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

　　“过两天就好了，我恢复很快的。”刘力听了一耳朵，徒然解释。
　　“退烧药还有吧？一会吃一粒，继续吃两天看看。”周沐晨问。
　　“还有呢，但我不想吃药，吃完药老是困。”刘力拒绝。
　　“困就睡，下午这么多时间呢。”
　　“影响工作，我怕我起不来。”
　　周沐晨闭了闭眼睛，忍住火气。“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吗？”他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镜子，让刘力自己拿着看。
　　镜子里的人双颊酡红一片，但嘴唇毫无血色。
　　周沐晨吓他：“这么烧下去会对脑子不好，你没听说过有人发烧把自己烧傻了？”
　　刘力听说过，但没见过。他还想拒绝，却被周沐晨打断，他拿着手机搜索出来的结果让刘力看：“你现在最少也得有三十九度，超过四十度会引发脑部不可逆性损伤，而且还容易发生抽搐。”
　　刘力抿了抿嘴，一脸委屈的看着周沐晨。
　　周沐晨叹了口气，认命的将人拉过来，将刚才在外边凉着的手贴住刘力的脸帮他降温。
　　谁让自己先主动招惹人家的。
　　周沐晨有私心，刘力除了没钱，其他都有。志同道合的人难找，碰到合适的更要抓紧，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像刘力这样子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男生，如果不是自己招惹他，把他拉进这条不归路，说不定他以后把弟弟妹妹供出来，会有自己的生活。
　　周沐晨披着刘力的军大衣起来烧了点热水，倒了半杯凉凉，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粒感冒药凑上去：“把这吃了。”
　　刘力凑着周沐晨的手把药吃了，看周沐晨裹着军大衣，头发凌乱着在屋里忙活，不由噗嗤笑了出来。
　　周沐晨正收拾垃圾，听刘力在床上偷笑，抬头疑惑的问他：“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这一身看起来比大街上捡垃圾的都潦草。”刘力看着周沐晨笑个不停。
　　周沐晨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里面只一个内裤，下面一双几千的白鞋子，上面脏兮兮的军大衣…
　　军大衣是刘力干活穿的，胸前肚子上那块溅上了好多油。肩膀那里长时间搬水，很多脏东西洗都洗不掉。
　　刘力一般把它挂在角落里，周沐晨找不到长外套，又只有一件睡衣，不得已才摸着这个穿上了。
　　他把所有都收拾好了才跳到床上，坏心眼的把冻得冰凉的手脚往刘力身上贴。刘力被冰的直往角落里缩。
　　“我认输！啊…对不起！哥！对不起！”刘力直讨饶，缩着躲开周沐晨的冰球攻击。
　　周沐晨没打算放过他，将浑身滚烫的刘力抱个满怀，最后把手继续贴在他脸上，把人嘴都挤变形了。
　　周沐晨惩罚似的凑上去亲了一口，问他：“明天有事吗？必须出去买件厚衣服，顺便溜达玩玩？”
　　刘力喘匀了气，点点头:“明天有空，休息最后一天就该去上班了。”
　　周沐晨愣了下：“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去哪里？做什么的？”
　　“去霍哥那里，快递站，工作时间下午两点到晚上八点半。”刘力答。
　　周沐晨看着怀里平静说着工作的刘力。他明明才休息两天，两天时间大部分都在补觉，感觉还没睡够就又要开始干活了。
　　周沐晨差点说出：‘别干了，休息休息吧。’可他说不出口，刘力身上有他自己要背的担子，任何人都替不了他。
　　他突然感觉自己之前经历的都不算什么，都在无病呻吟。和刘力相比，他已经幸福太多了。不需要考虑挣钱养家，有宽松的学习环境，爱他的家人。
　　刘力看他不说话，忽然想到他刚才也突然就这样了。“你刚开始说觉得不真实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今天？”
　　学校里前两天组织了一次正式的全校摸底考试，周燃把卷子也给了周沐晨一份，今天中午周燃将批改后的卷子带回家了。
