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求雀

　　她望向候在一旁的荷叶：“去找一名身体康健的年轻小厮来。”

　　荷叶跟露珠对视了眼，不解道：“文大夫要小厮做甚？”

　　“纯阳之血，方可。”

　　一旁的王大夫也有些疑惑：“老夫也倒是罕见，何种毒药，需要这男子的纯阳之血作为药引？”

　　据他所知，这阳血，传闻具有震煞消邪的作用，莫非三娘中的不是简单毒物？

　　没来得及出声，文栀轻轻摇了下头，打断他：“这毒特殊，照我说的做便是。”

　　趁着小厮去凑齐药材的功夫，洛须衣留了荷叶和露珠在三娘身边照顾，同时和文栀亲自严查这几日宅中的饮食。

　　小厨房的菜蔬，都是每日新鲜从市集上采进，每日采买的种类并不相像，要在这上面动手脚，实属不易。

　　文栀先是走到墙角，拿起没用完的绿叶菜瞧了眼，揩揩指尖，朝洛须衣微微摇头。

　　洛须衣了然，转向伺候的丫鬟：“今晨的早膳可还有剩下的？”

　　丫鬟走在前头引路，指了指灶头的一碗甜粥，“回小姐的话，这粥是今早熬的，三娘只吃了一口。”

　　文栀先一步进了屋子，拿起汤匙舀了一点，放到鼻尖嗅了嗅。里面有药物的味道，并且份量极淡，常人很难察觉味道不对。

　　女人看向洛须衣，神情严肃，对她颔首示意，显然这粥便是被下了药。

　　洛须衣沉下身，望着面前的两个丫鬟，厉声道：“谁给你们的胆子？背着主子，做这种谋害性命之事！”

　　“小姐明鉴！奴婢冤枉！”两人迅速匍匐在地，嘴中不断求饶：“宅子中的每日膳食，确实经了奴婢的手，但是奴婢绝没有做任何手脚。”

　　她们是洛凌云手下的人，洛须衣本不欲怀疑，可却耐不住受伤的人是三娘，任何可疑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洛须衣道：“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坦白，否则若是查出什么，我定不会轻饶了你们。”

　　文栀伸手拦住了她，面朝两人：“把手举起来。”

　　丫鬟不明所以，只能照做，战战兢兢地举起手掌。

　　文栀蹲下身子，认真端详了一番，并未发现任何药物的痕迹。

　　纵使隐藏得再好，接连几日接触这药，身上总会有一分残留的味道，不可能干干净净。

　　文栀面向洛须衣：“她们应当没有接触过。”

　　洛须衣屏退了两人，低头观察着那晚白粥：“难道，是城中混入的敌军奸细？”

　　父兄还未允她出府，定是贼子还未完全清除干净，眼下这般情形，洛须衣不得不把一切往最坏处想。

　　“莫不是那群贼子盯上了洛家，府上把手森严，他们便将目标换成了三娘，下毒折磨她，试图逼问她有关洛家的事？”

　　否则，她想不出会有谁这般胆大，敢对洛家的一个老仆下手。

　　洛须衣在一旁自顾自念叨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彻底变了脸色。

　　“小须衣。”文栀突然打断她，神情有些凝重：“你先带丫鬟回府。这里我会照料着，保证会将三娘治好。”

　　洛须衣眼中茫然，问：“为何？”

　　随着她的意思，文栀仔细分析了一番：“如你所言，若是混入的奸细动的手，必须尽快回府，告知你父亲才行。”

　　让他派人来守住这，顺藤摸瓜，或许能将背后之人一网打尽。

　　“派小厮回去传话不就好了？””洛须衣立在原处，犹豫不决：“更何况三娘她……”

　　妇人现在还未苏醒，她放心不下，想陪在身侧。

　　可一细想，自己不会医术，也帮不上忙。倒不如听文栀的，先回府告知父兄此事。

　　“那我先回府，让常叔调些人过来。”

　　见她改了主意，文栀面色缓和了些，走在前头催促道：“露珠跟你一道回去，荷叶那丫头心细，留下给我打会下手就成。”

　　洛须衣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厨房。

　　走了几步，她停下步子，狐疑地看着眼前的背影：“栀娘，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着急送我回去？”

　　话到此处，文栀也不再和她解释，一把拉过她，径直朝着三娘的房间赶去。

　　女人脚下匆匆，洛须衣被紧紧拽住，几乎是被拖曳着往前前，她连连唤了好几声：“栀娘，你先松开我，到底怎么回事？”

　　文栀虽为女子，力气却比她大上许多，洛须衣挣脱不开，她又不愿搭话，只能被动跟着走。

　　到了三娘那间院门口，文栀终于出声，朝里面高呼了声：“露珠，出来带你家小姐回府。”

　　趁着她喊话的功夫，洛须衣一把挣脱了束缚，严肃道：“栀娘，我尊你为长辈，可你也不能这般行事……”

　　“别说话。”

　　话还没讲完，文栀下意识走到了她身前，用大半的身体挡住了她，目光冷冷地望向正前方。

　　洛须衣一怔，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房门和窗户紧闭，不露一丝缝隙。

　　两人的声音落下许久，屋内仍然没有回应。

　　心跳如擂，洛须衣不自觉地抓紧了文栀的衣袖，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文栀摇了下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自己慢慢上前。

