眼线倒是越来越多了,白芷暗暗想道,嘴角现出一抹嘲弄的笑。今日之事,她不怕让母亲知道,如果她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句抱怨也没有,那才怪异,反倒令人起疑。
能忍辱负重,滴水不漏,必然是因为所图者甚大。她要反其道而行之,继续演一个不堪重任,性情急躁的窝囊废。
白芷将珠串划拉到手腕上,心道:自己的性子还真沉稳了不少,要搁以前肯定怒从心头起,不免大闹一场,现在情绪基本收发自如,多数时候都是演给旁人看的。她早就明白了,闹是没有用的,只能让自己成为个笑话。
急也急不得,她须得步步为营,一点点培植自己的心腹。宁缺毋滥,叛徒和蠢货再多也没用,只能坏事。
生杀予夺的大权,从来都不是撒泼打滚能换来的,也不能靠血缘继承,如果没有与之相称的实力,早晚有一天会输得精光,甚至把性命也搭进去。
白芷伸手取了玉箸,搛了一筷子芙蓉鱼肚,放在嘴里,嚼得很慢。神情漠然,心里却偷偷乐开了花:谁说她不爱吃这些清淡的菜?那也是装的。她若是表现出爱吃,只怕是再难见到了。
母亲啊,您可别让我等太久。
清炒苦瓜,虾籽冬笋,水晶肴肉……每道菜依次搛了一筷子后,终于等到了。
“老奴拜见家主。”说是拜见,来人却无行礼的诚意,只微微一躬身就止住了。
“容姨不必多礼”,白芷话说得客气,却隐隐面露不耐。
容姨在一旁垂手侍立:“近来天气转凉,老夫人担心您食欲不佳,特意差遣老奴前来伺候家主用膳。”
“母亲如此挂念着我,一定记得我不爱吃清淡的菜。”白芷轻笑道,心中暗暗吐槽:只听说过天热没胃口的,哪有天冷吃不下饭的。
“老夫人时常念叨着一句老话:咬得菜根,百事可做。这些菜肴还并非菜根。饮食清淡,是养生之道,家主现下还年轻,万不可由着性子吃些生冷辛辣之物,仔细吃坏了根基。这清淡的菜,是愈吃愈有滋味的。”
听听,这敲打的,也太明显了。坏了根基?您是怕我坏了家业根基,还是动摇了您的根基?
白芷腹诽,面上却摆出一副受教了的表情,故作关切地开口问道:“母亲近来饮食起居如何?前些日子听闻母亲身子不适,要多注意些才是,莫要思虑过重,太过操劳。”
言外之意也很明显,既然老了,就不要手伸太长,管得太宽。
“老夫人素来身体康健,您是知道的,就是偶尔情绪不佳。您多吃一些,老夫人自然高兴。这心里一高兴,精神也就好了。家主聪慧,且孝心可嘉,定然明白该怎么做。”
回得滴水不漏,还真是千年老狐狸,又是在敲打自己听话呢。
白芷装得不情不愿,慢条斯理地吃了许久,每一口都咽得艰难。好不容易,将每样菜吃了个七七八八,立即放下了玉箸,吊着眉梢道:“劳烦容姨回禀母亲时,多帮我美言几句了。”
“家主放心,老奴告退。”容姨不紧不慢地退出了偏殿。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