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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
二人携手来到前院时，于绕与华云已经端坐于高座。
华云瞧见他们，柔和一笑，“你们来啦。”
陆悠内心紧张，请安时却不卑不亢，“女婿给母亲父亲请安。”
话落，他瞥一眼旁侧的于泠。
只见她站姿随意地唤道：“爹安。”
全然无视在一旁的于绕。
于绕华云早已习惯于泠这般模样，正欲开口让他们二人入座，却见陆悠悄悄拉于泠的袖子。
他抿唇看向她。
武勇将军在呢，怎么没向她请安。
她可是于泠的亲生母亲，怎地如此生疏？
难道于泠不喜欢她？
瞥见他茫然不解的目光，于泠叹气。
不愧是忠林侯府的少爷，不只温和有礼还很懂礼数。
想到小少爷为了让她改口都主动抱上来了，她撇嘴，不情愿地瞥向于绕，“……母亲安。”
说完，她感觉鸡皮疙瘩瞬间掉满地。
厅中静默片刻，高座上的两位长辈错愕地注视着一脸不羁的于泠。
于绕瞪大眼眸，“你、你叫我什么？”
她简直以为幻听了。
自从于泠很小的时候她逼迫她习武，任她哭闹也不松懈训练后，于泠对她的怨气就只增不减。
久而久之也不再唤她为母亲。
只是她不后悔，若是于泠并无习得足以保护自己的身手，她难以在残酷的战场上存活下来。
于泠忽视她，转头看陆悠，“我改口了，你可满意？”
陆悠抿唇，“我是否满意不重要。”
单是瞧着于绕与华云的神情，他能清晰明白于泠已有许久不叫母亲了。
明明愿意唤华云为爹却不愿意叫母亲，真是怪哉。
于泠觉得厅中气氛使她浑身难受，实在过于矫情。
尤其是华云那一脸欣慰的模样更是令她不自在。
仿佛她是个闹脾气许久，直至今日才终于懂事的小孩。
于绕打量二人，明白于泠突然间的改口是陆悠促成的，她不禁稀奇，“陆悠是吧，你过来我瞧瞧。”
陆悠乖顺地上前，却被于泠一把抓住。
于泠将人拉至身侧，挑眉看向于绕，“你想做什么？”
这老太婆这么粗鲁，若是吓到陆悠就不好了。
于绕瞪她，“我见下女婿怎么了！”
于泠嫌弃，“这不是看见了吗？”
“你眼神不……”
未说出口的“好”字被她吞回下肚，因为她瞧见陆悠一脸不赞同地注视她。
陆悠欲言又止，既想劝阻她又怕被嫌多管闲事，神色一时复杂。
于泠见状顿时什么话都卡在喉间说不出口。
她抿唇松手，“去吧。”
平日她都是这么与于绕说话的，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在尊老爱幼的小少爷眼中，她这样已然是大不敬了吧。
直觉告诉她此时还是顺着陆悠的意比较好。
在瞧见他眼眸微微发亮时，她明白自己做对了。
陆悠朝她轻轻点头，上前几步温和唤道：“母亲。”
见于泠吃瘪，于绕一拍大腿开怀大笑，“娶你是对的，这丫头早该有个人来治了。”
华云满意地应和，“确实如此。”
陆悠歪头不解，他什么都没做呢。
然而当于绕瞧见陆悠的面容后，她顿时愤怒，“你这臭丫头对人家儿子做什么了！”
闻言，华云也看向陆悠哭肿的双眸。
他皱眉：“这才一日过去，你就已经欺负人家了？”
看着两老面色突变，陆悠微微愣住。
于泠完全不介意，“情到浓时玩得过火了些而已。”
一句话瞬间让厅堂内的众人屏息不语，空气骤然静寂下来。
陆悠脸色爆红，她对着长辈瞎说什么！
