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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
祝斜白舞蹈动作学了个半熟不熟,倚着墙背喘气,整个人有点喝了酒之后晕乎又清醒的感觉。他眨巴着眼痴痴笑,傻愣样子。
范有笙扶着他的胳膊做一个依靠,问他:“酒劲儿上来了?”
“有点吧。我酒量不好。”祝斜白自己拍拍脸颊,要往前走摸桌子,歪着啪一下磕椅子腿上,揉了揉腿又往前走。
范有笙瞧着无奈,护着他挪到桌子旁边。祝斜白看眼前不同颜色的蛋糕,有点眼花,随手往前推了推,腾出一个地方,半个身子都趴在上面。他歪下头眯着眼睛看范有笙,又捡过一个小蛋糕咬。
范有笙从旁边搬了个椅子过来竖这,搭着祝斜白的后背,祝斜白只吃着蛋糕半点不动弹,一会问他:“几点了?”
范有笙看看表:“十一点多。困不困?”祝斜白摇摇头,绕着人群画了个圈说:“我要写个短篇,就叫舞厅素描。”范有笙揪着绒线帽上的线头,闻言道:“观察到的东西都被你编排到小说里。”
“是呢,特别好玩。一幅图如果给它装头装脚就会变成另一幅图,有很多可能性。”
范有笙“嗯”一声,把拽下来的绒线团吧团吧塞到祝斜白手里,祝斜白拿出来一看,瞪了下眼摸自己的帽子,什么都没摸出来。
接近十二点,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都翘首等着座钟敲钟。杨岳知咬牙拔开酒瓶盖,给自己痛快地倒了一杯。荣邶抬头看穹顶上吊灯金碧辉煌闪着光,猝不防被埃利环住脖颈往后拉蹦了个踉跄。冯思忆坐桌上两腿耷拉,叼着一个杯子茫地找左曼的裙摆。左曼按掉唱片机,一片凝固里座钟的秒针渐渐归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居然是清脆的。青年们拉起身边的人爆发出一阵狂欢声,彩带泼了满地,说又一个簇新的年华来到这片悠远的土地上。
祝斜白趴着昏昏欲睡,骤然被耳边沸腾的声音惊醒,晃了晃脑袋被范有笙按住。祝斜白嘟囔一句“新年快乐啊。”范有笙手往下揪了一把耳朵也说新年快乐。
过了时间人群又热闹了会也稀稀两两散去,杨岳知挥手众人先行回家,埃利挎着荣邶跳到范有笙面前,嚷嚷:“走啦,回家。”荣邶尬笑着:“我又来借住了老板。”
范有笙往后找冯思忆的影子,没见着,左曼也不在,也就不管他们的官司,况且冯思忆也是租了车来的,遂带着一帮人回家。祝斜白提前跟骆奶奶说了今晚不回家,不用给他留门,也一同跟来范家小楼。
一间客房给祝斜白住,荣邶只得跟埃利挤,埃利拉上灯大笑扑向荣邶,“哈哈荣荣你又落我手里了!”荣邶蹭到床边躲开魔爪,上了个厕所回来看到埃利已经斜趴着睡着了。荣邶推着自己的被子把他卷起来嫌弃地推到一边,抽出来本该是埃利的被子窝着睡了一晚。
祝斜白晕晕的,后劲终于上来了,趴在二楼栏杆上就要睡觉。范有笙扶正他,两手托着下巴让他抬头看自己:“还记得我是谁吗?”祝斜白摇摇头,又点点头,抬起手碰碰范有笙的手指,又搓了搓,“是有笙的手。”范有笙扯扯嘴,擒住作乱的人,问他:“你现在该做什么了?”祝斜白被锢住手,想了一下说:“睡觉了。拜拜有笙。”
没拜拜成功,范有笙挟着他进到客卧里,打开床头灯,亮起昏黄一团。他把祝斜白鞋袜外套帽子一应衣物除去,穿着贴身的短衫长裤塞到被子里,又站床边看了会等他睡着才推门出去。
祝斜白一觉睡到三竿,拉着窗帘看不出太阳多高了,额头刺激着疼,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才感觉重新活过来了。祝斜白长吸一口气,推开浴室的门,一应是欧式的家具,他有一次为了写某篇小说租住过一晚新式宾馆,怎么用都是了解的。
祝斜白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人也清醒了不少,赶紧晃晃脑袋把丢人的部分记忆挥出去,还套上原来的衣物,揭开门走出去。公馆里头静悄悄的,他敲了敲范有笙的房门,没人应,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元旦这天都放假,点尘也不例外,埃利还在呼呼睡大觉。荣邶眨蒙着眼睛打哈欠出门刚好看到祝斜白在四处洒,沉重地抬起手叫声早,祝斜白也向他挥挥手,学校放假,他今天也不用去。
二人一起走到楼下吃茶,凤姨正坐在她屋里给小孩缝衣服,门没关看到这俩人坐桌子边,凤姨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从厨房端来早点给他们吃。祝斜白和荣邶谢过连连说不用麻烦,凤姨就又回屋里去了。
荣邶拾起一个小包子,咬了一口,是萝卜干肉馅的,还蛮好吃,吃完又拿起一个咬着,他昨晚没喝多少酒,跟一个女孩跳了会舞就到一边聊了起来,女孩也是美术学院的特别赶巧,二人聊了很多画上的理解,言谈甚欢,荣邶回来睡了很好的一觉。祝斜白就不同了,懊恼自己不注意多喝了两杯,现在头还一阵阵麻麻的疼,揣着小勺喝糊涂粥。
祝斜白喝了半碗就放下勺子,没胃口,他问荣邶知道范有笙那里去了吗,荣邶当然不知道。里边儿凤姨咬断线头说道:“先生一大早接了个电话就出门去了。”
祝斜白道:“什么事这么急?”
