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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锁消息
蒙着黑布的夜,没有一点光亮。星星、月亮,统统失踪。人的蜡烛、火把,一切被称为光的事物,都融化在极致的黑。
压迫着梁息尘的,就是这四面八方的黑,连她自己,都没了光亮。
深陷在没有夜明珠的“地道”,哪里是前,哪里是后,梁息尘分不清楚。
她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一直跑不出这条“地道”。
没有前后的乌黑,同时传来爆破声。
地道里弥漫着火药的味道,等待梁息尘的,只有坐以待毙。
深厚的泥土重重压在她的身上,吸进的每一口气,都在放纵尘土挤进她的鼻孔,堵塞生命的每一条活路。
接受死神戏弄的最后关头,梁息尘只认识三个字,祝灵伊。
最后的最后,只剩下了两个字,灵伊。
「灵伊,别哭,我们会再见面的。」
释放出最后一条心声,梁息尘被光亮吵醒,她死在梦里了吗?
没有人听见她的问题,林衷正在等军医的回答。
“军医,息尘公主到底怎么了?”
“浑身发热,满面通红,诊断不出来生病的原因。”
军医开了退热的药方,林衷给四野和青山下了军令状。
“立刻去熬药,寸步不离,熬好了立即送来。”
黑乎乎的药水一勺勺晾凉,递到梁息尘嘴边,一口都没喂下去,全洒在枕头和被子上。
一连三碗,梁息尘一滴都没喝下去。
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林帅,实在不行,用嘴喂吧!”
难得青山比四野更快想出办法。
林衷端着药碗扪心自问,真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吗?
四野不懂林衷的犹豫,也不管那是矜持还是怯懦,伸手要药碗,“林帅不敢以下犯上的话,四野的命轻薄,我来!”
受到刺激,林衷手里的药碗躲开四野的手,含着一大口药水,闭着眼靠近梁息尘。
快要碰到的时候,她的脸蒙上了粘稠的浊热。
“林帅,公主吐血了!”
暗红的血,喷了林衷一脸。
惊吓的瞬间,林衷咽下了全部的药水,又噎又呛,单膝跪在床边捂着胸口狂咳不止。
四野拔腿往帐外跑去找军医,青山留在帐中,蹲下给林衷拍背。
两人的心中不约而同地鬼哭狼嚎,可不能再倒下一个了,再倒下就都完蛋了!
林衷咳顺了气,忍着肺部的撕裂痛感,等着军医的说法。
“元帅,老夫无能,诊断不出公主的病因。”
“药怎么办?折腾了一上午,一滴都没喝!”
无可奈何之下,军医取出银针,装模作样地施针。躺着的人治不了,只能给站着的人治个心安。
“元帅,息尘公主可能不是生病,倒像是中了心魔。”
心魔?林衷琢磨着这两个字。
“为什么会中心魔?”
“大悲、大喜,剧烈的情绪变化都有可能。”
梁息尘的心,林衷联想到祝灵伊,“青山,封锁息尘公主生病的消息,四野,你想办法尽快打听一下兰城最近发生了什么,特别是关于祝灵伊将军的。”
“对了,召扶风过来守着。”
林衷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梁息尘,想到她对将士们无情施压,心头不由得笼罩起厚重乌云。
「息尘,你是预感到什么了吗?」
越想越多,林衷坚定地摁灭自己的心烦意乱,大战在即,她得撑住整个征北军。
整整三天,梁息尘陷入昏迷状态不吃不喝,虚弱得脱了相,没有骨头撑着的地方塌陷着。现在这样子,就算是亲爹来了都不敢认。
第四天,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梁息尘突发恶疾的当天,林衷就暗中向林丹赤求救,没想到她找来了三径散人。
也对,三径散人一定要奇门异术可以救息尘!
林衷焦灼地期待着。
三径散人查验过后,罕见地皱起了眉头,“不是生病,她受到了超强的感召,陷入了自我禁锢。”
林衷听不明白,提出了自己的猜测,“是和她心中的人有关吗?”
“也许。”
人命关天,三径散人让林衷在梁息尘的营帐中找关于祝灵伊的东西,尝试从禁锢中解救出梁息尘。
林衷翻来找去,只找到半封梁息尘写给祝灵伊的信。
“不行,最好是祝灵伊给她的。”
四野小声提醒,“林帅,枕头下还没找。”
林衷一摸枕头,果然翻出了祝灵伊写给梁息尘的信。
“现在怎么办?念给息尘公主听吗?”