于绕的怒火尚未发泄就已然卡住，她瞥一眼羞红着脸的女婿，猛咳几声：“咳咳、看到你们妻夫感情很好我就放心了。”
于泠瞥她一眼，“不好也轮不到你插手。”
于绕瞪她，“你！”
她正欲骂她，可瞧见女婿乖巧地站在一侧，粗鄙的话终究说不出口。
华云见陆悠的神色也明白他们误会了，他温和一笑，“阿泠你可莫要过于欺负他啊。”
于泠撇嘴，“我没有。”
分明是他欺负她。
察觉到她哀怨的目光，陆悠视若无睹，手却悄悄拉住她，“母亲、父亲你们放心，阿泠并未欺负我。”
华云亲眼目睹他们相处和睦后，稍微心安。
他能看出来于泠对陆悠是真心的，而陆悠也不似对她无意。
见于泠处处将就陆悠的模样，华云不由看向身旁的于绕。
他会心一笑，不愧是两母女，性子一模一样。
请安过后敬茶仪式开始，一旁的小侍将茶水递给于泠。
于泠很嫌弃，随意将茶盏递给于绕，“喝。”
听见这语气于绕火气直冒，“你这臭丫头！”
陆悠赶紧递上茶，“父亲请用茶。”
于绕卡顿，接过茶呷一口后心情才有所好转。
不等她说什么，于泠将茶盏放一边，换上新的茶盏才递给华云，“爹用茶。“
陆悠对于她完全相反的态度很困惑，但是仪式还是得进行的。
待敬茶仪式结束，华云拉住陆悠，苦口婆心的让他多多担待于泠。
“这孩子从小就随她母亲在边境过活，性子上难免豪迈随意，你可莫要嫌弃。”
陆悠摇头，“父亲放心，悠儿明白的。”
华云满意一笑，“好，你们小两口处得舒适我就安心了。”
离开主院，于泠随手撩起陆悠的发丝把玩。
陆悠疑惑看她，“阿泠，你与母亲关系不好？”
她手指翻动，勾玩着他的一缕墨丝，漫不经心道：“没有不好，只是以前被她揍太多回了。”
陆悠皱眉：“？”
于泠撇嘴，“若是你每日每夜都被揍，你还能心平气和地叫她母亲吗？”
“反正我不能。”
陆悠迟疑，“母亲为何揍你？”
于泠停下，转头一笑，“她怕我死在战场。”
在残酷又现实的战场上，若是不比别人强，不比别人狠，丢掉性命的只会是自己。
陆悠瞬间顿住脚步。
见状，于泠轻揪他发丝，“放心吧，我可强了呢。”
然而她这话并未安慰到陆悠。
他一想到未来她会出征上战场，他的心揪着痛。
以至于一路上回院子他都保持沉默。
于泠察觉到他心情低落，抓起他一撮发丝轻戳他脸蛋儿。
“小少爷，怎么了？”
陆悠一言不发，上前环抱住她。
于泠对于他的投怀送抱极其受用，抬手揉揉他发顶。
她眉眼一弯，“想什么呢？”
陆悠轻轻摇头。
她思索一会儿，“小少爷，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陆悠从她怀中抬头：“？”
于泠搂紧他的腰，二话不说腾空而起。
陆悠：“！”
失重感吓得他连忙抓紧于泠，深怕跌下去。
于泠见他惊慌失措，细碎笑声自喉间溢出。
“小少爷放心，我不会松手的。”
话落，她几个翻跃就带着陆悠来到将军府外。
陆悠紧闭双眸，惊慌开口，“这是要去哪儿？”
于泠得意地嗓音传来，“你猜？”
陆悠已经被双腿悬浮的惊惶感占据所有思绪，完全无睱去猜测。
见她身手熟练，他终于明白为何她每回来忠林侯府都似入无人之地。
他微微睁眸，只见她稔熟地在街道与房顶跳跃，就算带着他也丝毫不见费力。
察觉他睁开双眸，于泠轻笑，“景色如何？”
于他而言，这种自空中俯瞰大地的体验可是极其难得的。
陆悠多看两眼，只见她身形疾掠而出，四周景物宛若画卷般倒卷，一切都退于身后。