　　病人需要通风换气，二人离开时，房门和窗户都是敞开着的，叫人也没有应答，明显出现了什么问题。

　　洛须衣眼疾手快，死死拉住她的手腕，“不行！”眼下情况未明，她怎可让文栀一人前去冒险。

　　“小姐！”拉拽之际，屋内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呼：“救命啊！小姐！”

　　洛须衣猛地抬头，是露珠的求救声。没有任何犹豫，她立马撇开了身边的人，快步冲上前推开了房门：“露珠！”

　　“小姐……”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整个人完全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剩一张嘴还能勉强开合。

　　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洛须衣喃喃道：“你们是何人？”

　　屋内一应器具凌乱不堪，被随意翻动，胡乱地四处丢弃。露珠跟荷叶被麻绳反缚住双手，捆绑在一起，丢在墙角。

　　身边站着两个粗布装扮的黑衣男人，一手执刀，正正地搁置在侍女的肩颈上。

　　听到动静，正在翻找东西的一个男人转过身，丢掉了手上的物件，悠悠看向她。

　　他一只眼覆着黑布，穿着要比另外两人好些，看样子，是其余两人的老大。

　　独眼龙眯了下眼，包裹着一腔不太正宗的汉话：“你是她们的主子？”

　　文栀紧跟在洛须衣身后，只恨自己反应不及，未能拉住她。好巧不巧，正好听见了男人的这句问话。

　　她拧起眉，不动声色地站在最前方，拉住了洛须衣的手，“边境蛮族？”

　　在西陲待了这么多年，这人明显不是西陲人，听音色，反而更像是北边的人。

　　想到这，眉心压得愈加地深。

　　洛须衣不识他的身份，但也隐隐有了猜测，颤声道：“我是。”

　　她强压着惧意，“你们要钱？多少我都有，你放了她们，我立马给你取来，要多少有多少，你先放开她们，可好？”

　　为首的男人没接她的话，厉声反问道：“燕江寒在哪？”

　　“燕江寒？”洛熙衣满脸茫然，丝毫没有半点思量的余力，去猜测他与这事有何关系。

　　两个小丫鬟颤抖着身子，刀边挨在白皙的肌肤上，印出了一条猩红显眼的血印子。

　　心头更加着急，洛须衣悄悄吸了口气，紧紧握住五指，耐心地与他周旋：“我不认识什么燕江寒，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她们都是无辜的女子，你放了她们，我保证你能平安无事离开。”

　　“什么！”

　　听到这话，独眼龙瞬间勃然大怒，一掌拍在了桌上，剧烈的声响让几人吓了一跳。

　　另外两个男子对视了眼，用着一种听不懂的语言，几人开始交流起来。

　　片刻后，独眼龙的表情更加愤怒，眸中似有极大的怒火，放佛受到了极大的欺骗。

　　恰逢此时，其中一个拿刀的下属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走到窗边看了眼。宅子外不知何时燃起了一缕青烟。

　　虽然绝大部分都听不懂，但从其中的三言两语，洛须衣听明白了一句，那便是：“快逃。”

　　独眼龙恶狠狠环顾了下四周，最后，目光冷冷落到了洛须衣身上，伸出食指，死死地指向她：“把这个女人一并带走。”

　　文栀挡在她身前，尽管面前的人凶神恶煞，也没有移动半分，“你们要杀要剐，便冲着我来，为难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见状，其中一男子二话不说，直接拔刀砍了下来。

　　洛须衣眼疾手快，一把推开了她，文栀摔倒在地，与此同时，也和洛须衣隔开了距离。

　　那大刀扑了空，重重砸入地面，瞬间开出了一道口子。

　　还未等她有反应，双手被死死捏住，独眼男人立即将人禁锢到了身侧。

　　洛须衣下意识挣扎：“放开我！你可知我父亲是谁？敢在皇城脚下动土，我爹爹定会出兵灭了你们……”

　　男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力道之大，那处立马泛红了一片，他掠过屋内的几人，凶狠地警告道：“带我们出城，如若不然，我就杀了她们！”

　　“小姐！你放开我们小姐！”

　　“小须衣！”

　　听罢，洛须衣顿时噤了声，因为恐惧，眼尾不自觉地滑下了两行清泪。

　　他身边的下属急声道：“主上，来不及了，快走！”

　　男人皱紧眉头，点头示意，另外两人在后方断路，匆忙逃了院子，从后门坐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

　　待人逃走后，文栀急忙从地上爬起，解开了侍女身上的麻绳，“你们在这守着三娘，我回府中报信。”

　　荷叶半晌没从这场面中回过神，呆愣了一瞬，惊吓过度，直接昏死了过去。

　　露珠一边脱下身上的绳子，一边哭泣着：“小姐怎么办？那群人不会……不会杀了她吧？”

　　“慎言。”文栀蹙眉，冷声道：“她一定不会出事。”

　　听他们所言，对上安城的地形不熟悉，因是如此，才会将洛须衣带走，挟为人质。目前看来，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也必须尽快将人救下。

　　正要踏出房门，院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还夹杂着刀剑相碰的轻响。

　　露珠跟文栀皆是一怔，默默朝房内后退了半步，反手便要锁上房门。

　　大门即将阖上的那刻，一张熟悉的面容赫然出现在视野。

　　文栀沉下脸，警惕着打量着来人，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更未发一言。反观露珠，像是瞧见了救星，推开房门便奔了出去。

　　扑通一声，侍女拉住那人的下摆，跪在了身侧，声泪俱下：“七王爷，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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