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微光

　　九月的风带着凉意，吹落了几片梧桐叶，在走廊上打着旋。开学第一天的早读课，教室里弥漫着新书的油墨香，琅琅的读书声里，藏着暑假未尽的慵懒。
　　我翻开物理课本，扉页上还留着郑翊明写的解题备注，字迹工整，像他这个人一样，透着股认真劲儿。同桌凑过来，指着我笔记本上的猫画：“这是你画的？好可爱啊。”
　　“不是，朋友送的。”我笑了笑，把笔记本往回挪了挪，有点不好意思。
　　“是郑翊明吧？”她挤了挤眼睛，“暑假有人看见你们一起去美术馆了。”
　　我脸上一热，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低下头假装看书，耳朵却悄悄红了。
　　早读课结束，郑翊明果然出现在教室门口。他手里拿着一摞物理竞赛的报名表，看到我，眼睛亮了亮：“报名表填了吗？今天要交了。”
　　“填好了。”我从书包里拿出报名表递给他，指尖又一次不小心碰到他的，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我看看。”他接过表，认真地核对信息，眉头忽然皱了皱，“这里漏填了一项，竞赛经历可以写‘无’，不能空着。”
　　“啊，对不起。”我接过表，拿出笔补填，笔尖却有点抖。
　　他没催，只是站在旁边等，目光落在我握着笔的手上，像在看什么稀有的东西。周围有同学起哄：“郑学霸，就等沈栀夏一个人啊？”
　　他的耳朵红了红，却没躲开：“她的表填得最认真。”
　　补好表递给他时，他突然说：“放学后去画室？我带了几道竞赛题，想跟你讨论一下。”
　　“好。”我点点头，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有点快。
　　整个上午的课都像踩在棉花上，有点不真实。数学课上，老师提问的问题我居然答得流利又准确，连老师都多看了我两眼；英语默写，以前总错的几个单词，今天居然全对了。同桌拍着我的肩膀说：“栀夏，你暑假是不是偷偷补课了？状态这么好。”
　　我笑了笑，没说话。只有自己知道，心里那片曾经冰封的湖，正在被一点点融化，连带着思维都变得清晰起来。
　　中午去食堂，林溪和孟萌早就占好了位置，看到我，热情地招手：“这边！”
　　桌上摆着我爱吃的糖醋里脊，林溪把餐盘推过来：“给你打的，知道你爱吃这个。”
　　“谢谢。”我坐下，心里暖融融的。
　　“郑翊明呢？”孟萌四处张望，“说好一起吃饭的。”
　　“他去打汤了。”林溪眨眨眼，凑近我耳边，“他说你胃不好，让阿姨多盛了点热汤。”
　　我的脸又开始发烫，低头扒拉着米饭，却觉得今天的糖醋里脊格外甜。
　　郑翊明端着两碗汤过来，把其中一碗放在我面前，里面飘着红枣和枸杞：“阿姨说这个养胃。”
　　“谢谢。”我小声说，不敢看他。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喝了。”他笑得像初秋的阳光，不刺眼，却足够暖。
　　周围的同学看我们的眼神带着点打趣，却没有恶意，像在看两个笨拙靠近的小兽。李婷和赵琳坐在不远处，偶尔往这边瞟一眼，眼神复杂，却没再说什么。大概她们也明白，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抢不回来了。
　　下午的物理课，老师讲的匀速圆周运动，以前总觉得绕来绕去像天书，今天却听得格外明白。郑翊明坐在斜前方，偶尔回过头看我，眼神里带着鼓励，像在说“你看，其实不难吧”。
　　放学铃响时，我几乎是雀跃着收拾好书包的。走到画室门口，郑翊明已经到了，画板上摊着竞赛题，旁边放着两瓶热牛奶，还冒着热气。
　　“来了？”他抬头笑，“先喝牛奶，暖暖手。”
　　画室的窗户开着，秋风带着桂花香飘进来，混着牛奶的甜香，像一首温柔的歌。我们坐在画架前，一道题一道题地讨论，他讲题时语速很慢，总能找到最简单的思路，我偶尔提出的疑问，他也听得格外认真，眼睛亮晶晶的，像在欣赏什么珍贵的想法。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睫毛很长，侧脸的线条柔和得像幅画。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
　　没有争吵，没有伤害，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猜忌，只有两道靠得很近的影子，和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讨论完最后一道题时，天已经黑了。郑翊明收拾好东西，说：“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天黑了，不安全。”他打断我，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持，“就送到巷口。”
　　我没再拒绝，跟在他身后走出画室。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走到巷口，路灯亮了起来，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明天……”郑翊明突然开口，有点犹豫，“明天早上要不要一起去买豆浆？巷口那家新开的，据说很好喝。”
　　我看着他，他的眼睛在路灯下显得格外亮，像盛着星星。“好啊。”我听到自己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他明显松了口气，笑得像个得到糖的孩子：“那我明天七点在巷口等你。”
　　“嗯。”
　　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我站在原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牛奶瓶，还是温的。秋风拂过，带来桂花香，心里那片曾经荒芜的地方，好像开始长出小小的嫩芽。
　　原来被人惦记，被人认真对待，是这种感觉。像初秋的阳光，不灼热，却能一点点驱散心里的寒意。
　　我转过身，慢慢往家走。口袋里的牛奶瓶硌着掌心，有点暖，又有点痒。明天的豆浆，会是什么味道呢？大概……是甜的吧。
　　高一的秋天，好像比往年来得更温柔些。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