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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
6月11号,易筠的生日。
这一天忙得不可开交。
易筠个人娱乐公司——由Venusiie、S&I、chisoul三家持A股、柳落旗下W&M外股投资的易唯娱乐有限公司,正式开业上市。
单源的个人社交平台更新了身份认证:Venusiie品牌设计公司总负责人,最高股权掌权人。
Venusiie官方工作室账号同步公布,简觅怀将与单源共同筹备个人solo专辑。
直到这时,后知后觉的粉丝才明白,当初单源选择退居幕后、简觅怀跳槽Venusiie的真正原因——与其说是事业规划,不如说是一场双向奔赴的底气。
江舒微的个人社交平台也悄然更新:成立个人工作室,并发布对单源、简觅怀及易筠事业更进一步的祝福。
仇霜同样转发了祝贺动态,内容简洁,未添过多波澜。
“热搜头条全是你家那位。”Xin翘着二郎腿,叼着棒棒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实时数据,语气里带着调侃,“八个小时,这热度比得上当年VIC登顶MMB那会儿了。”
易筠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寸头配上冷白皮肤,将她本就凌厉的五官衬得愈发英气。只是那双总是带着戾气的吊梢眼,此刻却覆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郁。
周景阳第六感作祟,悄悄给Xin递了个眼色。
Cs见状,直接在工作群里敲了行字:【小两口吵架了】
周景阳:???
Cs一边核对新员工入职名单,一边补充:【听说是签售会那天回来之后就不对劲了,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周景阳眉头紧锁,指尖飞快打字:【不能吧?我今早还看见江老师亲自送她来公】
“周哥。”
冷不丁的一声呼唤让周景阳手一抖,手机差点砸在易筠脸上。他抬头,正对上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瞬间怂了半截。
“……”被抓包的周景阳干咳两声,“怎、怎么了?”
“除非你是在跟对象讨论今晚吃什么,”易筠的声音平铺直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否则没什么事值得你开会走神。解释?”
单身三十三年、资深直男癌的周景阳欲哭无泪。
晚上八点半,忙了一天的易筠终于得以喘息。坐进法拉利后座时,那张万年冰封的脸才裂开一丝疲惫。
刘助理一边平稳地发动车子,一边机械地汇报:“您回汤臣后还有直播。”
“嗯。”易筠扯开领带,领口微敞,清晰的锁骨线条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她侧头看向窗外,城市霓虹在玻璃上拉出模糊的光轨,“其他人都到了?”
“到了。”
“谁跟你说的?”
“仇小姐,”刘助理答,“还有易总。”
易筠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知道了。”她低声应着,心里却泛起一阵莫名的烦躁。
江舒微已经躲了她三天了。
从8号签售会结束到现在,整整三天。易筠望着玻璃上自己苍白的倒影,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她甚至该庆幸,这次的“刺猬效应”比以往收敛了许多。
至少她没有彻底消失。
可这种不远不近、闭口不谈的态度,比激烈的争吵更让人心慌。
易筠怕。
怕江舒微像从前无数次那样,突然就抽离了所有情绪,把自己裹进坚硬的壳里,任谁都敲不开。
门被推开时,客厅里的四个人齐刷刷转头。简觅怀怀里抱着VIC七专的团体抱枕,盘腿坐在单源身边,一见易筠就欢呼:“小易回来啦!”
易筠扫了眼墙上的挂钟,脱了外套走向沙发。江舒微起身避开镜头,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抬头,声音压得很低:“换件衣服。”
仇霜正盯着弹幕,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姐姐贴贴”“唯一cp杀我”滚动不停。
她趁江舒微转身的间隙,飞快地朝她使眼色,嘴型无声地说:你俩快点!
易筠心情本就糟糕,被仇霜看得更烦躁,狠狠瞪了她一眼,却被江舒微捏住后颈,搓了两下。
江舒微坐回原位,习惯性地挨着仇霜。
这是“微霜cp”常年发糖的固定位置。
仇霜像只慵懒的猫,枕着江舒微的腿,借着镜头错位小声问:“到底怎么了?”
