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雀

　　"杀他那晚也在下雨。"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快，"我让李言跟他说想玩游戏机..."她的脚尖轻轻点地，像是在打着节拍，"那傻子披个雨衣就出门了，咳得肺都要吐出来..."
　　黎闵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注意到苏雀说这些时，右手始终按在左胸口，像是那里有什么在隐隐作痛。
　　她突然凑近镜头，呼出的热气在镜头上凝成白雾，"我杀了他，你猜怎么着？他倒下去的时候，还在喊言言..."
　　“我杀了人，不干净了，但李言不一样，他是个好孩子，我把他送进了孤儿院，他会被好心人带走，会有一个光明的身份。
　　我一个星期后也进了孤儿院，院长有点怀疑，但没发现我和李言是亲姐弟，我上了学，读了书，我脑子好，书上的知识太简单了，我上了初中，在哪里看见了许青乐，这个人傻傻的，对任何人笑嘻嘻，后来我知道她是苏霞的女儿，我的…姐姐，我那时候只想着读书，赚大钱，那年秋天，弟弟李言被人领养走了，和父母去了其他市读书，一开始还好，有一天李言翻墙进了我房间，告诉我他父亲家暴。
　　视频画面突然剧烈晃动，苏雀的手在镜头前颤抖得厉害。她抓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水顺着下巴滴在蓝色卫衣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我把李言...不，现在该叫他秦洄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在哄孩子睡觉，"那孩子骑着辆破自行车，二十多公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车链子都蹬断了。"
　　黎闵注意到她说这些时，左手一直按在右腹的位置——法医报告显示，那里有一道十厘米长的陈旧性刀伤。
　　"秦家住在城郊的独栋小楼。"苏雀突然从抽屉里掏出一把美工刀，刀片推出时发出"咔嗒"的声响，"我让秦洄去菜市场找他妈..."刀尖在桌面上划出深深的刻痕，"秦宗在二楼卧室睡觉，打着呼噜。"
　　画面外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苏雀展示了一张泛黄的照片：一栋贴着白色瓷砖的二层小楼，窗户上挂着蓝色窗帘。
　　"我戴着橡胶手套..."她的手指突然做出握刀的姿势，"从厨房拿了最厚的那把剁骨刀。"手腕猛地向下一压，"第一刀就砍在颈动脉上..."她的瞳孔微微扩大，"血喷在天花板上，像幅抽象画。"
　　视频里插入一张超市小票——2015年9月3日，购买橡胶手套一双，金额4.5元。小票边缘有暗红色的指纹。
　　"他妈回来时..."苏雀的嘴角突然扬起诡异的弧度，"我正坐在客厅吃苹果。"她做了个啃咬的动作，"那女人尖叫着报警，我举起沾着苹果汁的手..."她的笑声突然卡在喉咙里，"警察来的时候，血都渗到一楼天花板了。"
　　黎闵的胃部一阵绞痛。档案记载，秦宗案发现场的血迹确实呈现喷溅式分布，但当时认定为仇杀，现场没找到凶器。
　　"秦洄一直不知道..."苏雀突然凑近镜头，呼吸在镜面上凝成白雾，"他以为他爸是猝死的。"她的指尖轻轻点着镜头，像是在点黎闵的额头。
　　画面突然切换到一段手机录像。十五六岁的秦洄站在墓前，手里拿着三炷香。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左眼下那颗泪痣。
　　视频画面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苏雀的脸几乎贴到镜头上。她的瞳孔在暗处微微发亮，像某种夜行动物。
　　"杀人就像解数学题。"她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节奏精准得像在打拍子，"第一次手会抖，第一百次..."她突然抓起美工刀在掌心转了个花，"连心跳都不会加快。"
　　“93年，林小雨死了，她也是个孤儿，消息一下就被学校盖住了，三个月后许青乐死了，自杀，我那时候在外省参加竞赛，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苏霞心肌梗塞死了，林安在维权的时候被车撞死了，那一天我刚好从车上下来，林安是在我眼前死的，血溅在我新买的帆布鞋上。”
　　"我查了一年..."苏雀从抽屉里倒出一沓举报信，每封上都盖着"不予立案"的红色印章，"叶兆珉猥亵学生，周紫璇校园霸凌..."她的手指突然痉挛般攥紧，"刘志远收钱平事，一盒中华烟就能买一条人命。"
　　我初三那年，在中考前一个月我把叶兆珉邀请到外面小旅馆里，那里没有监控，不用登记，我假装害羞，穿的严严实实在房间里杀死了叶兆珉，他死的时候裤链都没拉上。
　　同年，我又先后杀死了张彭三人，周紫璇命大没死成，休学了两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程智凯最好笑..."苏雀突然拿出一套汽车维修工具，"他修了二十年车，却看不出刹车油管被人剪开又焊上。"扳手砸在桌面上发出巨响，"车子冲下悬崖时，后备箱里还装着二十万现金。"
　　后面我上了一年高中，结果认识了你，你这家伙真有趣，是除对我最好的和我没有血缘的人。”苏雀笑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甜腻，像在谈论暗恋对象。
　　“我上了大学，专攻化学，读书的时候看见了周明德，他是周紫璇的父亲，一个碗里颜色都是一样的，也不是个好人，我先杀了那个刘志远刘局长，借用秦洄的名号约周紫璇出来，把她活剥后肉做成包子给了周明德，"我用了一整天才把他女儿的肉剁成馅。"镜头扫过厨房料理台，绞肉机的电源灯还亮着，"他吃完最后一个包子时，还夸手艺好..."
