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不能相爱

　　“咳。”段沂锋轻咳一声，摸摸鼻尖，找了个理由：“天干物燥，容易产生静电。”

　　雾山镇本身依山傍水易起雾，湿度就比较高，盛夏之际，更添几分湿热，哪里来的天干物燥。

　　但是没人多说什么，陈书轻轻点头表示赞同，而后一心垂眸盯着桌腿看。

　　段沂锋小心拿起桌上的螺片，对着阳光仔细看，点头附和刚才陈书的话：“确实很漂亮。”

　　陈书坐立难安，难得有种不知所措，想要逃跑的想法。恰逢此时电话铃声“叮叮叮”想起，她拿起手机，是顾纤麦打来的电话，她大概是看到了刚才陈书微信给她发的信息，回电过来。

　　陈书立马接起，将手机放到耳边：“喂！”

　　电话那头传来顾纤麦甜美的嗓音：“书书，这个相亲男也黄了？”

　　“嗯……啊，好的，我马上回去。”陈书顾左右而言他，答非所问，紧接着转头对段沂锋示意自己有事先走了，“我有点事先走了，你忙。”

　　“诶，好……”还没等段沂锋说完，陈书已经迫不及待转身，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走出废品回收站，陈书刚拐到小巷口，她慌慌张张的差点和老段撞个正着，还好她反应够快，临时拐了个弯，踉跄后站稳和老段打招呼：“段爷爷。”

　　老段被吓了一跳：“嚯！丫头别急，慢慢走。”

　　陈书不好意思的笑笑，忙点头应道：“嗯嗯好的。”她左手指了指耳边的手机，“我有点事儿先走啦，段爷爷拜拜！”

　　紧接着一溜烟儿的功夫就窜了老远。

　　老段摇摇头，慈祥的笑笑，背着手继续往回走，老伙计们还等着他的象棋，可得搞快点，争取多杀几盘。

　　回到回收站一楼，段沂锋仍然坐着沙发上，老段离开的时候他坐着，溜达一圈都回来了，他还是老样子坐着。老段走近一看，发现了细微的不同。

　　段沂锋呆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块螺壳端详，笑的一脸不值钱的样子。老段走上前伸手轻轻敲了下他的脑袋：“臭小子你干嘛呢？坐在这傻笑个什么劲儿？”

　　心里还颇有些担忧，他这孙子近来怎么越来越不对劲了，怎么看怎么透出一股憨劲，这几天也不出门，怕不是闷出病来了。

　　段沂锋不以为意，轻轻放下手里的螺壳，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他心情颇好的随口道：“您自己去下棋吧，别瞎操心，等会儿曹爷爷他们等急了自己先下起来了。”

　　老段看他恢复了正常，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思忖片刻没再管他。

　　说得对，下棋要紧。

　　——

　　这边陈书应付完顾纤麦，解释说刚才身边有人，她不方便解释和相亲对象的事，所以才顾左右而言他。顾纤麦表示理解，两人就陈书相亲的一些细节激烈讨论了一番，一致赞同结束相亲。

　　挂掉电话，陈书在阳台的摇椅上躺下发呆，神游天际。

　　不知为何，她在电话中没有和顾纤麦透露半分刚才在回收站的尴尬事件，她本能的隐瞒了这件事。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于是她的心里更加复杂难言，百味杂成。

　　陈书向来很会开导自己，简言之，自我心理暗示。

　　这一招对她而言很有效，甚至可以说百试百灵。想当年初中的时候，陈书还是一个文静腼腆不爱说话的女孩。

　　上课从不主动举手回答问题，有时候和同学间正常交流也有些困难。不知是在哪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这样不行，她必须突破自我。

　　于是她强迫自己举手发言，和人交流。一开始当视线集中在她身上时，她会不自觉的脸红，羞怯，想要退缩。每当这种时刻，在心理强烈的想要自我改变的推动之下，她不断告诉自己：没事儿的，做的很好，没人在意你除了你自己，已经很棒了，我可以！

　　经年累月，她逐渐习惯了在人群中生活，虽然仍旧算不上非常外向，但她成功克服了一些年少时的困扰，成功成为了她想要成为的，一个更好的自己！

　　尝到了甜头，直到现在，每当陈书感到烦恼时，她就会采用心理暗示的方法，帮助自己走出情绪困扰。

　　说不上好还是坏，这种方式有时候是让她回避了一些繁杂心绪，但也不可避免的让她有时候变得非常迟钝。

　　利还是弊？

　　那又怎样呢，至少此时此刻陈书暗示完自己后，心静下来。她拿出手机继续看昨天没看完的小说。沉浸到故事里后，便不由自主的跟着主人公的情绪和经历一起，心绪起伏共情，现实里的一些小细节，小烦忧被抛之脑后。