有单源和简觅怀在,直播永远不会冷场。江舒微瞥了眼紧闭的更衣室门,轻声道:“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江舒微太懂易筠那点小心思了。
——她生气了。
是为了签售会上自己甩开了她的手。
游戏环节开始得热热闹闹。五个人穿着宽松的睡衣,卸了妆带着发箍,面前摆着炸鸡和啤酒,像寻常朋友那样插科打诨。
“——‘姐姐们玩个和饭撒有关的游戏吧’。”单源念着弹幕,举起一罐啤酒,“那就真心话大冒险?随机猜VIC的歌名,先答对五首的赢,输了的抽卡。”
单源当起主持人,剩下四人分成两组对决,输家自选卡牌接受惩罚。
第一局是简觅怀对仇霜。
仇霜记忆力惊人,一口气抢答了三首,弹幕里顿时一片“霜子杀疯了”的欢呼。简觅怀急得直拍单源的胳膊,江舒微看着屏幕上粉丝刷的“单源快帮老婆”,没忍住笑出了声。
最后还是简觅怀输了。她瘪着嘴抽了张真心话:“说出自己最难忘的一段记忆——”
弹幕瞬间沸腾,满屏都是“撒狗粮撒狗粮”“坐等简单cp发糖”。
简觅怀托着下巴想了想,目光飘向正在收拾零食袋的江舒微:“应该是还没出道的时候,我们五个人吵得最凶的一次。”
易筠的指尖猛地一顿。
“当时小易刚进公司,我们认识还不到两个月吧?”简觅怀往后靠在沙发腿上,声音里带着回忆的柔软,“她那时候年纪小,又不爱说话,我们都跟她不熟。”
“那天她和微微在琴房吵架,声音大得整个楼层都能听见。后来她俩被何社长叫去办公室,我们剩下的人在宿舍里坐了半宿,谁都没敢睡……”
仇霜接过话头笑道:“简狗当时窝在我怀里,哭唧唧地问是不是又要解散了。”
单源也笑了:“那会儿我和简觅怀年纪小,心想吵成这样要是还能出道,我们身边怕不是一群神经病。”
弹幕里炸开一片“哈哈哈哈”,江舒微却猛地回头看向易筠。
可她脸上没什么波澜,反倒是自己过于炽热的目光,被易筠捕捉到了。那眼神像带着刺,把江舒微蛰得慌忙别开脸。
其实她们都避重就轻了。那场争吵的起因,远比“不熟”更尖锐。
*
那是易筠进公司的第二个月,VIC出道名单刚公布,还没来得及庆祝,五个人就被塞进了密不透风的行程表。
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像上了发条,江舒微更是连轴转了半个月,平均每天睡不到三个小时。
可比起高强度的训练,更让她头疼的是易筠。
15岁的易筠仗着家世,把“桀骜不驯”刻进了骨子里。逃课、泡吧是家常便饭,烟酒更是不离手。江舒微半夜从练习室回来,总能在宿舍楼下的巷子里撞见她吞云吐雾的身影。
她不是没劝过,可易筠要么装没听见,要么就翻个白眼怼回来:“你管我?”
状况微妙的持续到出道前夕。
凌晨三点半,江舒微刚在地板上蜷着睡了不到一小时,就被刺耳的铃声惊醒。
“微微!”Cs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易筠进派出所了!”
江舒微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冲出宿舍的。
十二月的寒风像刀子,刮得她脸生疼,可她顾不上裹紧羽绒服,披头散发地冲进了派出所。
民警见她脸色惨白,赶紧让她坐下缓口气:“您是易筠的家属?”
江舒微攥着衣角,指尖抖得不成样子:“她……她怎么了?”