　　成绩没什么问题，周沐晨这半年的学习强度比在学校还重，所以依旧是全校第一，总分超了第二名十几分。周燃看着儿子这样的成绩却在家里呆着，两个人深刻的讨论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学校领导以及周燃陈洁的意思是希望周沐晨回校，正常参加高考，休息这半年就当是请了长假。
　　周沐晨起先是拒绝的，后来想到刘力，鬼使神差的告诉周燃他要再考虑考虑。
　　周沐晨感觉这半年像是做了个美好的梦，远离尘嚣，躲在自己的安全屋里，甚至还幸运的拥有了爱人。现在梦醒了，他想挣扎一下，却很大可能在做无用功。
　　不论现在问谁，肯定都建议他老老实实继续上学，毕竟还是个学生。
　　所以周沐晨不敢问，特别是刘力。如果可以的话，最想让他回去的还是刘力，他比任何人都珍惜能回学校的机会。
　　可回去以后呢，高三根本没有时间去管其他的事情。他忙于高考，刘力忙于打工。一周就学习小组几个才能见面，高考以后又该怎样抉择？他和刘力以后又要怎么办？
　　不管周沐晨怎么想，都想不出两人的未来重合的可能。
　　“如果给你一个返校的机会，你会考虑回去吗？”周沐晨问刘力。
　　刘力只沉默了一瞬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点了点头说：“去。”
　　周沐晨苦笑，再次问他：“你希望我回学校吗？”
　　刘力看了看他，露出像第一次见他时候的笑脸，抬手摸了摸周沐晨的耳垂，恋恋不舍地揉搓着，平淡的说：“你迟早要回去的。”
　　就算是不说话，两人也都知道了那不能言说，却逃不掉的选择。
　　周沐晨将刘力拽进怀里，狠狠的抱住他，将头埋在他颈窝里，眼泪控制不住滴到刘力皮肤上。
　　“上学了我还能给你发信息吗？”周沐晨问。
　　“现在怎么样，上学了也可以怎么样。”刘力回他。
　　“那咱们还在恋爱中对吗？”
　　“你不说停就继续。”
　　“我有张卡，是我的所有积蓄，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礼金，我把它借给你，你以后有钱了再还我。然后你拿着它养弟弟妹妹，自己也去上学好吗？”
　　刘力无声的笑了笑，把周沐晨脸上的眼泪擦干：“傻子！哪有人谈个恋爱就笨的把所有积蓄拱手相送的。”
　　“可我想让你上学。”周沐晨认真的看着刘力。
　　刘力沉默着，想了许久才说：“如果有机会的话，肯定会去的。”
　　周沐晨知道他不想用自己的钱，不想把他的重担牵连上自己。认识这么久，从来都不怎么说家里的事。
　　两人一时无言。
　　刘力自下而上摸着周沐晨的后脑勺，指着桌子上的礼品盒说：“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别忘了把烧鸡带走吃。”
　　周沐晨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去学校？”刘力问他。
　　“还没确定。”怀里周沐晨的声音闷闷的。
　　“那等你确定了跟我说一声。”刘力说。
　　“好。”周沐晨看着他说道。“那明天还出去吗？”
　　“出去，放一天假，随便溜达溜达。”好像他们自打谈了恋爱就没怎么出去过。
　　“去哪玩？”刘力不知道周沐晨喜欢什么。
　　周沐晨拿出手机，随便搜了搜，在这住了十几年，周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基本都厌烦了。
　　“友爱路那里新开了家蛋糕店，评价不错。周边还有游戏厅，假山。”周沐晨刷了刷，提劲起来：“这附近还新开了个3D体验馆！我都不知道！”
　　刘力看他开心起来，也笑着应和：“明天去看看。”
　　周沐晨属于计划性很强的人，对于明天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约会激动到不行。只有一下午的时间，他谨慎的选了几个地方，和刘力定好时间，欢欢喜喜的回家了。
　　自入冬就没见过这么晴朗的天，虽然没有云，但是太阳光很好。
　　刘力把早点铺子关上门，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他衣服还是之前买的那几件，刘力套上蓝色毛衣，穿好外套，对着镜子看了看。