　　风吹林动，树枝上叶片随风浮动，一滴露珠自叶片上滴落，摔进水里泛起层层涟漪，一圈又一圈，就像拨动心弦的手带来的心潮涌动。

　　风停树止，万物重归寂静，水面一片古井无波，震颤归于平静。但那不是消失不见，而是藏在了水面以下，一时让人察觉不到，等到风再起时，就会重新翻涌起来。

　　不知不觉，已入盛夏。蝉鸣越发响亮，它们似乎在拼尽全力呐喊，好不负此生。

　　老段废品回收站坝子两旁的树开花了，陈书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感到惊诧，那么高大的树木，枝繁叶茂，看起来不像是会开花的样子。

　　据说这两棵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具体有多少年也没人知道，只知在建房子之前这两棵树就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长了很久。即使年龄比较大了，但它依旧在每年夏季开放许多的花，俗称老树开花。

　　这天照常下班，陈书提着买好的肉菜回宿舍，经过飘香藤小院时看见高奶奶正在弯腰给小菜园除草。

　　老人拔了几株草，随手扔到一边，直起身时反手锤了锤自己的腰。陈书立刻上前，将手里的东西放到石桌上，凑过去：“高奶奶，我来帮你吧，你去歇着。”

　　“不用不用，我慢慢弄，别弄脏你的手。”高奶奶连连摆手。

　　陈书笑了笑，没多说，直接上手扶着高奶奶坐下，然后转身就拔草。这片小菜园并不大，里面种了一些小葱，辣椒，藤藤菜和红薯。红薯藤和藤藤菜长得十分茂盛，显得这一块区域绿莹莹的，勃勃生机。

　　陈书的动作很快，也得益于小菜园里时常管理，杂草并不算多，所以结束的也快。

　　高奶奶笑的一脸慈祥，笑眯眯的给陈书端了一碗自制凉糕：“丫头辛苦了，真是谢谢你，快去洗个手来吃点凉糕，休息一下。”

　　陈书没有推辞，听话的去院边的水龙头下洗干净手。甩甩水珠，接过小碗，碗外壁上还有着XX寿辰纪念的字样，碗壁入手沁凉，入口更是解暑。

　　“真好吃。”陈书感叹。

　　吃完小甜品，又和高奶奶一起闲聊一会儿，陈书打算回家做饭了。临走前高奶奶又留她吃饭，一番推辞下，高奶奶没有强求，只是从屋里拿出几朵花给陈书。

　　“这个花香，你拿去闻闻，可以用别针别在胸前。”雾山镇不少人都很有生活情趣，黄桷兰绽放的时节，许多人喜欢别一朵在胸前。

　　这种花，花香馥郁，时不时从胸前飘过一缕于鼻尖，爱这个香的人会享受地眯眯眼。

　　高奶奶说：“今年花开得早，沂锋今早摘了给我送来，还是新鲜的。”

　　陈书抬手仔细嗅嗅，点点头：“好香啊，谢谢奶奶，那我就收下啦。”

　　陈书没有将其别在胸口，拿回家后她放在了床头柜上。花香霸道，睡梦中都疑似春暖时节，万花盛开，整个人被花儿包围。

　　香惨了！

　　第二天早晨经过老段废品回收站时，段沂锋正在树枝杆上站着。一开始陈书没有注意到他，只是看见地上绕着树根铺了一些塑料薄膜，正好一圈，将树团团围住。

　　正疑惑间，花朵似急雨“扑簌簌”落下，如同一场带着香气的花雨。陈书条件反射抬头，阳光穿过枝桠与叶片的间隙，落下一地光斑。

　　段沂峰立于树间，光斑照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的脸庞和挺翘的鼻梁在阳光下一览无余。他正伸手向前勾住树枝，使劲摇晃，部分花朵随之落下。也有一些顽强的花儿生长在枝桠上，他便动作利落的将一朵朵黄桷兰摘下。认真端详片刻，品相不太好的就随手一抛，而一些花骨朵就放进随身小包里。

　　陈书一时看呆了。

　　树上的人和平时不太一样，他的动作随性潇洒，跨坐在枝头的身姿高挑矫健。

　　似乎感受到了陈书的目光，段沂锋转过身垂眸，正正好撞上陈书发呆的眼睛。他们直愣愣的看着彼此，一时间谁都没有转开视线。

　　时光似乎在这一刻停滞，唯有掠过枝头的风拂过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率先打破平静的是段沂锋嘴角的弧度。自看见陈书后，他脸上的肌肉不受自己控制，绽放出一抹开心的笑容。和以往不同，这是一抹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甚至露出了标准的八颗洁白牙齿。

　　陈书感到一阵恍惚，他好像有哪里变了，仔细一想又似乎没有。

　　“下班了？”段沂锋从树上下来，树很高，他却并没有使用楼梯，徒手攀爬。比二层小楼还高的高度，看得陈书心里不自觉略微屏住呼吸，替人紧张起来。

　　一开始还好，看得出来段沂锋爬树的经验非常丰富，陈书刚松口气，只见他脚忽然滑了一下。

　　陈书惊呼出声：“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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