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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明鹦鹉
或许是被两份小蛋糕上致死量的巧克力和枫糖浆震撼到,燕疏与轻轻挑眉,“你脑子里进胰岛素了?”
唐旿干笑两声,眨巴着眼,“甜食能够抚慰你心中的不快,比如某杯苦涩的咖啡……或某个不合时宜的人。”
燕疏与从蛋糕上舀了一勺枫糖浆,添进咖啡,搅匀后抿了一口,终于不那么难入口了,“我不会跟聂宇威置气。”
唐旿:“我说卫泓。”
燕疏与:“……”勺子被他随手一放,在咖啡杯边缘碰撞出“叮铃”声响。
显然,两人对“不合时宜的人”有那么一点点误解。
少了一勺糖浆的小蛋糕看上去依然很恐怖,燕疏与默不作声看了三秒,并不打算纡尊降贵品尝,“不合时宜是指?”
唐旿一脸正气,铿锵有力回答:“你们不合适。”
“不合适的意思是?”
“他配不上你。”
“所以呢?”
唐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用叉子将蛋糕上的大部分糖浆刮到盘子上,将剩余的部分抹匀,轻轻推了过去,完事看着燕疏与的眼睛,“七年前,首都发生过一起轰动一时的案件,某个精英营的学生被一伙反社会分子绑架,想借此攻击风塔制度,为了保护隐私,新闻没有过多透露受害者的信息。”
他两手托起下巴,“那个人是卫泓。”
燕疏与不作声。
“救了他的人——”唐旿故意拖长声音,“是你,我的搭档。”
能从卫泓的种种表现和寥寥数语中推断出这么多信息,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干侦查的人才,哪怕最后退役因为太欠揍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愿意要他,也能混个私家侦探当当。
“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唐旿卖了个关子。
燕疏与瞥了小蛋糕一眼,叉了一小块。
“他太差劲了,被关了七天,连芝麻大点的信息都没送出去,”唐旿回忆着当年警方通报的案情相关,“换作是我,用不了三天……哦不,我根本不会被绑。”
此人丝毫不提犯罪分子提前埋伏半年,还打通了内部渠道才选定卫泓这个文质彬彬的三好学生,他被关的地方更是能屏蔽一切生物信号的堪比进化监狱防守级别的仓库。
“你知道这又说明什么吗?”唐旿说着说着,语气竟然轻快了几分,还隐隐带着点骄傲。
燕疏与对他此番模样的疑惑大于对他问题的好奇。
略一倾身,唐旿对他来了个亮晶晶的wink,“说明同为S级,他不如我。”
燕疏与虎躯一震,叉子没拿稳,啪唧掉在盘子上。
这下他是真吃不下这蛋糕了,他缓缓吸了口气,微微蹙起的眉毛似乎在表示他对唐先生逆天的脑回路颇为震惊,“假定性猜测不能充当客观证据,我以为你现在醒着。”
不然怎么在说梦话?
“我还有更直接的证据。”唐旿全盘接受甚至有点享受燕疏与的阴阳怪气,“截止我毕业,精英营战斗积分榜,他第十,而我是第一。”
无形的尾巴迎风招展。
燕疏与默默吸了口气,想到这人的毕业成绩单的评价表一栏里有这样一个词——稳重,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对两个字有误解还是负责评价的老师对此有误解。他微扬下颌,脖颈绷出清晰优美的线条,说话时滚动的喉结都极为引人注目,“战斗积分与擂台赛次数及对战人积分直接相关,有人可能不会专注刷分。”
“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唐旿目光炯炯,“说明你觉得我的积分应该比现在更高。”他颇受鼓舞地握住燕疏与的手,“谢谢你,搭档!我也这么觉得。”
“说明我应该是第一。”燕疏与不太友善道,“松手。”
“假定性猜测不能充当客观证据,我不信,除非你跟我打一架。”唐旿真诚地说,“不松。”
“无知者无罪,我不跟傻子计较。”
唐旿忽地笑了,“我是傻子,聂宇威是蛮人,刑侦科是废物,在你眼中有谁值得用好词称呼呢?”