凤姨道:“不晓得,好像是工厂的事情。”
正说着范有笙就回来了,还是从容不迫的样子,祝斜白问他什么了。
范有笙在桌边坐下,捡了个小包子拿手里,回答他:“昨晚厂里管事的都不在,有两个留厂里没回家的工人喝多了打了一架,今天早上徐栋去看了一眼才知道这事。昨晚打完其他人就给送医院了,人没事,徐栋叫我过去商量怎么办。”
祝斜白道:“那这事怎么处理啊?”
范有笙一耸肩,“能怎么处理,各打五十大板等出院了再说吧。”
挂在墙上的电话又叮铃铃响起来,范有笙正在吃包子,示意祝斜白:“你接一下。”
祝斜白接起电话,听那边说完震惊大于担忧地说一句,“什么?”随后“嗯好,我转告他。”撂了电话。
“又怎么了?”
祝斜白脸色有点苍白,不可置信地说:“庄饶被抓进警察厅了。”
李孟峮西装革履的,到一处大宅子街对过的粮油店租借电话,嘟嘟两下,那边人接起问哪位,李孟峮勾勾嘴唇,“出来见我。”
周正见到李孟峮时候,他正叼着烟和粮油店掌柜说话。他敲敲门框,李孟峮手掌在空中轻扣一下给掌柜示意先走,随着周正出来了。
待站定,周正先开口:“怎么的,孟峮主动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李孟峮在烟缝里瞧他两眼,忽然从嘴里夹出烟头就砸他身上,零星小火给衣服烫了个烟圈窟窿就灭了。周正看看抬手抚了抚,带点笑意道:“做什么孟峮,送我的新年礼物吗。”说着还要把地上陈尸的烟头捡起来。
李孟峮扯着他的肩膀推一边儿电线杆上,压抑着怒气问:“为什么抓学生?”
周正腿脚不便也没抵抗,在混凝土柱上被硌了下,没什么感觉一样,只笑着说:“警察厅的事不归我管,我已经退了。”
“好,”李孟峮放开他往后退两步依旧问,“学生什么罪名?”
周正想了想道:“游行扰乱公务吧。”
李孟峮冷笑一声,“他碍着你们了?”什么扰乱公务,警察厅随便安个罪名张嘴就是放屁。
周正还弯着腰靠住电线杆,从下往上眯着眼打量李孟峮:“不碍事,这不是找人么。”腿不能白伤。李孟峮不在意周正透露多少内幕,只问:“学生什么时候可以放出来?”
“孟峮,你真是好老师,好先生,好长辈。”周正一个词一个词说着,慢慢站直身体,“之前我就知道了,这么些年你还是这样。”
李孟峮怒极反笑,“你现在讲什么古,回答问题,学生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李先生,”周正抓住他的左手腕子,往上推衣袖卡住银镯子来回摩挲着,“你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李孟峮往回扯手脖子扯不动,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心神,任由他抓着,咂摸了一下嘴道:“我说过那么多话周正,你问的哪一句?”
周正不回他,只手上越攥越紧,他当兵出身手劲极大,攥得李孟峮生疼。李孟峮下意识抬起另一只手盖上来想缓解疼痛,嘴里很轻地嘶了一声。周正心口一颤放开了他。
再没有做弄人的兴趣,周正只低头看眼前人上翻的领口,道:“年前等消息,”顿了顿又说,“放心孟峮,警察厅从不为难学生。”说完不再看一眼,先行而去。
李孟峮原地站了一会,突兀地笑了起来。手上被攥的地方一圈红,把银镯子推到那上面,又把衣袖放下遮住,他从地上捡起扔掉的烟头看了看,把它撕撕拉拉拧成碎片,也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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