　　画面剧烈晃动，苏雀突然凑近镜头，呼出的白雾模糊了画面："现在就剩王校长了。"她的指甲刮擦着麦克风，发出刺耳的噪音。
　　画面中段，但视频没有结束，黎闵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将进度条往后拖拽。画面突然跳转，镜头剧烈晃动了几下才重新稳定。此时的背景已经变成一间简陋的卧室——灰白的墙壁上贴着几张褪色的奖状，书桌上堆满高中课本。
　　苏雀换了一件白色T恤，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洗过澡。她调整镜头时，手腕上的淤青在台灯下格外刺眼。
　　"没想到你会看到这里。"她对着镜头笑了笑，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水痕，"刚才那段...是不是很精彩？"
　　画面突然变得极静，苏雀的呼吸声在狭小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她抬手擦了擦眼角，指节泛白，像是要把什么情绪硬生生按回去。
　　"所有人我都安排好了结局。"她突然笑起来，虎牙抵着下唇，这个动作让黎闵想起她偷吃自己做的曲奇时的样子，"只有你..."她的手指轻轻碰触镜头，仿佛在触碰谁的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想过很多种方式。"她从抽屉里取出一瓶药，倒出几粒在手心，"安眠药太安静，跳楼又太难看..."药片在掌心滚动，发出细碎的声响，"最后觉得，果然还是该由你来结束这一切。"
　　视频突然插入一段手机拍摄的画面：黎闵在自家阳台浇花的背影。日期显示是一年前，那时他们才刚刚成为邻居。镜头微微颤抖，像是拍摄者在拼命压抑什么情绪。
　　"时间太赶了..."画面切回现在，苏雀的指尖抚过桌上的一张体检报告，"肝癌晚期"四个字被红笔圈了出来，"我本来...不想这么快收网的。"
　　"我不想死。"这句话说得又轻又快，像是怕被谁听见，"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大海..."她的目光落在墙上贴着的海洋明信片上，那是黎闵上个月出差带给她的，"没看过极光，没在沙漠里数过星星..."
　　视频里突然插入一段摇晃的镜头：深夜的便利店，苏雀偷拍着正在买烟的黎闵。暖黄的灯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格外柔和。
　　"遇见你之后..."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我才知道原来清晨的豆浆是甜的。"画面切到她冰箱上贴着的便签，上面记着黎闵爱吃的菜谱，"原来有人陪着看无聊的电视剧...这么开心。"
　　一滴泪砸在桌面上。苏雀慌乱地用手去擦，却越擦越多。她干脆把脸埋进臂弯里，单薄的肩膀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体检报告出来的那天..."再抬头时，她的眼睛红得吓人。
　　"所以我加快了计划。"她擦干眼泪，从抽屉里取出一叠文件——周氏集团的内部资料，每页都写满批注，"要在倒下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
　　视频最后，苏雀对着镜头伸出手，像是要触碰谁的脸。她的嘴唇颤抖着，说出最后一句：
　　"黎闵，你要不要...来送我最后一程？"
　　屏幕暗下来的瞬间，黎闵的电脑突然蓝屏。重启后，桌面上多了一个音频文件。点开后，是海浪的声音，持续了整整三分钟。在最后十秒，混着海风传来苏雀气若游丝的声音：
　　"你看...我终于...看到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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