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他以身殉道

作者:雾忆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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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坐观心,道茧自缚



      山洞幽深,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风雨,只余下滴水击石的清冷回响,如同计算着光阴流逝的沙漏。楚晏盘膝坐在最深处,身下是冰冷坚硬的岩石,他却仿佛与之融为一体,成了洞窟中另一块沉默的磐石。

      再无狩猎,再无杀戮,甚至不再刻意去吸收外界的灵气。他彻底沉静下来,如同老僧入定,将全部的心神、意识、乃至灵魂的触角,尽数收归于体内那方初具雏形的混沌宇宙之中。

      上一次的走火入魔,如同一记淬毒的鞭挞,抽醒了他所有的急躁与妄念。那濒临毁灭的恐惧,与彼岸传来的、近乎牺牲般的拯救和那句微弱如丝的“勿急”、“我等”,交织成一道冰冷而坚固的堤坝,将他心中所有躁动的洪流彻底拦阻。

      他开始了修行路上最为枯燥,却也最为重要的阶段——观心,炼魔,固道基。

      意识如同最精细的刻刀,寸寸内视。他不再满足于道基整体的运转流畅,而是深入到每一道摹刻下的规则道痕之中,去理解其最细微的纹路,感悟其蕴含的法则真意,调整其与整体能量循环的契合。这是一个水磨工夫,进展缓慢得令人发指,却容不得半分取巧。

      同时,他更需要面对之前疯狂吞噬所积累下的“遗产”——那些深藏在能量深处、与异种能量纠缠不清的戾气、杂念、乃至残存的魂念碎片。它们如同附骨之疽,平时潜伏,一旦道基出现不稳,便会伺机反扑。

      楚晏以极大的耐心与毅力,引导着道基核心那缕天道生机与混沌能量,如同织网般,一丝丝地将这些杂质剥离、包裹、炼化。过程如同自我凌迟,每一次剥离都伴随着神魂撕裂般的痛楚与各种负面情绪的疯狂反噬。幻象丛生,心魔频现。

      有时是仇人狰狞的嘲笑,有时是坠落悬崖时的无尽黑暗,有时是力量失控毁灭一切的恐惧,有时……甚至是那道虚幻身影在规则反噬下彻底消散的噩梦。

      他汗出如浆,身体时而冰冷如坠冰窟,时而灼热如陷熔岩,牙关紧咬至渗出血丝,却始终紧守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以顽石般的意志,将种种魔念一一碾碎,化为最精纯的能量,反哺自身。

      虚空之中,沈青檐的状态依旧糟糕。规则反噬带来的创伤远未恢复,天道意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虚弱,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那规则锁链依旧冰冷地缠绕,隔绝着他与世界的深层联系。

      但他却并未感到绝望。

      因为通过那心桥,他能清晰地“看”到楚晏正在经历的一切。

      他看到少年如何以惊人的意志力对抗心魔,如何以极大的耐心打磨道基,如何将危机转化为成长的资粮。那曾经因急躁而略显虚浮的道基,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沉稳、厚重、纯净。

      更让他感到一丝慰藉的是,楚晏持续不断反哺过来的能量,虽然对于修复他的天道本源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却异常的精纯温和,带着一种坚定的、抚慰的意味,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他干涸枯裂的意识,稍稍缓解了那无时无刻的虚弱与痛苦。

      他无法再像之前那样传递清晰的意念或道韵,那消耗太大。但他依旧努力地维持着心桥的畅通,并尝试着,将自己所能感知到的、最基础的天地间“静”与“稳”的韵律,如同背景音一般,极其微弱地、持续地传递过去。

      无需言语,无需指导。只是一种无声的陪伴。一种“我还在”的证明。一种“如此甚好”的认可。

      山洞之内,楚晏感受到了那份微弱却持续的“静”之韵律。这韵律如同最好的镇定剂,帮助他更好地平复心绪,对抗魔念。他知道,“他”还在另一端陪着他,尽管虚弱,却未曾离开。

      这种认知,给了他莫大的安慰与力量。

      他的修炼进入了一种更深层次的物我两忘之境。

      道基之上的规则道痕愈发清晰明亮,彼此交织勾连,隐隐构成一个更为复杂玄奥的整体。混沌能量在其中流转,圆融自如,再无滞涩。那些曾被炼化的异种能量特性,如雷霆的迅捷、死寂的侵蚀、流水的变幻,不再是被强行吞噬的外来物,而是真正化为了道基的一部分,心念一动,便可自然衍化。

      他整个人的气息愈发内敛,坐在那里,仿佛不再是一个修士,而是成了这山洞的一部分,成了规则网络中的一个平静而稳固的节点。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数月,或许更久。

      楚晏体内那混沌道基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嗡鸣!

      所有道痕在同一时间亮起,光芒流转,最终尽数内敛。整个道基仿佛完成了一次彻底的蜕变,变得更加深邃,更加不可测度。一种圆满的感觉油然而生。

      闭关至今,所有的隐患已被彻底清除,道基已被锤炼得坚不可摧!

      他缓缓睁开眼。

      眼底依旧空洞,却是一片古井无波的平静,仿佛能倒映出世间万物的本质。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气息悠长而平稳,在冰冷的洞窟中凝成一道白练,久久不散。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再次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那道基最深处,与那缕天道生机紧密相连。

      然后,他开始尝试,引导着这全新蜕变后的、圆融稳固的道基之力,再次轻柔地、持续地,去触碰那无形的规则壁垒。

      不再是冲击,不再是摹刻。而是如同温和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礁石,带着无比的耐心与韧性。

      这一次,那壁垒的回应不再仅仅是松动。

      而是传来了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冰层缓缓融化的消弭感。

      虽然依旧缓慢,却是一个全新的、充满希望的开始。

      虚空之中,沈青檐那虚弱的天道意识,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来自枷锁另一端的、沉稳而充满生机的力量。

      以及,那份力量中蕴含的、无比坚定的守护之意。

      他沉默着,那残破的意识深处,仿佛也照进了一缕微光。

      枯坐观心,魔念自消。道茧已成,静待破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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