怖怖希

　　秋雨裹着凉意渗入走廊的瓷砖缝，许知鸢攥着湿透的校服外套冲进实验室，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实验报告上晕开墨痕。本该放学的楼层寂静得可怕，只有她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回廊里回响——为了避开人群，她特意等到所有社团活动结束才来取遗落的竞赛笔记。

　　推开门的瞬间，潮湿的薄荷气息扑面而来。林执站在落地窗前调试分光计，白大褂下摆被穿堂风掀起，露出半截系着银色吊坠的项链。他转身时，额前碎发还沾着雨丝，手中握着的正是她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的银杏叶书签在风中轻轻颤动。

　　“下雨也不知道打伞。”他的声音混着窗外的雨声，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沙哑。许知鸢盯着他无名指上沾着的蓝色硫酸铜结晶，喉咙发紧：“谢......谢谢林老师。”伸手去接笔记本时，指尖不小心擦过他手背，电流般的震颤从接触点迅速蔓延至脊椎。

　　林执突然扣住她的手腕，体温透过湿透的校服布料灼烧皮肤：“上周论坛的事，你是不是......”话音未落，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江砚之抱着淋湿的吉他盒出现，黑色皮衣滴落的水珠在地面汇成细小溪流。“知鸢！我在琴房等了你半小时。”他的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墨镜后的眼神暗了暗，“陈主任在找林老师，说家长投诉有人‘过度辅导’。”

　　空气瞬间凝固成固态。许知鸢猛地抽回手，后退时撞上实验台，烧杯与量筒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林执的喉结滚动两下，将笔记本轻轻放在她掌心：“回去换件干衣服。”转身时白大褂带起的风掀翻桌上的草稿纸，许知鸢瞥见最上面那张画着未完成的电容充放电曲线，横轴标着“时间”，纵轴写着“心动电压”。

　　深夜的台灯下，许知鸢将吹风机开到最大档，热风掠过校服的褶皱。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苏棠发来十几条消息，最新一条是偷拍的监控截图：林执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前停留时，手里紧攥着她的实验报告。窗外的雨势渐大，雨滴敲打玻璃的节奏与她加速的心跳重合，她抓起电磁学题库，试图用洛伦兹力公式淹没脑海中不断回放的画面。

　　第二天清晨，许知鸢特意绕道食堂后门。穿过紫藤花架时，突然听见熟悉的吉他声从音乐教室飘来。她驻足片刻，江砚之沙哑的嗓音混着电流杂音穿透玻璃：“你是我触碰不得的绝缘体，却总在深夜击穿我的防线......”琴弦突然崩断的脆响惊飞栖息的麻雀，她低头看着鞋尖沾着的紫藤花瓣，突然想起林执批改作业时，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物理课铃响前，许知鸢在储物柜发现牛皮纸包裹的包裹。拆开后是整套国际奥赛真题集，扉页贴着张便签，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注意电容器的极板间距与介电常数关系。”右下角画着极小的电路图，正极用红笔标着她名字的首字母。她慌忙将便签揉成团塞进校服口袋，却在转身时撞上林执的白大褂。

　　“这周五的物理竞赛讲座......”林执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他的呼吸扫过她发烫的耳垂，“我申请了回避。”许知鸢猛地抬头，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他手中的教案滑落，露出夹在其中的银杏叶书签——那是她上周偷偷放回他办公桌上的。

　　午休时的天台成了临时避难所。许知鸢摊开竞赛笔记，却对着麦克斯韦方程组发怔。远处传来社团招新的喧闹声，突然有人敲响天台铁门。江砚之晃了晃手里的咖啡杯，金属拉环碰撞声清脆：“躲什么？”他摘下墨镜，眼尾的泪痣在阳光下格外醒目，“我帮你写了首新歌，要不要听听？”

　　琴弦拨动的瞬间，许知鸢听见混在旋律里的电流声，像极了实验室里示波器发出的蜂鸣。江砚之哼唱的歌词带着诗意的隐晦：“我们之间隔着十万伏特的安全距离，却总在断电时看见彼此的残影。”她望着远处操场上追逐的学生，突然想起林执说过的话：“物理世界里，没有绝对的绝缘体。”
　　物理世界里，没有绝对的绝缘体。
　　物理世界里，没有绝对的绝缘体。
　　放学时分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许知鸢缩在教学楼檐下，看着积水倒映出模糊的霓虹灯光。身后传来伞面撑开的声响，林执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她的校服裙角：“顺路。”伞骨倾斜的角度固执地将她笼罩在干燥区域，自己右肩却很快洇出深色水痕。

　　“林老师不用这样。”许知鸢停住脚步，雨滴打在伞面上的鼓点震得耳膜生疼。林执垂眸看她，睫毛上凝结的雨珠折射出细碎光芒：“上周论坛的帖子，是我让教导主任撤的。”他的声音混着雨声，“但有些事，不是删除数据就能清零。”

　　巷口的路灯突然闪烁两下，在两人脚下投出重叠的影子。许知鸢感觉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她后退半步，鞋跟踩进积水：“电容器充电后会储存电能，但一旦超过耐压值......”“就会爆炸。”林执替她说完，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雨丝，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可如果提前并联个泄放电阻呢？”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苏棠发来消息：“江砚之在你家楼下弹了半小时《致爱丽丝》！整栋楼的窗户都亮着灯！”许知鸢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手背，冰冰凉凉的触感却压不住皮肤上灼烧的温度。她抬头望向雨幕，突然发现林执的银色吊坠在路灯下晃出熟悉的波形——那是她在实验报告里画过的，理想状态下的心动电流曲线。

　　深夜的书桌前，许知鸢翻开日记本，钢笔尖悬在纸面迟迟未落。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爬上窗台，照亮她夹在书页间的银杏叶。楼下传来断断续续的吉他声，江砚之的歌声混着夜风飘进房间：“我们都是等待击穿的绝缘体，在安全距离外互相吸引......”她合上本子，将林执送的真题集锁进抽屉最深处，却发现扉页的便签背面写着：“其实，我愿意做那个让你安全放电的电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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