“试试吧。”
林衷刚要拆开信,梁息尘喷出三尺高的鲜血,全洒在了林衷身上。
她手里的信,溅上不少。
这一口血吐出来,梁息尘总算是醒了一下。
她看到林衷手里的信,缓慢地举起手要回来。不能林衷递给她,手就无力地砸在了床侧。
见状,林衷慌忙用衣袖擦了擦信上的血迹,立即塞到梁息尘手中。
随之而来的,是梁息尘的大喘气,每一口呼吸都写满了心安。
信安,心安。
就连林衷这个武人脑袋都看懂了。
火炉上炖了一锅又一锅的米粥,数不清这是第几锅 ,为的就是梁息尘醒来后能快速吃上一口热乎的饭。
扶风端着碗,一口一口喂着梁息尘。
本来是林衷来喂,梁息尘指着扶风,这才换了人。
喝过两碗米粥,梁息尘的精神好了一些,却累得不轻,又闭上眼睛休息。
米粥里,林衷叫人放了白糖。
梁息尘每一次醒来,四野都会去找林衷过来。
看一眼,总归是心安。
深更半夜,林衷还没有睡,四野奉命请打探消息的女兵进帅帐复命。
事关重大,女兵在林衷耳边压低声音汇报自己打探来的消息。
这消息一出,林衷如同五雷轰顶。
“封锁消息,封锁消息,封锁消息!”
一道命令,林衷连下三遍,不停地在帅帐里踱步。
“这件事,军营里只有我们仨知道,不能有第四个人知道。战事结束之前,任何人不得告诉息尘公主!”
作为一军主帅,林衷总是能最快做出最好的决策。
但是私情,就难说了。
梁息尘卧床的第五天,林衷消失了一整天。
她需要足够的时间消化,才能保证自己在梁息尘面前不露出破绽。
她们围困的天都,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不满楚安陵继位的人,极力主张求和。哪怕是南梁当家做主,大梁还是姓梁。
主张迎战的人,当初最先对楚安陵俯首称臣。一旦南梁攻进来,免不了对他们秋后算账。
还有一部分,既不主战,也不求和。不管谁来称王,他们只在意这个人能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国家能不能像个国家。
三个阵营的人每天争来争去,主要是主站和求和的人在争。
他们争来争去,还是得等最后这个人拍板。
而这个拍板的人,楚安陵,并没有功夫搭理他们。他很忙,忙着追先皇的贵妃。
先皇,也就是梁正枫的父皇。
后宫里多年受到冷落的莺莺燕燕,楚安陵每天游说一个,充实他自己的后宫。
眼瞅着,换汤不换药的后宫征服了一个遍,就剩下最后一个人搞不定。
先皇贵妃,颇黎皇贵妃,梁正枫的母妃。
她宁愿死,也不愿给自己的儿子留下污点。毕竟,她的儿子,才应该是南梁正统的继位者。
楚安陵许诺皇后之位,颇黎毫不理睬。
楚安陵借陪葬威胁,颇黎丝毫不畏惧。
继位后的第一个难关,楚安陵一门心思要闯过去。
就算南梁兵临天都城外,在楚安陵这儿只算是第二个难关,得排队等着。
好消息是,颇黎松口了,答应和楚安陵吃顿晚饭,要求楚安陵保证她儿子性命无虞。
梁正枫的性命,可不是楚安陵能保证的。
东阳可没天都幸运,林丹赤的作战策略是主动出击。
林丹赤计划等拿下了东阳,征北军、戍北军合力围攻天都,啃最难啃的骨头。
没有骨头的一块儿肥肉,也不是好啃的。
作为一个武将,梁正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没有因为林丹赤的威名赫赫就怯战,也没有因为戍北军一路打来战无不胜而乱了阵脚。
半夜投射火球偷袭戍北军阵地,占着高度优势,组织士兵站在城墙上比赛射箭,射中就胜出,就能领重赏。
林丹赤爱惜手里的每一个兵卒,能智取就不强攻。这一仗,只在东阳出现伤亡。
自打来到东阳,她一直在等待时机和梁正枫谈判。时机一出现,她从没有放跑过。
时机不出现,她就编造时机。
梁正枫组织射箭比赛,那她就组织喊话比赛。找来一群大嗓门,对着东阳的城墙大喊。
内容只有一个,楚安陵欺压梁正枫的母妃。
这是梁正枫心知肚明的事实,没人提,他还可以装不知道。一旦摆到明面上,他就不能表现得无动于衷。
如果他还有野心,就得掌控民心,得用实际行动作为表率,做一个忠孝的明君。
这个阳谋算不上高明,也不能称之为卑劣。散布一个事实护住自己人的性命,林丹赤问心无愧。
说到底,梁正枫守住了为人子的本分,他要和梁丹赤谈判。
传信的飞鹰往来于林丹赤的大帐和梁正枫的庆丰亲王府,议和的降表上,梁正枫只能提一个条件。
否则,一切免谈,只有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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