　　头发已经长长了，刘海那里有些盖眼睛，刘力用手湿了湿水，把头发梳到后面。只有水头发定不了型，刘力放弃挣扎，任其自然了。
　　看来需要去理发店修理修理，刘力想。
　　两人约好中午十二点先去吃个饭，刘力借了阿姨叔叔的电动车，他们难得看刘力打扮的这么规整，还和他开了几句玩笑，问他是不是谈女朋友了，这段时间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刘力不好意思的舔舔嘴唇，只一味微笑。
　　两个男生饭量都不小，所以周沐晨干脆领刘力来吃自助。
　　“一会吃什么就去拿什么，这家店开了好久了，肉菜都很新鲜，辣椒更是出了名的香。”周沐晨点了个四宫格，骨汤辣汤番茄再加一个清汤。
　　周沐晨吃不了太辣的，但刘力爱吃辣椒，每次都因为脆弱的肠胃被制止住了。周沐晨知道他想吃，特意给他一格辣汤底。
　　根本不需要刘力动手，周沐晨拿了好几盘肉先煮着，看刘力闷头吃，他也感觉食欲大增。
　　等两人吃完，高高一摞盘子叠着，查了查光肉都最少有二十多个了。
　　“一会去哪？”刘力揉了揉发撑的肚子，懒懒的靠在椅背上问。
　　“买的下午两点的体验馆票，咱们吃的太迅速了，现在还早。我打电话让他们给留了一个巧克力慕斯蛋糕，留着晚上吃吧。”
　　“所以现在？”刘力问。
　　周沐晨干笑：“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没安排…”
　　“那我去理个发？”刘力撩起前面的头发对着周沐晨比了比：“太长了，扎眼睛。”
　　“好啊。”自从上次周沐晨说想要他留长点，刘力就一直没剪过，现在都没型了。
　　“这里不要剪太短，修一修就行，”
　　“耳朵这里斜着回来，显得脑袋圆一点…”
　　“刘海就剪碎一点，别太平，显得人很呆…”
　　刘力坐着看镜子里周沐晨和理发师对着他的头比划，等确定好方案也没坐下，皱着眉抱着胳膊站着盯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再做什么重要的事情。
　　理发师剪完将刘力的凳子转了一圈展示给周沐晨看，周沐晨点了点头他才放心的为刘力清理脖子上的碎发。
　　“怎么样？”头上被喷了定型喷雾，独属于理发店的香味萦绕不去。刘力有些不习惯。
　　周沐晨过来帮他吹了吹眼角和耳廓里的细小碎屑，嫌发型师抓的太过蓬松，又帮他压了压鬓角。
　　“很好看。”周沐晨笑。左右看了看，拉着刘力的手腕将人领到一个没人的窄巷里。
　　“唔~”刘力被他困在角落里……
　　“你怎么这么好看？”周沐晨一手在他背后攥着两个手腕，一手摸着耳垂，看着怀里的人。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本来刘力不笑时身上那股冷冷的劲儿就够吸引人了。现在理了个乖乖头，眼里别无他物，认真的看着自己。搭配绒的蓝色毛衣，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软软的让人很想揉一揉。
　　“你硬了…”刘力对于周沐晨的定力属实是惊到了。
　　“年轻人就是火力壮…”
　　周沐晨看着那片吐槽他的嘴，欺身咬上去，反驳道：“你也只比我大一岁而已…”他松开刘力的手腕，坏心向下摸了一把，“年轻人…”
　　“流氓…”
　　还不等刘力反击，巷口就有脚步声，有人进来了。
　　他们同时止住动作，周沐晨搂着刘力的肩出去，佯装无事发生。
　　进来的是个成年男人，裤子拉链都拉开了一半，看到他俩也不惊讶，径直进去了。
　　等那人进去两人往后看了看才发现，那巷子再往里走几步是个死胡同，周边厕所少，所以都直接去里面的角落解决了。
　　刘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抬手往周沐晨鼻子上凑：“卧槽我手上没味吧！我刚刚扣了下墙！”
　　周沐晨也一脸黑线，抓过来闻了闻，又翻过来看了看他的背后，反复确定有没有脏东西。
　　好在他们没有完全进去，他们站的那里没啥事儿。
　　“下次看着点…太吓人了…”刘力嘟囔。
　　周沐晨附和点头：“我的错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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