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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丁复立被揍得狠,视线逐渐模糊,救命的敲门声在此刻骤然响起,并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他希冀挨在身上的拳头能停下来。果然,男人的手一松,转过头看向持续不断震动的门。
“要命的,谁在这时候来。”他嘟嘟囔囔地走去开门。
门开了,秦晴站在门口。
室内飘出一股酒味。
地上躺倒无数酒瓶。
和那些酒瓶一起躺在地上的,还有她的学生,伤痕累累的丁复立。
她的手不自觉,又开始抖动。
“你谁啊?”
“我是丁复立的老师。”
“丁复立今天生病,请假!”男人斜一眼秦晴,右手按到门框上。谁知,站在门口的女人往前跨了一大步,横在门缝里,表情严峻。
“有完没完,我说了请假!”男人打了个嗝,尽是酒气。
秦晴纹丝不动:“我已经报警了。”
“什么?”男人的眼眸突然睁大,上下打量一番,“有病吧你。”
“肆意殴打未成年,缺乏为人父母的责任感,更是违背了人伦道德。你已经犯法了!”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穿过,投到大门上,折射到地上,晕开一片耀眼。被炫目光辉灼照,男人的酒忽然间就醒了一大半。他往后踉跄两下,双脚沉重,扶额扭过身体,看了看趴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儿子,一口酒气堵在胸口,天旋地转间一头栽倒。
这件事最后以警笛声逼近结束。
丁复立被送医院,他爸则被严控。校方并不赞同秦晴的做法,反而责怪她将事情闹大,给她休了几天假期,在家好好反思。
“吃饭啦!”
从厨房传来叫喊声,紧接着举着铲子的赵芸再一次出现在面前:“烧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还有南瓜汤。”
“你确定能吃?”
赵芸扬了扬手里的铲子:“别以为我不打病人啊。”
*
入夜,沉沉的月挂在树梢。
“咚!”
“咚咚!”
像是有人在敲门。
躺在床上的秦晴转了个身。
她陷入梦魇。
“丁复立,快开门啊!”
双眼霍地睁开。
她从梦魇中醒来。
灰暗的房间,窗帘安静地挂在木杆上,视线从前方往下移,门缝里似有光透出。“咚咚咚。”极细微的声音从缝隙里传来,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她闭上眼,冷静了几秒,复又睁开,原先透进门缝的光已经消失。
这是错觉。
异样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她一把抓住被子的一角,脚尖去寻拖鞋。慢慢地来到门前,转动把手,开了一条缝,客厅里没有光亮,一片灰暗,她往前走去,一束月光透过转弯处的窗户投进。
身形一滞,走过餐桌的秦晴看见鞋架旁有一双鞋子。
于是她拔腿就跑。
气喘吁吁地跑进房间,把门紧紧锁死,等回到床上,缩在被子里,秦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是她看错了。
闭上眼睛,明天那双鞋就会消失。
*
“咚咚。”
“丁复立,快开门啊!”
她再一次陷入梦魇。
梦中她在小巷尽头的那扇门前。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里面一片漆黑,秦晴壮着胆子走进去,逐渐适应暗淡的光线。地上没有任何酒瓶,也不见暴力的父亲。
角落里只有一个男生蹲在地上,捂着脸瑟瑟发抖。
她走过去,弯下腰,轻声喊道:“丁复立,快跟老师回学校。”
男生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叫声。于是她凑过身,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这个时候,他才有反应。
双手慢慢从脸上放下,露出一双眼眸。
幽深的眼像黑暗里的两点飘渺星光,恍如落入凡尘污秽。
原本搭在肩膀上的手迅速撤回,秦晴由于太过惊讶往后退了两步。
这张脸不是丁复立的。
*
“咚咚咚。”
耳边又响起了敲门声。
不知疲倦地一直敲。
双手的指尖轻轻一弹,秦晴惊讶地发现自己又来到熟悉的病房。
面前一床雪白色的被单,被单上是雪白色的被子,雪白色的枕头上躺着脸色苍白紧闭双眼的何芳。床头的支架上挂着盐水,顺着透明管子,一滴一滴流动。
站起身,她帮何芳的被子往下掖了掖,突然想到刚才的敲门声。
于是她走过去,打开门,迎面一阵医院里特有的空调冷风扑来。走廊里不时路过一名护士,急匆匆地往其他病房里跑。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天渐渐暗沉,她回转过身,发现母亲的床头多了一团黑雾。眯起眼睛看去,刹那,床头的灯突然亮起,似一盏孤灯。黑雾晕在光圈里,缓缓转过头看向她。
这双眼睛同那两点飘渺星光重叠,是浸染污秽的洁净。
骤然,一条红痕划在脸颊的右侧,左眼下方凸起一只红色的包,嘴角残留一道青色的伤,触目惊心。
是方夏深!