“没大事,您别太担心。”民警递来一杯热水,“就是在酒吧跟人起了冲突,双方都受了点伤。好在她年纪小,情节也不严重,对方呢也不计较。”
江舒微的脸“唰”地又白了。
“醒酒药刚给她吃了,估计这会儿醒了。”民警叮嘱道,“您进去劝劝,别太激动。”
易筠坐在休息室的长椅上,仰头靠着墙,灯光在她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眉骨和嘴角的擦伤渗着血,却没让她显得狼狈,反而添了几分野性的蛊惑。
若是放在舞台上,这副“战损妆”能让粉丝尖叫到昏厥。可此刻的江舒微只觉得心惊肉跳。
她冲上去的瞬间,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休息室里炸开,易筠左脸上瞬间浮起五道红痕。
民警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拉开。
“你到底想干什么?!大半夜不回宿舍,跑去酒吧打架,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
江舒微忽然变得特别有力,挣脱了旁边成年男民警的阻拦,一把抓住易筠的领子。“易筠!”她几乎和她鼻尖相撞,“你疯了吗!?”
易筠缓缓坐直,没去摸脸上的伤,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太冷漠,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
江舒微被那眼神刺得心口发疼。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巴掌不仅打在易筠脸上,更是打在自己身上。
“……小易。”她别过头,声音哽咽,“我们就要出道了。”
易筠还是没说话。
江舒微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她肺疼:“对不起。”
明明错的人不是她。
街上连辆出租车都没有。江舒微裹紧大衣,盯着路面上结的薄冰,指尖冻得发麻。
“你打我。”易筠的声音突然响起,沙哑得像是磨过砂纸。
江舒微的心猛地一沉:“我不是故意的——”
“你打我。”易筠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江舒微的委屈突然涌了上来。她这几个月像个老妈子,追着易筠收拾烂摊子,劝她别逃课,别喝酒,别跟人起冲突,可换来的只有冷眼和嘲讽。
“是,我打你了。”她转过身,红着眼眶瞪回去,“我就是看不惯你自甘堕落!你有家世有天赋,凭什么要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易筠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攥紧了拳头:“我怎么样关你屁事?!”
“因为我们是一个团的!”江舒微的声音陡然拔高,“出道名单上有你有我,你出事了,我的努力都白费了!”
易筠愣住了。
江舒微看着她错愕的表情,忽然泄了气。她蹲下身,把脸埋进膝盖,声音闷闷的:“我熬了十年才等到这个机会,我不能输。”
那天的雪下得很小,却把路面冻得坚硬。易筠站在她面前,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江舒微以为她已经走了,才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起来。”
易筠把她拉起来,动作算不上温柔,却没再甩开她的手。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往宿舍走,谁都没再说话。
直到快到楼下时,易筠才闷闷地开口:“脸疼。”
江舒微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可第二天早上,她还是把一管消肿药膏塞进了易筠手里。
直播还在继续,简觅怀已经笑倒在单源怀里。仇霜拍了拍她的背,眼神却飘向角落里沉默的两人。
“后来呢?”简觅怀揉着笑酸的腮帮子,“你们俩和好了?”
易筠拿起一罐啤酒,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拉环:“嗯。”
江舒微补充道:“她保证以后不闯祸了。”
弹幕里又是一片“小易好乖”的调侃,可只有她们自己知道,那场争吵像一根刺,扎在彼此心里很多年。
易筠学会了收敛锋芒,却始终没改掉骨子里的偏执。
江舒微看似包容,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失控”的恐惧。
就像现在,她明明知道易筠在生气,却还是选择了回避。
游戏一轮轮进行着,酒瓶在桌面上旋转,最终停在了易筠面前。她抽了张真心话卡牌,上面写着:“说出你曾经或现在心悦的人。”
弹幕瞬间沸腾。
“卧槽一线吃瓜!”
“易爷千万别是男的啊!”
“七年老粉表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有没有人记得签售站姐po出来的瓜!?我赌五毛和江老师有关!”
易筠的目光扫过坐在最边上的江舒微,她正低头看着平板,侧脸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我换大冒险。”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激起千层浪。
“卧槽?这是变相承认了?”
“脱粉了,心寒。”
“有病吧?转幕后了都不能谈恋爱了?”
“热搜预订。”
“她刚刚是不是看江老师了?!唯一cp是真的吧?!”
