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眼不识仙

　　同行花畔，双生影
　　忘忧花海的晨露还没干透时，昭昭已经举着小木剑在花田里劈砍了半个时辰。他的剑招是林一教的，虽稚嫩，却有模有样，木剑划过花丛，带起的风恰好避开了藏在花瓣里的小魔修——这是慕皖秋教的，“剑要护生，先得学会绕开生灵”。
　　“哥！你慢点！”悠悠抱着个陶盆从花海深处跑出来，裙摆沾了满身淡紫色花瓣，像朵跑歪了的忘忧花，“我找到‘同心草’了，你看这根须，真的是缠在一起的！”
　　昭昭收剑回头，晨光落在他额间，眉眼像极了林一，唯独嘴角那点笑意，软得像慕皖秋弹断的琴弦。“小心摔着。”他走过去，自然地接过陶盆，指尖碰碰盆里缠绕的草茎——那是悠悠要用来培育“同行花”的引子，她说要种出一种花，一半像母亲鬓边的忘忧紫，一半像父亲剑穗上的清凌白。
　　“爹说，同心草要浸过琴音才会活。”悠悠踮脚去够昭昭背上的小木剑，“你把剑穗给我，娘的琴弦上有晨露，我想试试把露水滴在草根上。”
　　昭昭皱眉：“剑穗是灵犀丝做的，碰了水会生锈。”话虽如此，却还是解下剑穗递给她。那穗子是林一亲手编的，穗尖坠着颗小小的清凌宗玉佩，是昭昭满月时，林一用自己的护心玉凿的。
　　悠悠捧着剑穗跑到古树下去，慕皖秋的琴就放在树根上，琴身覆着层薄露。她学着母亲的样子，指尖轻轻点过琴弦，露水滴落在剑穗上，顺着灵犀丝渗进陶盆里。同心草的根须忽然动了动，竟抽出了半片紫半片白的嫩芽。
　　“成了！”悠悠回头喊，却见昭昭正站在她身后，举着小木剑对着花丛里的阴影。阴影里钻出只毛茸茸的小魔狐，嘴里叼着颗灵玉，见了人，慌忙把玉丢在地上，呜咽着缩成一团。
　　“是玄尘长老养的那只。”昭昭认出了狐耳上的银环，却没放它走，反而捡起灵玉塞进悠悠手里，“上次它偷了你的灵糖，这次偷玄尘长老的玉，得罚。”
　　悠悠却把灵玉放在小魔狐面前，又从兜里掏出块新的灵糖：“玉还给玄尘爷爷，糖给你，以后不许偷东西啦。”小魔狐犹豫地看了看昭昭手里的木剑，见他没动，才叼过糖，蹭了蹭悠悠的手心，一溜烟跑了。
　　“你总惯着它们。”昭昭收起木剑，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却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草屑。
　　“娘说，万物都有性子，像忘忧花以前也带戾气呀。”悠悠晃了晃手里的陶盆，嫩芽上的紫白两色更分明了，“你看，就像我和你，一个爱剑，一个爱花，不也能一起种同行花吗？”
　　昭昭没说话，却悄悄把自己的玉佩解下来，系在了陶盆的边缘。玉佩的清凌白映着嫩芽的紫，倒真有几分“同行”的意思。
　　日头爬到树梢时，林一和慕皖秋寻来时，正看见两个孩子蹲在花田里。昭昭用木剑给陶盆围了圈小篱笆，悠悠则在篱笆边系上了母亲的琴丝，风一吹，琴丝碰着木剑，发出细碎的响，像首不成调的《忘忧谣》。
　　“这花叫什么？”慕皖秋笑着问，鬓边的忘忧花恰好落在悠悠的陶盆里。
　　“同行花。”兄妹俩异口同声地答。
　　林一看着陶盆里半紫半白的嫩芽，又看了看昭昭紧握着木剑的手、悠悠轻抚琴丝的指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举着剑站在界碑前，慕皖秋的琴横在他身前。原来有些东西，早已顺着血脉，长成了双生的模样。
　　后来，那株同行花真的开了。一半紫如忘忧，一半白若清凌，花瓣层层叠叠，像两个依偎的影子。昭昭常坐在花旁练剑，剑穗总缠着悠悠系的琴丝；悠悠则会摘下花瓣，一半做成安神的香包，一半磨成淬剑的灵液。
　　两界的人都说，林家这对龙凤胎，一个承了剑骨，一个续了琴心，却比谁都懂得——所谓同行，从不是一模一样，而是我举剑时，你知我护的是哪片花；你弹琴时，我懂你弦上藏的是哪阵风。
　　就像此刻，夕阳落在花田里，昭昭的木剑映着晚霞，悠悠的陶盆盛着余晖，而他们身后，林一的剑穗正缠着慕皖秋的琴绳，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应和着什么古老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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