幽深的眼神掠过,激起秦晴一串鸡皮疙瘩。
他静静站在床头,一动不动。
一直到,心电图出现异样。
疯狂按下床头的呼叫铃许久,都不见有护士过来。秦晴连忙跑出去叫人,空荡荡的医院只有她的叫喊声。跑了无数个房间,无数层楼梯,竟然没有一名护士和医生,等到实在无力,才拖着最后一口气回去。
哪知一踏入房门,里面挤满了医生和护士。
透过间隙,她看到床上铺着一大块白色的帷布,那白布被人轻轻扯动,慢慢从下往上遮住了何芳的下巴、嘴唇还有那双永远睁不开的眼睛。
“妈!”
心像是被剧烈撕裂,秦晴一个箭步扑过去,半途被人拦住,方夏深紧紧抱住她,对着她摇头。
“你让我过去”
秦晴使劲挣脱,双脚不停往前移,奈何方夏深紧紧箍住她,让她动弹不了。转过头,她恶狠狠地盯着方夏深。
双眼一酸,泪水直流。
她声嘶力竭地喊叫,喉咙发紧,再也发不出叫声。方夏深的手臂还紧紧勒在她的脖子上。一低头,狠狠地咬下。混着泪水、汗水还有血腥,铺天盖地的痛苦似潮涌般袭来。最后身子一软,整个人直往下坠去。
周围呼呼烈风鼓动。
四肢无力支撑,随着急遽的掉落朝反方向伸着。散开的长发贴着脸颊在空中像被某种力量抓取。无底的深渊,无尽的时空,犹如一场永不醒来的噩梦。
腾!
紧接着是剧烈的一声——
哗啦!
速度瞬间变缓,发冷的后背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拥住。微睁开眼,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笼罩,耳畔却传来清晰尖锐的心电图的“哔哔——”声。
“哔哔哔——”
“哔——”
“————————”
心电图停止波动。
何芳死了。
*
“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秦晴再次睁开眼。
她站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
房间看着很熟悉,像是丁复立的家。
地上没有啤酒瓶和水渍,也没有难闻的浓重的酒味。突然前方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她吓得后退一步。阴暗的角落里有人蜷缩着,低着头,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
“丁复立?”
秦晴不自信地叫着名字。
忽然闪出一道光。那光稍瞬即逝。
看不真切是什么东西。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朦朦胧胧地照进来。对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人依旧低着头,右手扣在左手的手腕处,不停摩擦手臂上的皮肤。突然,像是知道那人接下来要做什么,秦晴猛地往前跨了一步,却发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原先那道一闪而逝的光再次出现,竟是一块刀片,夹在那人的手指尖。
轻轻在手臂上划动,一串血珠滚滚渗出,紧接着第二串第三串血珠渗出。那人终于停下动作,抬起一直低垂的头。双眼紧闭,表情却十分诡异,痛苦中夹着莫名的快乐。
几秒后,他睁开双眼,空洞的眼神在看到秦晴的刹那一瞬凝滞。
捏着刀片的指尖一用力,刀片嵌入血肉,失手松开,刀片垂直掉落。
眉头紧皱,幽深的双目涣散疯狂灼热。视线紧盯着秦晴,他伸手在地上摸索,终于刀片又到了他的手上,抬起手臂,刀尖慢慢逼近。
“方夏深,不要!”
秦晴的泪水大串大串地滚落,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里有一团火直冲心窝,脑子一热,整个人倾倒在地上。
一连串红色的血珠飞来,视线被血雾遮蔽。
*
诊疗室的躺椅。
秦晴第一次出现双眼上翻,四肢抽搐的现象。
就在王婉婷吓得要中断的时候,秦晴的身体突然恢复正常。
*
治疗继续。
身体陷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枕头散发出阳光的味道,翻个身,右手指尖触及一片冰凉的墙,一切都是熟悉的感觉。
拉起被子,贪婪地呼吸,秦晴昏昏睡去。
“啾啾啾!”
是窗外树梢的鸟叫。
“呜呜……”屋外的哭声特别难听。
可是,秦晴不愿醒来。
“哎,谁家还没个糟心事呢。”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还以为是个能过日子的,天晓得是这样子!呜——”
紧接着谈话中断,又是一阵抽抽泣泣声。
过了许久,屋外的人哭累了,叹口气,又开始喋喋:“我哪想是这样的。拆迁款到手,大家分点,好好过日子,换套大一些的房子。谁知道他竟然拿钱去赌博,把他那份输了,又把我这份拿去,最后还偷……那可是他用来读书的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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