大冒险的卡牌被翻开:【说出在场年长者的一件不为人知的秘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江舒微身上。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指尖悄悄蜷缩起来。
易筠靠在沙发上,指尖敲着膝盖,像是在回忆什么:“微微刚进公司的时候,我们宿舍条件不好,五个人挤两张大床。”
仇霜插嘴:“那时候小易脾气臭得很,没人愿意跟她睡一张床。”
单源笑了:“结果霜子非往我和觅怀床上挤,差点没把我们踹下去。”
江舒微安静地听着,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只有微微愿意跟我睡。”易筠的声音软了些,“但她体寒,总像个虾球似的缩在角落。”
一说到这个,五个人都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憋不住的简觅怀率先开始笑。
单源:“对对对,因为小易脾气臭嘛,搬到新宿舍的时候,我们就想着给她单独一间……”
仇霜突然拍了下大腿,笑得前仰后合:“凌晨两点多,她抱着枕头站在我和微微的房间门口,瞪着眼睛说:‘我怕黑’!”
江舒微也笑了。她当然记得。
那天易筠穿着卡通睡衣,头发乱糟糟的,明明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却硬是摆出一副“我没错”的架势。
“后续就是半夜把我赶去睡她那个豪华单间,”仇霜满脸黑线,“她俩挤一个床。”
“但她不知道,”易筠的目光落在江舒微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我其实不怕黑。”
仇霜翻了个白眼:“你特么都二十二了还天天粘着微微说怕黑,要点脸吗?”
简觅怀跟着起哄:“吁~”
弹幕里早已炸开了锅。
“啊啊啊这是什么陈年糖!”
“唯一cp是真的我再说一遍!”
“易爷能不能独美……”
“唯一唯一唯一唯一唯一唯一唯一唯一”
“谁懂啊……‘我怕黑’这种借口也太纯情了吧!”
江舒微拿起一块炸鸡,塞进易筠嘴里堵住她的话,脸上却热得发烫。
她怎么会不知道。
从一开始就知道。
那个总说“怕黑”的小孩,不过是借着借口,想离自己近一点而已。
可现在,这个小孩好像真的生气了。
江舒微看着易筠鼓着腮帮子咀嚼的样子,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涩。
她是不是……又把她推开了?
直播结束时,已经快午夜了。单源抱着醉得迷迷糊糊的简觅怀,无奈地朝两人摆摆手:“我们先回去了。”
仇霜伸了个懒腰,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江舒微一眼:“有事好好说,别憋着。”
客厅里只剩下她们俩。易筠收拾着桌上的狼藉,动作很用力,像是在发泄什么。
江舒微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还在生气?”
易筠的身体僵了一下,没回头,也没挣开。
“签售会上……”江舒微斟酌着开口,“我不是故意甩开你的。”
易筠猛地转过身,眼底的红血丝看得人心惊:“那你是为什么?”
“我怕……”江舒微的声音越来越低,“怕你被推上风口浪尖。”
“所以你就一次次把我推开?”易筠的声音发颤,“在练习室是这样,在派出所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江舒微,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她攥着江舒微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需要的时候拉过来用,不需要的时候就扔一边?”
江舒微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看着易筠泛红的眼眶,忽然意识到,自己所谓的“保护”,在对方眼里或许更像是一种轻视。
“我不是……”她想解释,却被易筠死死盯着,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易筠深吸一口气,松开手,力道之大让江舒微踉跄了一下。“我累了。”她转身走向客房,背影决绝,“你自己睡吧。”
门被“砰”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江舒微站在原地,手腕上的红痕火辣辣地疼。
她知道易筠在等一个答案,等一句肯定,可她偏偏说不出口。
这么多年来,她习惯了把所有人护在身后,习惯了用“冷静”和“理智”包裹自己,却忘了,爱有时候需要一点冲动。
客房里,易筠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黑暗中,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沉重而慌乱。
她从不是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子,只是在江舒微面前,才敢卸下所有伪装。可这份坦诚,好像一次次被当成了麻烦。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赵灿发来的消息:“情绪稳定些了吗?记得吃药。”
易筠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她摸出枕头下的喹硫平,干咽了两片,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易筠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雪夜,江舒微蹲在地上哭,说她熬了十年不能输。
那时候她就想,这个姐姐真傻,傻得让人心疼。
可现在,她好像更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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