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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
江城的夏天总是来得又急又猛。
谈圩站在医院门口那棵梧桐树下,白大褂口袋里揣着两颗薄荷糖,糖纸在指尖窸窣作响。
六月的阳光穿透树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手机震动起来,是祁唿的消息:「临时会议取消,现在过来接你?」
谈圩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正要回复,余光瞥见马路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
祁唿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衬衫下摆被风吹起一个潇洒的弧度,阳光下整个人像是被镀了一层金边。
谈圩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呼吸微微一滞。
这个场景太过熟悉。
——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十九岁的祁唿也是这样穿过校门口的马路向他走来,衬衫被风鼓起,像一面青春的旗帜。
红绿灯变换,祁唿迈开长腿穿过马路。
二十九岁的他比少年时代更加轮廓分明,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沉稳,但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丝毫未变。
“偷看我?”祁唿在谈圩面前站定,手指轻轻勾走他口袋里的薄荷糖,“医生不是说要少吃糖吗?”
谈圩回过神来,夺回糖果:“这是给患者的奖励。”他故意板起脸,“倒是你,不是说在开会?”
“提前溜了。”祁唿凑近,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着夏日的热气扑面而来,“想见你。”
这句话让谈圩耳根发烫,尽管他们已经复合三年,这种直白的表达依然能轻易击溃他的防线。
他假装整理病历本:“我还有个报告要写...”
“我等你。”祁唿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反正今晚说好去我那儿。”
谈圩点点头,转身时却被拽住手腕。
祁唿的拇指在他脉搏处轻轻摩挲,眼神暗了下来:“你心跳好快。”
“天热。”谈圩抽回手,逃也似地走向办公室,能感觉到祁唿带笑的目光烙在背上,像夏日的阳光一样灼人。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谈圩刚放下东西,门就被轻轻关上并落了锁。
他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被按在门板上,祁唿的唇覆了上来。
这个吻带着熟悉的薄荷糖味道,急切而热烈,像是要把十年的空白都补回来。
谈圩的手不自觉地抓住祁唿的衬衫,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就像十六岁那年他们在学校储物室里的第一个吻一样莽撞而甜蜜。
“想你了。”祁唿在他唇边呢喃,呼吸间都是薄荷的清凉,“一整天都在想。”
谈圩轻笑:“明明早上才见过。”
“那也算?”祁唿不满地咬了下他的下唇,“你赶着上班,连早安吻都敷衍。”
这个抱怨让谈圩心头一软。他捧住祁唿的脸,认真地回吻,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
分开时,祁唿的白衬衫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头发也被谈圩抓得乱糟糟的,活像个刚逃课的高中生。
“报告还写吗?”祁唿抵着他的额头问,手指已经解开了白大褂的第一颗扣子。
谈圩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别闹,这里是医院。”
“所以更刺激。”祁唿舔了舔嘴角,露出一个让谈圩又爱又恨的坏笑,“想想看,严肃的谈医生在办公室里被我——”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这句话。
林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谈医生?急诊科找您会诊。”
祁唿懊恼地把头埋在谈圩肩上,闷声说:“让她走。”
谈圩推了推他,整理好衣服去开门。
林芮看到祁唿时挑了挑眉:“哦,难怪锁门,打扰了。”
祁唿大咧咧地坐在谈圩的办公椅上,一副主人的架势:“不急,你们聊。”
谈圩红着脸听林芮交代完病例,送走她后瞪了祁唿一眼:“你能不能别这么...明目张胆?”
“怎么,嫌弃我了?”祁唿转着钢笔,眼神却暗了下来,“还是怕同事知道你和患者——”
“停。”谈圩打断他,走过去捧起他的脸,“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祁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别开脸:“我知道。只是...有时候还是会怕。”
这个罕见的示弱让谈圩心头一紧。
他蹲下身,与坐着的祁唿平视:“怕什么?”
“怕你突然醒来。”祁唿轻声说,手指缠绕着谈圩的听诊器,“发现这场梦不值得。”
谈圩呼吸一滞。
十年分离留下的伤痕,即使用再多的爱去填补,偶尔还是会渗出丝丝缕缕的不安。
他摘下听诊器挂在祁唿脖子上:“那我们一起做梦,永远不醒。”
祁唿笑了,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
他俯身吻了吻谈圩的鼻尖:“去吧,救死扶伤,我在这等你。”
谈圩去急诊科处理完病例,回来时发现祁唿已经在他办公室的小沙发上睡着了,长腿委屈地蜷着,手里还攥着那副听诊器。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翳,看起来竟有几分少年般的脆弱。
谈圩轻手轻脚地拿了条毯子给他盖上,却被一把拽进怀里。
祁唿的眼睛仍然闭着,嘴角却勾起得意的弧度:“抓到你了。”
“装睡?”谈圩挣扎了一下,无果。
“闻到你的味道了。”祁唿收紧手臂,“消毒水混着薄荷糖,独一无二。”
这个回答让谈圩心头一热。
他放松身体,靠在祁唿胸前,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
窗外蝉鸣阵阵,夏风拂过树梢,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其实我今天去见了父亲。”祁唿突然说,声音有些闷,“他问我们什么时候...正式结婚。”
谈圩微微睁大眼睛。
自从三年前复合,祁父虽然不再公开反对他们的关系,但也从未表示过支持。
“你怎么说?”