耳畔则传来呼啸声以及她平稳的心跳声。
他重新紧闭双眸，脸色微微发白，“好晕……”
闻言，于泠翻越过房脊，轻身落地。
她松开陆悠，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小少爷，可还晕？”
陆悠双腿尚且有些发软，双手抓住她不放。
他皱眉忍住胸膈不宁，欲要呕吐的感觉。
听见于泠的关心，他只得摇摇头。
见到他这副模样，于泠无奈叹气，“你这身子骨可真差，以后随我一起去锻炼身体吧。”
陆悠撇开头不理她。
换作别的男子被她这样带着翻跃，也肯定不会比他好到哪儿去。
而且，谁家新娘会在成亲下一日就带新郎出府的……
若是被华云瞧见，不晓得是否会对他们说教。
于泠等他缓过来才牵住他走过街道。
陆悠轻声问：“去哪儿呢？”
以至于需要这般着急忙慌地赶去。
于泠勾唇一笑，“带你私奔。”
陆悠皱眉，“莫要胡言。”
她弯眸，“好了，你就当被我骗一回，乖乖跟我走就是了。”
见她心情愉快，他不禁受到感染，心底的忧虑逐渐散去。
于泠带他去租一辆马车，吩咐车夫到指定地点后就上车。
陆悠乖巧地端坐在内，目光不时好奇看向外边。
见他面色尚未恢复，于泠拿出颗奶糖，“要吃吗？”
陆悠摇摇头，“不了。”
“好。”她斜坐着，头靠在陆悠肩上，随手拨开糖扔入口中。
温馨舒适的氛围缭绕于二人之间。
陆悠静坐一会儿，身子蓦然一顿，只见于泠闲不住，抓起他的手把玩。
她摩挲着手镯，“可算是给你戴上了。”
陆悠觉得痒，欲要缩回手，“我当时并不晓得是送我的。”
话虽如此，可当初要是知晓这是特意送给他的，他铁定会还回去。
于泠制止他的动作，“你那时可真是狠心，我千方百计讨好，你都不给我好脸色。”
陆悠抿唇，“是你自讨苦吃。”
她一根根把玩他手指，最终与他十指相扣，“抓住了。”
今后就别想跑了。
陆悠被她这幼稚行为弄得羞臊不已，却也并未挣开。
随着时辰流逝，陆悠越看外边的景色越觉得不对劲。
他困惑：“这是……要去城外？”
于泠点点头，“嗯。”
他更为疑惑，转眸看向靠在他肩上的于泠，“为何？”
她随意道：“待会儿你就明白了。”
见她不愿意多说，陆悠也不再问。
他频繁看向外边，好奇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很快就到了。”于泠仰头见他如此，伸手掐住他下颌朝向她。
近在咫尺的与她对视，使他更为不好意思地撇开目光。
不稍片刻，马车一颠便缓缓停下。
车夫喊道：“姑娘，到了。”
于泠这才直起腰，掀帘下车。
她回身伸出手，“来。”
陆悠揉揉被她枕得有些麻的肩膀，搭住她的手下马车，“谢谢。”
于泠牵起他的手，扬起嘴角，“走吧，她应该到了。”
陆悠疑惑，她是谁？
直到他走出城门，他才明白她说的人是谁。
瞧见那熟悉的身影，他忍不住激动：“姐姐！”
陆念循声看去，见到自家弟弟一脸震惊时不由扬起笑靥。
“你们来啦。”
陆悠很是震惊，他知晓陆念今日便要出发回青云县，先前还对自己无法为她送行而深感遗憾。
然而他现在却在这儿，这全靠……
他回头看向于泠，胸腔浮起许多情感使他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
于泠勾唇，“去送个行吧。”
陆悠感激点头，“阿泠，谢谢你。”
话落，他就快步走向陆念。