不过还怪好听的。
转移并抢夺话题是一种能力,二人都精于此道,唐旿想从他嘴里套话,他又怎会看不出,轻巧而愉悦的开端是陷阱上的奶酪,无论是否危险,总归不怀好意。燕疏与不喜欢被窥探的感觉,所以他要将这团火掐灭在摇篮里。
他语气冷淡而不用质疑地:“松手。”
唐旿见好就收,勾了勾嘴角,“不过在那之前,请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燕疏与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浮夸的罗马柱将这处角落挡住大半,咖啡厅人来人往,他们不约而同将声音压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程度。空气中似乎有什么秘不可宣的物质在流动。
“现在……我有资格与你并肩而立了吗?”
燕疏与毫无征兆与他对视,那无机质般的灰色眼眸印在他心里,瞳孔深如古井,却仿佛有魔幻的吸引力,叫人移不开目光。
奇怪,明明大多数时候是别人窥伺他,可那道目光一落下来,就让人有种被审视的感觉,好像上上下下被剥光了打量,一点隐私都不剩。
唐旿微微发怔。
若是他的刘海能再短半厘米,他就能清晰而完整地观察到那双眼睛。
燕疏与的脸上似乎浮现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转瞬即逝,连唐旿都无法分清那究竟是什么意味。
“我从不回答这种问题。”
他屈指敲了敲桌面。
唐旿垂下目光,默默松开他的手。
燕疏与转身离开。
“等等——”唐旿忽然道。
燕疏与顿住脚步。
年轻而莽撞的哨兵的脱口而出是出于本能反应,话语中不自觉沾上强压的焦急,在这一刻他看上去终于有了些属于初入社会的大学生的青涩。
但这样的感觉仅仅只持续了一瞬间,下一秒,他又恢复到那副天地不畏的模样,对自己的实力及判断充满自信。
他看着燕疏与的背影。
“用不着回答。”
“你的答案,早在你默许我偷听的时候就已经说出口了。”
卫泓和唐旿不熟,不清楚他的个性,加上心里有事,没察觉到他一直在不远处偷窥,但燕疏与不可能不知道。真的信了那句“你先走吧”的只有卫泓,燕疏与知道他不可能乖乖听话,却还是故意说了这句话,只能说明这不是说给他听的。
甚至于,这就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许。
卫泓走后,他本可以直接离开。
闻言,燕疏与容色没有任何变化,他不是个面瘫脸。相反,他的好恶相当分明,从不委屈自己,致力于挖苦和拆台,恶趣味十足。他只是惯于隐藏情绪,尤其是面对各怀心思的人。
或者说,人们越是想窥测他的情绪,他越是不动声色,无惊无澜。
无数人渴望他的回答。
他们猜不到他的心思,愚氓、踌躇、犹豫不定,被那最平静的一面拒之门外。
被动等待。
燕疏与轻轻叹了口气,折回来端走那份被刮去大半糖浆的蛋糕,“猜心小游戏很无聊,你自以为是。”
他叉了一小块蛋糕尖放进嘴里,味道还行,不是很甜。
“还有,我不喜欢巧克力。”
唐旿眼睛忽然亮了,唰地抬头,“卫泓知道吗?”
燕疏与眼神往上飘,“可能吧。”
唐旿蓦地笑起来,“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目送燕疏与离开,唐旿似乎还没缓过神,怔怔盯了桌上剩下的巧克力蛋糕数秒,突然抄起叉子挖了好大一口。
浓郁而粘稠的巧克力酱在嗓子眼糊了厚厚一层,不上不下梗在喉咙,齁得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好甜。
下次不买了。
*
乾定市军用机场。
海迪药业异种走私案事关重大,宋源从早到晚在不同会议里连轴转,中心风塔开火箭走完了一长挂审批流程,连夜派了督察组。刑侦科众人全靠咖啡吊着命,吃住全在单位解决,像台喷火的机器日夜不停工,卫泓也不例外。
因此,临到燕疏与和唐旿准备离开的这天,机场只有寥寥数人。
其实燕疏与本意是跟最近的航班走,报销机票就行,倒不是他这个人有多么廉洁正义,单纯是怕麻烦,唐旿自然事事以他为准。听他这么说,宋源百忙之中抽空打了个电话,意思总结起来是你们二位是成功破获这次行动的大功臣,友市贵宾自然要以贵宾规格对待。她都这么说了,燕疏与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毕竟专机比客机舒服多了。
启程前,燕疏与收到一条信息,来自卫泓——
[再见,路上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卫科长大概真的抽不开身,忙得连句号都没打。
唐旿凑过来,“谁的信息?”看到好友备注,不由地眯起眼睛,“卫泓?他不是忙得连梅花鹿都要当骡子使了吗,怎么还有空骚扰你?”