“我说...”祁唿的手指穿过谈圩的发间,“要看你什么时候愿意放弃'谈医生'这个头衔,变成'祁太太'。”
谈圩噗嗤笑出声:“想得美,为什么不是你变成'谈先生'?”
“也行啊。”祁唿出人意料地爽快,“反正我名下财产早就转给你一半了。”
谈圩猛地坐直身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上个月。”祁唿耸耸肩,“陈明处理的,想着万一我哪天又犯病搞砸一切...至少你还有保障。”
这个轻描淡写的坦白让谈圩鼻尖发酸。
他想起十九岁的祁唿也是这样,总是用最极端的方式表达爱。
——要么全有,要么全无。
不同的是,现在的祁唿学会了尊重,学会了给他留退路。
“傻子。”谈圩轻声骂着,低头吻住他,“我不需要你的财产,我只要你...完整的你。”
祁唿的回应热烈得几乎要将人灼伤。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夕阳已经西沉,办公室笼罩在金色的暮色中。
“回家?”祁唿问,手指摩挲着谈圩泛红的耳垂。
谈圩点点头,收拾东西时无意中瞥见祁唿的手机屏幕亮起。
——是一则财经新闻推送,标题里有“祁氏集团”字样。
屏幕上方的通知栏显示相册有最新备份,缩略图赫然是谈圩上周在医院演讲的照片。
祁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难得露出一丝窘迫:“...习惯难改。”
谈圩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心头涌起一股奇异的甜蜜。
他故意说:“明天我要给新来的实习医生做培训,听说是个挺漂亮的女孩...”
果然,祁唿的眼神立刻暗了下来,一把将他拉进怀里:“你故意的。”
“吃醋了?”谈圩挑眉。
“嗯。”出乎意料,祁唿坦然承认,“但我会忍住不查她资料...也不派人跟踪...尽量。”
这种坦诚比任何誓言都珍贵。
谈圩笑着吻了吻他的嘴角:“奖励一颗薄荷糖。”
回家的路上,他们经过高中时常去的那家便利店。
令人惊讶的是,十三年过去,这家店竟然还在,连招牌都没换。
“还记得吗?”祁唿指着店门口的台阶,“你第2二次让我亲你就在那儿。”
谈圩脸一热:“明明是你突然扑上来!”
“因为你给了我一整条薄荷糖。”祁唿理直气壮,“十六岁的我觉得那是爱的告白。”
他们买了同款的薄荷糖,坐在当年的台阶上分享。
夏夜的风带着熟悉的温度,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说真的,”祁唿突然正色,“如果回到十三年前,你会改变什么?”
谈圩想了想,摇头:“什么都不改。哪怕是那些痛苦的部分。”
“即使知道我们会分开十三年?”
“即使那样。”谈圩坚定地说,“因为现在的我们,是所有这些经历塑造的。少了任何一块拼图,都不完整。”
祁唿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他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那...这个应该不算太早?”
盒子里是一对素圈戒指,内圈刻着一行小字:“夏日薄荷,十年如初。”
谈圩的眼眶瞬间湿润。
他伸出手,任由祁唿为他戴上戒指,尺寸完美契合。
“什么时候量的?”他好奇地问。
“十年前。”祁唿得意地笑了,“你睡着时偷偷量的。数据记在手机里,一直没删。”
这个回答让谈圩又哭又笑。
他给祁唿戴上另一枚戒指,然后十指相扣:“果然还是那个控制狂。”
“你的控制狂。”祁唿纠正道,吻了吻他的指尖。
夜幕完全降临,街灯次第亮起。
他们手牵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
路过一条小巷时,谈圩突然停下脚步。
“认得这里吗?”
祁唿看向那条昏暗的小巷,嘴角微微上扬:“当然,我为你打架的地方。”
巷子深处的那堵墙还在,只是多了许多涂鸦。
谈圩从包里掏出一个奇怪的东西。
——一个小花盆,里面栽着一株翠绿的薄荷草。
“这是...?”
“纪念日礼物。”谈圩把花盆放在墙角,“薄荷很好养,越是疯长,香气越浓。”
祁唿好奇地拿起花盆,翻到底部,发现刻着一行字:“即使重来千万次,我都会走向你。”
夏夜的风突然变得温柔,带着薄荷的清香拂过两人的脸庞。
祁唿的眼眶微微发红,他紧紧抱住谈圩,像是抱住了整个夏天的阳光。
“我爱你。”他在谈圩耳边低语,声音轻得像风,“从那个夏天开始,从未停止。”
谈圩回抱住他,感受着两颗心脏隔着胸膛共鸣的节奏。
他知道,这场名为祁唿的夏日薄荷之恋,早已深入骨髓,成为生命本身的味道。
——清新中带着刺激,甜蜜中藏着痛楚,却让人甘之如饴,永不醒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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