看着被他松开的手掌，于泠微微撇嘴。
看来在陆悠心中，陆念还是占有很重要的位置。
一想到他心底还有别的女子，她就不悦，哪怕那是他的亲生姐姐。
不过见他如今愉悦开怀的神情，她又觉得值得了。
陆悠微微不舍，“姐姐，你要回去了？”
陆念轻笑，“是啊，再不回去你千千姐夫就该寂寞了。”
话落，她注意到他的眼眸，不由皱眉，“你眼睛怎么肿了？”
再次被问及这个问题，陆悠颇为不好意思。
“没什么，就是……”
见他扭扭捏捏，陆念顿悟。
她欣慰一笑，“看来你们处得很好，我能安心回去了。”
陆悠顿时不舍得，“姐姐，你回去后记得多照顾身体。”
闻言，陆念失笑，“这话应该由我来说吧。”
她看一眼不远处的于泠，“阿悠，实话告诉姐姐，你觉得她如何？”
陆悠微微脸红，“她对我很好。”
见他这神情，陆念最后的那点忧虑都消散了。
“既然如此，祝你们举案齐眉，岁岁安康。”
陆悠弯眸，“谢谢姐姐。”
她看向乖巧懂事的弟弟，叮嘱几句后道：“好了，既然已经见到你了，那我该出发了。”
闻言，陆悠瞬间不舍得。
毕竟下回再见不晓得会是何年何月。
陆念见状，开玩笑道：“这回不许哭了，将军在后边看着呢。”
陆悠抿唇，“……才不哭呢。”
可是眼眶却不听使唤地湿了。
陆念顿时紧张，“不哭不哭，我回去后会定时传家书回来的。”
陆悠吸吸鼻子，“嗯，记得替我向千千姐夫问好。”
“自然没问题。”
知道已经到分别的时候了，陆悠满眸不舍，手指攥紧衣衫。
见状，陆念温和一笑，“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陆悠轻声反驳，“……我没哭。”
“没事，这回与之前不同，就算姐姐不在，你还有将军陪你呢。”
“嗯。”他压下情绪，弯唇一笑，“姐姐保重，以后记得多些回来。”
陆念点头，“好，保重珍重。”
她看向于泠，朝她点头致意。
于泠不喜她惹哭陆悠，不由皱眉。
陆念见状，会心一笑。
她来回观看二人，随即张开双臂，“阿悠，抱一个？”
话音刚落，预料之中见到于泠黑脸。
陆悠却并未多想，一个快步冲入她怀中。
他用力抱紧她，哽咽：“姐姐……”
陆念拍拍他，“再见，要照顾好自己啊。”
陆悠点点头，“嗯，我会……！”
话未说完，就被人扯离陆念的怀中了。
他回眸，只见于泠不悦地瞪着陆念。
陆念失笑，“阿悠就拜托你了。”
“当然，不劳你费心，你可以启程了。”
陆念对她这反应很满意，再次道别后就踏上马车命人出发。
陆悠就在城门外目送着马车辘轳着远去，直到视线被人阻挡。
“好了，人已经走了，回去吧。”
陆悠颔首，“好。”
回程时于泠一直抱住他不撒手，他只好轻轻推她。
于泠挑眉，“怎么，她能抱你我却不能？”
“？”陆悠疑惑，“没有。”
她松开手，好整以暇地看他，“小少爷，换你抱我。”
陆悠愣住，“为何？”
“就当我带你来这儿的谢礼。”
“……”陆悠脸颊绯红，心跳加速。
他低垂眼帘避开她的目光，微微倾身上前双臂环抱她。
正待他要松手时，于泠立即回抱他。
她凑近他耳畔咬牙切齿道：“以后不许再抱我以外的女子。”
明白她话中含义时，陆悠耳垂刹那间变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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