燕疏与不咸不淡哼出一句:“我看你比他更闲。”
唐旿今天起了个大早,乘车俩小时跑到城西某全国知名的异种商业区,大包大包采购了各种由异种制成的特产,包括但不仅限于调味料、食材、鲜花、工艺品。
他们依然住在之前订下的套房,唐旿在客厅咕咕叨叨老半天,燕疏与被吵得忍无可忍拉开门劈头一句:“给我滚——”
话未说完,他也懵逼了。
唐旿对着一大束五彩缤纷的花束拱手作揖念念有词,场面诡异得仿佛封建迷信跳大神现场。
那束花被搁在地上,花朵数量极为可观,形似百合,用哑光欧雅纸和牛皮纸包装起来,由外向内颜色从暖色渐变为冷色。
两人面面厮觑,气氛一时凝固。
下一秒,尖锐又黏糊的声音响起,竟是从花束中发出的——
“搭档!早上好!早上早上早上好!!”
燕疏与眼神带着三分疑惑三分忍耐和四分别逼我抽你,指着那束花问:“这是什么?”
唐旿神色无辜,声音弱弱:“乾明鹦鹉。”
这么一说,燕疏与就想起来了。
[乾明鹦鹉,无害异种,花形类似百合,能够学人说话。]
可燕疏与印象中乾明鹦鹉花的声音跟这简直两模两样。
唐旿觉着不对劲,一拍脑袋,“靠!被人坑了!我说怎么试都不让我试。”
这特么是个畸形种!
燕疏与听完他幽幽把事情始末抱怨一通,打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乾定是个热门旅游城市,人们回到家乡时总想带点特产,城西商业区就是这么建立的。但那地方专供外地人,本地人压根不去,一不留神就会碰到无良商家,本着是兄弟就宰一刀的原则,反正也没有回头客,专门忽悠游客买本该报废的残次品。
唐旿搁那纳闷呢,怎么教了一早上这花就是不会说话,他想起老板说的:“你用虔诚的态度对待它,它就会真诚地回应你!”
于是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唐旿愁苦着脸,“我去找他赔钱。”
燕疏与:“人早跑了。”
“我要报警抓他。”
“你要不猜猜现在警察在干嘛?”
唐旿:“……”
燕疏与:“乾明鹦鹉产量少又难养,正常品提前三天预订才买得到,有资格卖的正规店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能让你随随便便买到?”
一刀扎在唐旿心头,他崩溃道:“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燕疏与反倒更关心另一点,“多少钱买的?”
“八千八……”
燕疏与扶额,也跟着一阵肉疼,工资都没发就敢这么造,不知道是脑残还是弱智。他问:“买它干什么?”
唐旿义正辞严,“640区特产,乾定市专售,能看又能玩,旅游绝佳纪念品!”
燕疏与:搭上半个月工资的纪念品么,呵呵。
……
扫荡而来被坑而归的唐先生坐在沙发上思考了半天人生,具体有没有接受自己被坑了八千八还无处说理这一事实,燕疏与不知道。但他后来郑重其事地收拾好那束残次品,安慰自己:虽然声音难听了点还不灵,好歹好看。结果在燕疏与补刀“这种次品摘下活不过三天。”后二次破防。
他们的行李以及唐旿买的一大堆特产有专人送上飞机,乾定风塔目前虽然找不出闲人,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派了两个主任来送行,又是一番客套。
燕疏与一边应付,一边远远看见走来两个人。
是刘雨薇和刘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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